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黄昏 第40章 第四十章

卫昶序见到宁钰慈的第一眼就看出来，宁钰慈早上一定发生了一些不如意的事情。

那人眼角很红，脸上也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

两人在路口见面时，宁钰慈还在放空，卫昶序叫了他一声才回神。

“你怎么了？”卫昶序问。

这一问就让宁钰慈红了眼。

这个反应让卫昶序有些措手不及，他一下慌了，脚下步频都乱了：“发生什么事了？”

宁钰慈很用力地咽下从喉咙里翻上来那酸痛的哽咽，用平静的声音说：“我们去参加海选吧。”

但卫昶序却一点也不因为宁钰慈的这句回应而感到松口气或者高兴。

他说：“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没勉强。”宁钰慈向他看过来，很认真很认真地说，“去参加海选，并且一定要通过。”

卫昶序的脚步变慢了。

越来越慢。

最后停住。

“其实我昨天，碰见你爸爸了。”

话音砸在前面那人的背上，宁钰慈顿时僵住。

他回头。

“在哪？”

“应该是你爸爸经营的店铺门口吧。我听到他和隔壁的老板娘在聊天。”

宁钰慈垂在身侧的拳头捏紧了。

“他要你学医，对吗？”卫昶序说。

“……嗯。”宁钰慈几乎颤着嗓音，缓缓回复。

“但你不想。”卫昶序继续说。

“嗯。”

“你们……吵架了？”

宁钰慈点了点头。

他捏着的拳头大约是用尽了全力，因此哪怕隔着厚衣服都能看出来胳膊正发着抖。

卫昶序将自己揪心的情绪咽到最深处，上前一步，伸手。

“别难过。”

他说着，将宁钰慈拥入怀中。

现在是早上六点半。

这条路上会有来来往往的上班族、学生。

虽然因为街道较宽，人群密度看起来并不大，但他们俩这举动还是引人侧目。

宁钰慈闭上眼，无视周围走过的人。

他叹了口气。

被拥抱的瞬间，仿佛踩空后往下坠，满心绝望迎接死亡时，却忽然被一阵温柔的风托起，然后平安落地。

宁钰慈把下巴抵在卫昶序的肩膀上，说：“让居宥律报名吧。”

“好。”卫昶序答应道。

两人只是短短抱了几秒钟，很快就松开。

没有人讨论这样的拥抱是否合理。

卫昶序也是想做就那样做了，比起语言，拥抱在他看来能够更好地起到安慰作用。

幸运的是宁钰慈没有把他推开。

到了教室后宁钰慈投入学习，而卫昶序则偷偷在课桌下面用手机在乐队群里发消息，让居宥律去报名。

律：已经想好了吗？现在才周四。

x：想好了。

律：那我报名了？

x：嗯。

*

一件心事的解决，似乎让宁钰慈做题时候的思路都更专注了。

卫昶序坐在宁钰慈的旁边，两人一整天几乎都没讲什么话。

就连中午的时候他都没主动去找宁钰慈说些什么，任人专注在课本里。

倒是许善宜看出他的不对劲，皱着眉头问了句：“你咋了，手冻僵了冻麻了？怎么老戳在口袋里不拿出来。”

卫昶序：“……我没事。”姑奶奶您能不能别说了。

这话惹得宁钰慈从书本里抬头看过来一眼。

卫昶序马上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在两人面前手心手背地展示：“好得很。”

宁钰慈头又低下去了。

许善宜好笑地“哦”了一声。

午餐结束，宁钰慈一个人低着头看书走在前面，许善宜把卫昶序拉住，两人放慢了脚步。

“你是不是准备什么惊喜了？”女孩坏笑着小声问，“没记错的话今天可是宁钰慈的生日。”

“看出来了就别乱说话。”卫昶序瞪她一眼。

“我和居宥律也给他买了东西，一会儿拿给你，”许善宜无视卫昶序警告的眼神，笑嘻嘻地说，“他不爱过生日的话这些礼物就都你给他吧，记得把我和居宥律的祝福也带到。”

卫昶序：“哦。”

怀揣着三份惊喜，卫昶序有惊无险地渡过了下午。

幸好宁钰慈是那种专注起来“六亲不认”的人，不管他在旁边往书包里放什么都不会抬头。

捱到放学，两人一如往常地走到路口各自分别。

去完快递站回到家里，卫昶序放下书包，将口袋里那个装着项链的小盒子拿出来，和自己刚拿到的快递，以及许善宜与居宥律的礼物放到一起。

做完这些，他又喻卓卿发消息。

x：今晚有要事，能不能九点半就提前下班？

rainy：卫昶序

rainy：我要解雇你

x：我喜欢的人今天过生日，但你最好装作不知道。

x：到时候你能主动出来和我们说今天提前放我们离开吗？

rainy：别太过分

x：求你了哥。

rainy：滚

喻卓卿的“滚”大多数是“好”的意思。

卫昶序息屏，满意地颠了两下手机。

因为怕宁钰慈不喜欢太过隆重，他就不再更多地准备些什么了。

礼物和祝福，应该足够了。

*

晚上，宁钰慈同往常一样，来和卫昶序一起去往巷打工。

九点半的时候，喻卓卿准时从他的单人间出来，对卫昶序和宁钰慈笑着说：“你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晚点有事，今天可能会早点结束营业。”

