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音黄昏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秋日的夜晚冷极了。

卫昶序推开排练室走廊尽头的门，便被寒冷的秋风扑了个满怀。

一连下了几天的雨在这傍晚突然停了，街道是被洗刷过的萧条。

他拢拢外套，一步步走上台阶，却在途中遇见打道回府的宁钰慈。

四目相对，两人似乎都有些意外。

“找我吗？”宁钰慈先开口问道。

卫昶序点点头：“嗯，看你离开时间有些久了。”

此行找人的目的已经达成，见宁钰慈说着便往下走，卫昶序于是也跟着转身朝下。

“门口的垃圾桶满了，环卫工阿姨在清理，她让我把垃圾扔到街对面另一边的垃圾桶，所以费了一些时间。”宁钰慈不等卫昶序问他，主动开口道。

这番说辞合情合理又具体，卫昶序便没再多想。

他称赞道：“很贴心啊。”

宁钰慈抿了抿嘴。

两人回到排练室里，居宥律和许善宜已经不再继续之前的话题，但看向卫昶序时的眼神里还有起哄搞怪的笑意。

居宥律：“这么快就回来了？”

卫昶序避开与他俩的对视，面无表情地解释道：“出去时正好碰上了。”

“宁钰慈你干什么去啦搞这么久？”许善宜笑嘻嘻地问。

宁钰慈于是将和卫昶序说过的那番解释又说了一遍。

许善宜夸他善解人意，还给宁钰慈竖起一个大拇指。

“好了，”居宥律拍拍手，“再练一会儿今天也差不多结束了，抓紧时间吧。”

*

照常练习到将近七点钟，四人收拾东西离开排练室。

按照往常的惯例，都是居宥律和许善宜一路，卫昶序与宁钰慈一路。

谁知四人走上排练室的楼梯，在路边站定后，却听居宥律说：“你俩打工的地方叫‘巷’，对吧？”

卫昶序脊背一僵，警觉地朝男人看去。

果不其然，只听居宥律继续道：“我和许善宜还没去过呢，我俩今晚想去坐坐。”

宁钰慈对他俩这番决定有些意外，他眨眨眼睛，刚想开口问些什么，被身旁的卫昶序抢先一步出声：“许善宜没成年，不能进酒吧。”

“卫昶序你这样说就太不近人情了点哦。”许善宜噘噘嘴，假装不满道。

“我成年了，我带她进去。有成年人陪同没关系。”居宥律开始和卫昶序周旋。

“不行。”卫昶序刀枪不入，“酒吧规定了不给未成年人卖饮品。”

“那你俩能去打工是什么意思？”

“……酒吧老板和我认识，我和宁钰慈只是帮忙的。”

“那也让我跟许善宜去跟他认识认识，我俩能帮他涨业绩。”

“……”

卫昶序说不过居宥律，生气地闭嘴了。

脸拉得又臭又长。

居宥律则得逞地笑着，把三位朋友请上车。

坐在车后排，宁钰慈扭头去看坐在另一边的那人赌气的脸。

卫昶序把几乎半张脸都缩在竖起的衣领里面。他最近耳朵上很少戴耳饰，基本用透明的耳棒维持着打过的耳洞，因此耳朵看起来干干净净的。

毕竟前不久排练室里那番盘问发生时宁钰慈不在场，他不清楚卫昶序此刻为什么会和居宥律与许善宜看起来像是在赌气，也不知道为什么卫昶序的耳朵很红。

他于是伸手，轻轻戳了一下卫昶序抱在胸前的胳膊。

并挪过身子，坐得离卫昶序近了，特别小声地问：“你生气了？”

事实上在感受到宁钰慈戳自己胳膊、下一秒甚至往自己这边靠近的时候，卫昶序的心跳就倏地失控了。

他颤颤地掀起眼皮，余光里宁钰慈那张脸因为距离而显得特别大，也就不巧地注意到了前排已经把耳朵竖得高高的、恨不得将脑袋贴过来的许善宜。

心里头那点兵荒马乱顿时慌得更厉害，卫昶序想说“没有”，却在开口的前一秒猛地被口水呛到。

他咳嗽起来。

把宁钰慈吓得一愣。

“怎么呛着了？”居宥律在前排传来关心的话语，听不出是真是假，“要不要喝点水缓缓？”

“有水吗？”许善宜边问边借机四下张望。

居宥律回答得很干脆：“没有。”

卫昶序：“……”

我咳死算了，没关系。

坐在他身旁的宁钰慈早在问完那句话后便退开了，靠在座位中间的椅背上，两人的距离不算太远，但也不很亲密。

此刻，宁钰慈听完居宥律与许善宜的对话，平静道：“等会下车买吧。”

“哎呀，但是我没钱了，”许善宜一听宁钰慈的话，马上苦恼地说，“这几天买衣服花完了。”

“我也没钱了，”居宥律反应很快地配合她，“昨天给车加油加完了。”

卫昶序一张脸越埋越低。

就差把自己整个塞进外套里。

“我买吧。”

他耳朵也被外套的布料堵住，隔着介质听见宁钰慈泰然的话音。

许善宜和居宥律的目的看样子是达成了。

但是，他的脸好烫。

闷在衣领里面，热得不行。

再这样放纵这两个人闹腾下去，他说不定会在十二月份的时候中暑晕倒的……

卫昶序把自己用外套裹成了鸵鸟。

直到下车，他才把脑袋从里边剥出来。

他根本不敢看宁钰慈一眼，甚至疾步往巷店里走去，破天荒地没等与自己前后脚下车的人。

径直走到喻卓卿的单人间里，卫昶序语气硬邦邦地对抬眸看他的男人道：“你出来一下。”

