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曙天快步朝他走来,一把抓住沈渊的手,将他从身上挪开,像提溜小鸡仔一样,拽住他的后脖颈。
“这是谁?”
顾曙天的语气听起来甚是不悦,初星河连忙拉下他的手,又重新扶好沈渊。
“他要被你勒死了。”他边搀着沈渊朝一旁的椅子走边道,“萧大哥,你来瞧瞧,他的胳膊还能用吗?”
萧鸿客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沈渊的肩膀,“没大问题,就是养起来会有些麻烦,我现在就为他治疗。”
顾曙天也跟着走了过来,凑到他身边。
“哥哥,这是谁?”
初星河摘下铁盔拿在手中,侧过头看着顾曙天,“二郎,这人的身份暂时不能向其他人透露。”
顾曙天眼神变得幽深,随后他走到营帐外挥退守在帐外的随从。
“哥哥,这人究竟是谁?”返回到初星河身侧的顾曙天问。
初星河:“等下你莫要激动,我会同你解释其中缘由。”
顾曙天给了他一个信任的眼神,“哥哥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主张。”
“现在你可以摘下帽兜了。”
坐在椅子上的沈渊听了他的话,抬起手摘下遮挡住面容的帽兜,露出里面有些狰狞可怖的脸。
顾曙天双眸蹙起,“沈渊?”
沈渊答:“是我。”
萧鸿客撕掉沈渊肩膀上的外袍,替他处理肩膀上的伤口。
沈渊蹙眉,望向初星河,“你们二位处理伤口的方式真粗鲁。”
萧鸿客眉眼柔和,“这样方便些。”他看了看沈渊脸上的伤接着道:
“怕是要留疤了。”
沈渊:“无事,男子汉大丈夫,留条疤算什么。”
顾曙天将脑袋放在初星河的肩膀上,挑了下眉。
“哥哥,你不是送奶妈回家?”
初星河用食指推了推顾曙天的腰,示意他起来,肩膀上的头反而又凑近了几分。
顾曙天的脸贴着他的,像小狗一样蹭了蹭。
脸颊上痒痒的,初星河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是送奶妈回了家,却在要离开的时候遇到了沈将军,浑身是血地倒在门口。”
顾曙天一脸嫌弃,“那你捡他回来做什么?”
初星河:“我记得你之前一直想收了沈将军。”
顾曙天看了眼沈渊的手,“现在不想要了。”
初星河劝道:“这次你还真要留着他。”说着,他看向此刻一脸别扭表情的沈渊,“你自己说吧。”
沈渊与他的视线交汇,又转向肩膀上的顾曙天。
“我会为你们提供冲州的部署图,不过。”沈渊的眼睛里又泄出强大的恨意,“必须让我入你的麾下,待我亲手手刃了高烈与高连鞍,自会离开天启。”
顾曙天挑眉,“之前你可是我天启的敌人,让我如何相信你?”
“方才在路上我已与初军师讲过理由,你问他。”像是不想再亲口提及缘由,沈渊说完就将头垂得很低,身体也微微发抖。
萧鸿客道:“是有点疼,但你忍着些。”
沈渊一动不动道:“谢谢。”
顾曙天收回视线,歪着头说:“哥哥,他让你来讲。”
初星河心道:这件事确实对沈渊来说很残忍,况且他还只是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
他将沈渊方才在路上的话重述了一遍,顾曙天直起身子,双手抱胸看着沈渊。
萧鸿客听后,抬起沈渊的脸,为他清理脸上的伤口。
“这高连鞍与高烈不愧是父子,手段皆如此残忍,一个玩弄人心于股掌,骗了你这么多年,另一个又将你的脸伤成这般,真是有够可怜的。”
顾曙天:“你是说高连鞍一直骗你说你的母亲被天启的将军所杀?”
沈渊仰着头,斜过视线,“大将军还是不相信我。”
顾曙天反问:“如果换作是你,你会信?”
沈渊没接顾曙天的话,转移视线落在初星河身上。
“你们的大将军不信任我,他的胆量似乎只有丁点儿大。”
顾曙天勾起唇角,“我姑且相信你不是天青派来的奸细,毕竟是哥哥带你回来,我相信的是他的判断不是因为你的话。”
沈渊:“那你现在是同意我的意见了。”
顾曙天耸耸肩,不置可否,接着粘着初星河,双手环住他的腰。
“哥哥饿不饿,我去叫人送些吃的来。”
初星河用力扒着顾曙天的手指,扒了半天纹丝不动,就这样拖着顾曙天走到桌前放下铁盔,顺便倒了杯水。
“你一提,我还真的感觉有些饿了。”
“二郎这就去。”顾曙天松开手。
“你多备一份给沈将军,他应该饿了很久。”
顾曙天兴致缺缺转身,“哦。”
顾曙天刚离开,身后就响起沈渊结结巴巴的问话。
“你,你与顾大将军,你们俩...”