卫昶序马上应道：“好。”

惹得喻卓卿瞪他一眼。

宁钰慈虽然惊讶，但毕竟老板的事情不好多问，他没说什么，从善如流地下班了。

很久没有这么早就得到休息，走出巷大门的时候，他甚至还有点莫名的依依不舍。

“我做了首新歌，来我家听一下？”卫昶序看着他的侧脸，有些忐忑地邀请道。

宁钰慈闻言看他一眼。

思索几秒后淡淡应声：“好。”

没有拒绝。

卫昶序半吊着的心顿时落地，和宁钰慈一起回家。

走到家楼下的时候，他注意到宁钰慈有些心不在焉的，一直在左顾右盼。

但似乎又怕被他看出来，动作幅度并不大。

“你在找什么？”卫昶序有些疑惑地出声。

宁钰慈肩膀抖了一下，似乎被吓到，回过头看着他：“没。”

卫昶序最后看他一眼，没有追问，扭头上楼。

知道宁钰慈怕黑，担心声控灯会不适时宜地熄灭，走楼梯的时候卫昶序通常不会走得很快。

两人几乎是并肩上楼的。

进门后，宁钰慈如往常一样换好鞋，跟着卫昶序来到办公桌前。

“你先坐。”卫昶序说着，一手打开暖气，一手弯腰打开电脑主机，做完这些后独自往房间里面走去。

宁钰慈不知道卫昶序要干什么，也不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卫昶序平时坐着的这张皮椅上等候。

等待时，他便百无聊赖地打量起桌面上的物品。

卫昶序的耳机、键盘、拨片盒、调音器，还有变调夹……

乱七八糟的，可以看得出来这张桌子的主人不算是特别擅长收纳。

东西只放在顺手的地方。

电脑在这时候启动完成了，桌面映入眼帘。

各种文件夹混乱地堆在一起，看得宁钰慈眼花缭乱。

他懒得去辨识那些文件夹的名字，中文英文混杂着……看得有点头痛。

视线于是落到桌脚那张女人的相片上。

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应该是卫昶序的妈妈。

照片上的女人笑得很漂亮，模样与卫昶序几乎有八分相似。

卫昶序长得很像她。

走进卧室的人这时候终于出来，宁钰慈目光随之落到卫昶序的身上，盯着对方的脸看。

卫昶序被他盯得一阵臊，耳根子热了，嘟囔着问了句：“怎么了？”

两人视线对上。

宁钰慈别开脸，说：“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

“啊，”卫昶序循着这话音，看了一眼摆在桌子角落的那张相片，喃喃，“是么。”

宁钰慈：“嗯。”

虽然这句话令他有些动容，但今晚的主题不是这个。

卫昶序很快整理好思绪，来到宁钰慈的身后。

他从椅背后面探身，伸手去操控鼠标，点开一个文件。

“你电脑桌面好乱。”宁钰慈在这时候淡淡评价道。

“嗯，我习惯不太好。”卫昶序应了一句，“下次注意。”

倒也没有让改正的意思。宁钰慈扬起下巴，看了一眼在自己背后探头的人。

卫昶序的下颚线轮廓很清晰。

“听歌吧。”卫昶序找到录制好的demo打开，下意识低头看一眼。

正好瞥见宁钰慈将目光从他下巴处挪开的动线。

他捏着东西的手紧了紧，有些出汗。

吉他的旋律在屋内响起，是很柔和的曲调。

“其实你不用做一个优秀的人……”

是上次他们在阳台外面谈心时，卫昶序即兴的歌。

被编成完整的曲子了。

宁钰慈心一振，莫名又想起那晚自己失态的样子，还有卫昶序抱住他时候的感觉。

他耳根开始有些发烫。

宁钰慈垂眸，有些不明所以自己此时的心跳加速是为何，他想知道卫昶序此刻的表情，却只是偷偷在桌面找一些可以反光的东西。但卫昶序的桌上并没有这类物品。

词曲入耳，心是熨帖的，柔软的。

宁钰慈很快无视掉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静下心安静地听歌。

忽然感觉到脖子上一凉。

他下意识，伸手摸过去。

摸到一条贝斯造型的项链。

上面还挂着一个黑色的拨片。

歌在这个时候唱到结尾。

“你耀眼与否

我会读懂”

demo的质量总是粗糙的，最后歌声落下，宁钰慈甚至还能听见卫昶序手掌扶上琴颈，掌心擦过琴弦发出的“吱呀”声。

“你说你不喜欢过生日，”身后那人在这时开口了，“我就没定蛋糕。”

