稍早──
判官切断与东方凌的对话后,看向捏着一块樱花粉茶食往嘴里送的阎王,问道:“跟我在一起嫌闷了?”
阎王睨了他一眼,“你从哪里得来的结论?”他起身抖着宽大的衣袖在空中划了个半圆,一个转身直接坐落在判官腿上,顺道将手里头吃了一半的糕点不容拒绝地往对方嘴里送。
像一朵投怀送抱的夜来香,温柔又强硬,带着微微的辛辣香,让人无法拒绝。
判官早在美人入怀时便自然而然搂上对方的腰侧,他皱眉嚼着甜得哑嗓的糕点,“我就没见你这么关心过谁,为了替地狱猫牵线还失信于黎子清。”
阎王双手搂着判官的后颈,凑上前去吻他唇上沾黏的屑渣,桃子的香气裹着甜腻的豆沙味萦绕在两人的鼻息之间,阎王语气带着讨好的亲昵,“毕竟亲疏有别,我也想当一回月老嘛,不要吃醋。”
判官捏了捏他的耳朵,“没有吃醋,”阎王的撒娇对他一项管用,他语气不再那么生硬,“姻缘簿上就没有他们俩的名字,我怕你瞎忙活。”
阎王听闻却是一秒正色,“姻缘簿上也没有我们俩的名字,但这又如何?黎子清已经轮回转生十世了,我觉得够了,他们俩之间也该做个了结了。”
判官脸色也很严肃,“你如果想,我去让那老头把我们的名字写上。”
阎王噗哧一笑,一秒恢复没心没肺的模样,他扑上去咬判官的嘴唇,“写什么写,两个没有名字的人写在那姻缘簿要给谁笑话?”
他抬手扯掉判官的帽子,对方银白色的头发如瀑布般泄下,他不喜欢判官在他面前那副正经八百的模样。
判官拉过阎王不规矩的手在他的虎口慢慢摩娑,“谁敢笑我撕烂他的嘴。”
阎王将判官的手拉到唇边,低头咬着他的指尖,笑道,“您这是执法犯法啊,判官大人。”
判官手臂用力、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阎王要罚我吗?”语毕,直接衔住了那一对老是作乱的唇。
阎王想说的话都被含糊进掠夺的吻里。
他被压在石桌上,揉碎的春色糕点沾了满身,淡粉、水蓝、嫣黄,方才的桃味豆沙还在唇齿间流转,鼻尖却又争先恐后钻入更多的酥糖味。
汩汩从壶里倾倒而出的茶水早已失去温度,浸湿了阎王的后背与头发,唇舌的交战中参杂了水声,在一片醉人的甜腻中顽固地散发着独特的清香。
茶水蔓延至阎王被禁锢在石桌上的双手处,冰凉的水和判官温热的手双重作用下让他有些走神,判官咬了他舌尖一口,阎王睁开的眸色一沉,对上了一双愠色眼眸。
阎王不懂对方醋意是有多大,才能自己分心个一秒都能被抓包。他主动加深亲吻,换得对方更加用力地回应。
判官早已没了方才的冷静自持,头发披在身上,眼中燃烧着旺盛的火光。
阎王微微挣扎却被压得更紧,他喜欢看判官为他着迷、疯狂的样子,尤其是亲手栽下他帽子的那一刻,像是解开了男人的束缚,打破他那一身道貌岸然。
但是现在不是时候,阎王眉头皱了皱,双手又一次挣扎,这一次判官放开了他。
他将判官从自己身上推开,用法力清理着一身以及一地狼藉,“被你搞得一蹋糊涂,待会还怎么逛市集。”
判官双手在胸**叉,脸色阴沉,“你就因为这原因拒绝我?”
“我们都多久没逛人类的市集了?”阎王大手一挥,身上已是焕然一新,“既然东方凌出钱,不逛白不逛。”
他又对判官左右瞧了瞧,将他散落的头发稍微整理了一下,系上松松垮垮的结,满意道:“很好,出发吧!”
阎王走到生死湖边去确认东方凌的位置,却恰好看到聂潘要偷小猫的画面。
“聂潘?”阎王眯了眯眼,“他还真是贼心不死。”
早在昨日东方凌发现凤凰教的信徒后,判官已将相关人物与事件给巨细靡遗地调查完了。
阎王当时听见这是东方凌发现的黑色密教,还差点儿打翻手里的茶。
没曾想过,从来都是任务喂到嘴边还不想接的东方凌,竟然也有主动加班额外找任务的一天?
也许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之情,让他对这个案子多了几分关注。
“我们走,给他点颜色瞧瞧!”
阎王拉着判官的手消失在湖边,下一秒人影已经被映照在湖面上了。
他们出现在聂潘的正后方,直接挡住他的去路。
聂潘急着走,见有人挡道语气十分不善:“让开!”