喻卓卿一看见他就笑了：“怎么脸红成这样，你是鼓起勇气和人对视完害羞了来找我，还是做了什么更暧昧的举动？”

“……害你个头的羞，别犯神经。我乐队另外两个朋友来了，”卫昶序没忍住先骂两声回去，才说明情况，“说要参观我和宁钰慈打工，希望你能把他们赶走。”

喻卓卿了然地起身，往外走的同时抬手揉了一把卫昶序的脑袋：“天底下没有赶走顾客这样做生意的，你准备准备，今晚好好表现吧。”

“……”

卫昶序无语凝噎。

他今晚头一次明白，什么叫做“人善被人欺”。

*

居宥律以为自己是来看热闹的。

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上次在老师办公室里见过的那位抢他车位的花臂男，就是卫昶序和宁钰慈打工的这家酒吧的老板。

四目相对。

对居宥律心理活动毫不知情的喻卓卿微笑着伸出手：“你好，你是那位……宁钰慈的哥哥？”

居宥律抬手与他相握：“……是的，但是是假的。”

“好巧，”喻卓卿挑了下眉，“我是卫昶序的哥，也是假的。”

居宥律：“……”这也能给你巧上了。

卫昶序就在一旁看着喻卓卿和居宥律打过招呼，而后带着居宥律与许善宜进店，将他们俩领到了……与驻场舞台中心正对着的前排位置。

“许小姐没有成年的话，我一会儿让调酒师给你做个无酒精特调吧，你喜欢酸口还是甜口？”

许善宜想了想：“酸的吧。”

喻卓卿点头应下。

而后他向居宥律推荐了几杯本店特色，亲自点完单，施施然离开。

卫昶序目送着喻卓卿走向吧台，再目送着喻卓卿回到自己的单间关上门。

他手上握着自己的吉他，回过头，就见许善宜和居宥律两个人朝自己摆手，还挤眉弄眼的。

宁钰慈在这时从更衣室里出来，走近，一瓶矿泉水戳到卫昶序的胳膊上。

天气冷了，巷内开着暖气，服务生的制服也多了一件西式的外套。

卫昶序低下头，接过宁钰慈给他的水，瓶身摸上去甚至是暖的。

心一热，他嘟囔了句：“你怎么还真买，我早就不咳了。”

“唱歌唱渴了喝吧。”宁钰慈说完就走了。

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服务生们开始工作。

宁钰慈闷不吭声地埋头忙碌，在给居宥律和许善宜送酒时被这两人调侃。

“宁钰慈你穿这身好好看，”许善宜笑嘻嘻道，“全部服务生里最好看的。”

宁钰慈将托盘上的酒小心放到桌上，垂眸：“谢谢。”

“卫昶序之前都唱什么歌？”居宥律好奇地问，“这酒吧氛围看起来不适合摇滚乐。”

“抒情歌比较多，”宁钰慈拿着托盘，言简意赅道，“热门流行歌手的歌基本都唱。”

“他也都会弹？”许善宜咋舌，“那可太厉害了。”

宁钰慈：“嗯。”

三人你来我往的聊天中，卫昶序上台了。

而宁钰慈时刻牢记着要认真工作，也不敢久留，那声“嗯”完便告辞离开。

卫昶序走上驻唱舞台，抬眸就能看见台底下近在咫尺的居宥律与许善宜。

居宥律还举着手机，看样子在拍照。

他绷着脸，努力忽略这爱起哄不嫌事大的两人，低头调试设备。

之前和卫昶序要过微信的女孩说过自己还会再来，也确实依然经常来坐坐。

而她坐的一直都是今晚居宥律与许善宜二人所坐的后面那桌。

听见自己前桌二人时不时与台上卫昶序互动的对话，她抿一口酒，微笑地注视着演唱者。

她听说了卫昶序组了乐队，也在微博上面看到了乐队的成员们，其中就包括了面前的那二人。

那晚被好朋友劝着放弃，现在看来是好事呢。

毕竟他们真的，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这杯无酒精好好喝，”许善宜抿了一口杯里的饮品，眼睛亮晶晶地对居宥律说，又扭头去看卫昶序，“卫昶序，我明天还想来！”

卫昶序把话筒压低，无奈地说：“随你。”

“我也来。”居宥律笑眼盈盈。

“……随你们。”

弹唱开始后，居宥律与许善宜便不说话了，两人在台下聊天，不打扰卫昶序和宁钰慈的工作。只偶尔在宁钰慈闲着的时候，能看见他们找他聊天。

来都来了，两人自然也不会放过一切机会帮助卫昶序。

于是在卫昶序中间休息的时候，他看见许善宜冲自己招手。

卫昶序放下吉他，到舞台边沿蹲下，顺手拿过自己放在座位底下宁钰慈给他的水，喝了一口。

就听许善宜对他说：“等会让宁钰慈唱一首吧，我和居宥律刚刚求他了。”

“他说可以。”

喻卓卿：嗯？车位？什么车位？那天我绕了好久终于找到个能停的地方，幸好边上那辆车开得很慢，我才能很顺利很迅速地停进去。

居宥律：没什么，挺好的。车技不错。纹身也不错。（大拇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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