也没有说“生日快乐”。

宁钰慈几乎是后知后觉地瞥到电脑桌面上的日期。

1月5日。

“祝你可以成为你想要成为的人。”卫昶序垂眸，盯着办公椅上坐着的那人头顶，沉声道。

说完，他看见宁钰慈呆愣了几秒，脱了拖鞋，双腿曲上来踩着椅子，把自己团成一团。

很瘦，看起来很小的一团。

卫昶序喉结滚动，伸手，小心翼翼地将办公椅转过来，蹲下，令宁钰慈面对着自己。

“你在难过吗？”他很小声地问，“我做这些是不希望你难过的。”

宁钰慈没有理他。

“别难过。”卫昶序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确定此刻是该拥抱，还是该做些别的什么。他想安慰眼前的人，想让宁钰慈开心的，但眼下的效果看起来他似乎弄巧成拙了。

卫昶序有点烦自己的嘴笨，这时候他除了“别难过”，其他什么也说不出口。

只像个傻瓜一样，沉默过后又重复一遍“别难过”。

但宁钰慈还是没有抬起头。

“你难过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卫昶序有些泄气地，十分诚实地说，“如果可以的话，现在换我来难过吧，你开心一点。”

缩成一团的人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笑。

“你笑了吗？”卫昶序敏感地捕捉到了，蹲在宁钰慈的面前，下意识往前凑了一点想要“乘胜追击”，再说点什么能让宁钰慈笑起来的话。

结果不等他开口，眼前人便忽然抬头了。

他们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撞在一起。

卫昶序触电一般猛地弹开，往后退时甚至忘记了自己正蹲着，直接摔倒了，又爬起来。

他垂着脑袋，不敢看宁钰慈，只盯着那人保住自己的手：“……心情好点了吗？”

“嗯。”宁钰慈应道。

卫昶序瞥过去一眼，又飞快把目光收回，点点头：“那就好。”

他说完，像是为了转移注意力般，伸手去拿放在一旁的其他东西。

“这里还有许善宜和居宥律送的礼物。”说着，卫昶序把礼品盒子交到宁钰慈面前，“那个效果器是我送你的另一个东西。”

他将东西双手捧上，目光却是看向别处的。

只听着宁钰慈把东西接过了，开始窸窸窣窣地拆起包装。

一个单块效果器、一个内录，还有一个全新的头戴式耳机。

每个盒子拆开，里面都有一张纸条。

来自三个人不同的字迹。

许善宜说：“你就是最耀眼最优秀的存在，是我们combustion最最珍贵的贝斯手！”

居宥律说：“遇到困难觉得自己跨不过去的时候，请回头，我们在你身后。”

卫昶序说：“我会一直陪着你。”

“……谢谢。”良久，宁钰慈有些低哑的声音响起。

卫昶序已经很久没有听宁钰慈对自己说过这句话了。

他掩下自己的心跳，抬眸看过去。

宁钰慈正挑着那条脖子上的项链，静静端详，问：“拨片是你自己做的？”

“嗯。”卫昶序点点头，又补充，“买了树脂做的。看得出来吗？项链也是我自己设计完找银匠打的，本想自己去弄，但时间来不及。吊坠的形状就是你那把贝斯。我手工不是很好，这拨片你不喜欢我可以重新做。”

“看得出来。”宁钰慈说着，把衣领拉开一些，将项链塞进最里面，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他看向卫昶序，“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卫昶序松了一口气。

他似乎都还没注意到，与宁钰慈对话时的自己一直是蹲着的。

哪怕摔倒后重新翻身起来，也依然像一只小狗似的蹲在椅子上那人的面前。

贝斯造型的吊坠压在宁钰慈胸腔前，一小点，凉凉的，有重量。

像一个人冬天被吹冷的拇指，摁在上面。

仿佛要把他的心给冻醒。

他的心情其实一整天下来都算不上好。

毕竟和宁曲昇才吵过架。

但那泛起褶皱的心方才又被卫昶序所制作的那首歌、被同伴的祝福与礼物，还有卫昶序的笨拙轻轻抚平。

宁钰慈鬼使神差地慢慢伸手。

他不是一个爱过生日的人，从小到大都是。

但他会永远记得今天。

那只伸出的手轻轻抚上眼前少年的发梢，宁钰慈摸了摸卫昶序的头发。

就像摸了摸太阳。

没有特别隆重的惊喜和仪式……是努力迎合小慈的一次平淡的生日。

宁钰慈（认真脸）：我很开心。

ps.另外说一下！经过我日万的努力，本文目前存稿已经全文完结，所以宝宝们不用担心半路会坑！喜欢的话可以放心加入收藏追～更新时间不出意外基本是每天晚上的六点钟，非常感谢宝宝们的支持！顺便提一下预收的电竞文，感兴趣的宝宝可以看看，求收藏qvq，最近会开始准备那一本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0章 第四十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