判官到嘴的肉飞了心情正郁闷着,聂潘却偏要来撞这枪口。
他上前夺过装有小猫帆布袋的同时,一掌将人给打飞出去老远,聂潘在地上前翻后滚了好几圈才勘勘停下,躺平在地眼冒金星、分不清东南西北。
路人看不见阎王和判官,只能看到聂潘莫名其妙地摔倒在地滚了好几圈,大家连忙上前关心,唯恐他是发病还是出事了。
阎王趁乱将小猫们倒回桌上,指着倒在地上的聂潘微笑警告:“那个人跟昨天要抓你们的四人是一伙的,下次再见到他离远一些,知道吗?”
阎王身上有种莫名的震慑与可信度,虽然他面带微笑,小猫们却觉得十分可怕,纷纷逃往母猫的身边挤在一起,警惕地望着他。
阎王脸上的微笑更深,“回答呢?”
“是!”
“知道了!”
“遵命!”
回答得参差不齐。
聂潘被扶坐起身,除了受到惊吓之外身上并没有受伤,在表达了自己的无碍和对大家的感谢后,路人纷纷离去。
他捡起自己的眼镜戴上,却见刚刚那个男人又抬步朝他走来,他算是看明白了。
聂潘撑起自己的身体勉强站稳,问道:“你跟那个宠物沟通师一伙的吧?”
同样穿着不伦不类的服装,带着装模作样的假发。
判官没接话,“你是想自己滚,还是我帮你滚?”
聂潘知道自己打不赢,拍了拍满身尘土,说了声:“晦气!”后,快步离去。
阎王远远听见他骂那一句,打了个响指,地上便冒出一截手来抓住聂潘的脚踝,他被吓了一跳,整个人向前跪倒在地,“碰──”地一声,眼镜碎了,还流了两道鼻血。
他瞪大了双眼看往两人的方向,脚踝上的抓握力道和沁过裤子入骨的阴凉,在在告诉他方才的跌倒不是偶然。
慌疑惊恐之下,他拨开围拢在身边的路人,夺路而逃。
*
东方凌和黎子清在公园外的马路上找到了散发浓烈血腥味的猫。
那是一只白猫,浑身是血。
它的主人抱着它一路狂奔,外套也没穿,身上是简单的成套棉质居家服和室内拖鞋。
东方凌没拦她,任由女子从她身边跑过,他的眼神追着女子离去的背影,用黎子清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刀伤,没救了。”
黎子清一听,手用力抓在东方凌的小臂上:“能救它吗?”
东方凌收回眼神看向黎子清,一向孤傲的眼眸此刻却夹杂了几分了然的悲悯,然而……
“它是家猫,不归我们管。”
黎子清听闻紧紧咬住下嘴唇,眉头深锁。
刚刚离得进了,他才听清白猫呜咽的内容,他原本以为那断断续续的哭泣声是白猫因为疼痛的呻吟,却没想到是在安慰自家主人,让她不要哭。
即便身上的刀伤深可见骨,即便知道主人一句话都听不懂,它那不间断的安慰声依旧挟裹着女主人脸上的泪,透过冷风吹进黎子清的心底。
黎子清不愿放弃,“但是你能管的吧?我知道你在乎,不然也不会跟我一起过来。”
东方凌看着他,寒冷将黎子清的鼻头冻得通红,他那难得倔强的表情让东方凌无法拒绝。
他叹了口气:“如果它能撑到医院,我就救它。”
“好!”黎子清维持着拉东方凌小臂的姿势拉着人跑,边跑边道:“一定可以的,我知道前面就有一家动物医院。”
东方凌被动地跟着黎子清的步伐,他看着少年洁白的指骨、清瘦的身影和翩飞的发丝,明明拆开来看一样样都柔弱易碎,可合在一起却又说不出的坚毅。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在乎黎子清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下意识地去关心他的一举一动,担心他的安危、担心他吃饭没有、担心他钱不够用。
他很想知道,如果,黎子清真的是自己等待的人,为什么自己想以保留前世记忆的方式来见他?
如果不是,那黎子清对自己来说又是什么样的存在?
是想提醒他什么、还是告诫他什么吗?
在东方凌思索的间隙,黎子清拉着他停在一家动物医院门口,从贴了动物医院名称、提供的服务、营业时间以及连络电话贴纸的巨大玻璃墙望进去,白猫躺在动物手术台上生死未卜,女主人满身是血趴在一旁泣不成声。
黎子清此刻已经听不见任何猫咪的声音,他心都凉了,本来就冻得发白的嘴唇瞬间又掉了一层血色,“来不……及吗?”
东方凌看着他,眼底的挣扎不过一秒,最终还是决定顺从自己的内心,“不,它还撑着最后一口气。”
黎子清一听喜出望外,他转过头殷切地看向东方凌:“那你快点救他!”
被甩动的柔细发丝像是拨动的珠帘,在东方凌眼中留下一根根细黑的残影,就像黎子清总有撸猫的**,他也一直想揉揉黎子清的头发,看是不是真如所见一般柔软顺滑。
东方凌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没忍住,一把按上黎子清的头顶,轻轻摸了两下。
他心想,要花我1000功德救猫,摸个两下不过分吧?
嘴里却道:“小朋友就是沉不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