初星河转过身体,食指伸到嘴边,“保密,这件事军营只有几人知晓。”
“他不是未来驸马吗?”沈渊一脸愤然。
“是。”
“那你还和他在一起?”
初星河喝光杯子里的水,-“这件事外人并不知晓其中细节,二郎自会给我个交代。”
“真搞不懂你怎么想的。”
萧鸿客放下抬起沈渊下巴的手,“药不够了,我回营帐取些药来,稍等。”
初星河送萧鸿客到帘栊前,目送他离开就折了回来,坐到沈渊的对面。
沈渊脸上的血污已经被清理掉,伤口露出本来的面目,上面只上了一半的药,看起来有些滑稽。
沈渊眼神闪躲,脸上浮出一丝血色的红晕。
“你能不能别一直盯着我的脸看。”
“男子汉怕看?”
沈渊反驳:“怎么可能!”
初星河看着沈渊,他的脾气倒是和范熊有些相似,二人在战场上均是英勇无前,私下里都如炸药包一样,一点就着。
后面直到顾曙天回来,初星河也未再开口与沈渊交谈。沈渊应是累惨了,再加上失血的原因,没多久就仰在椅背上睡着了。
等初星河填饱肚子,萧鸿客也回来了,手里除了两瓶药,还有两块木板和绷带。
他们叫醒沈渊,处理好所有伤口,直接命人又临时搭了一张塌在主帐内,让沈渊宿在这里。
第二日沈渊将冲州的部署说与他听,按照沈渊的话他绘出一张图。
初星河拿着这张图与顾曙天和时尘生研究一番,做好一切应战对策。
为了证明沈渊没有骗他们,初星河和顾曙天商量后,派人乔装打扮到冲州城打探消息。探子回复他们整座城都张贴了沈渊的通缉画像,这才敢在几日后出兵讨伐。
有了沈渊的部署图,这场仗胜券在握,当夜潜进去就将主将擒住,收复了冲州。
有了沈渊的帮助,大军一路向北,一月内接连收复五座城池,顾曙天也在士兵面前揭下了沈渊的面纱,虽还有人持怀疑态度,但大部分都已相信沈渊是真心要投靠天启。
转眼,岁除将至,从鸿鹄关出来已经将近三个月,也到了天青最冷的时候。
顾曙天没有再向前进攻,而是选择留在了新攻下的城池,待天暖和一些再出发。
岁除当晚,士兵们痛快地吃肉吃酒,畅谈交流。初星河走到一边,抬头望着墨染的天空中的那抹弯月。
这是他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二个年。
这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有好的也有坏的,有人离开,也有人进来。
他举起手里的酒坛吃了一口,身边凑过来一人影抓住他的手,带着他隐入角落。
“二郎,在外面你不可胡闹。”
顾曙天拉着他的手凑到嘴边落下一吻,“他们看不到这里。”
“万一有人过来怎么办?”初星河抽回手,“我不想你因为这事被人诟病。”
顾曙□□人群那边努了努嘴,“大伙这会正高兴呢。”
说着,人就凑了上来。
“哥哥,给我尝尝你的酒。”
初星河递给他,顾曙天却摇摇头。
“不是这个。”
“那是哪个?”初星河问。
顾曙天眸子里闪过精光,“这个。”
初星河意识到顾曙天话里的意思,伸出手想要推开他,不料手刚举到半空中,就被他预先抓在手里,与他的手十指相扣。
顾曙天另一只手揽过他的腰,往前轻轻一带,两片柔软的唇就贴在了一起。
两个人的胸膛紧挨在一起,虽然隔着厚重的甲胄,但初星河依然能感觉到顾曙天的心跳,和他的一样,“砰砰”加快节奏地乱舞着。
顾曙天拉开两人的距离,低沉道:“哥哥心跳好快。”
初星河面上一红,“我那是吃酒吃的。”
顾曙天眼含笑意,“我说的是我自己。”
初星河一拳砸在顾曙天的胸口上转过身去。
士兵们正谈笑风声,两国的士兵没了平日的剑拔弩张,彼此沉浸在岁除的喜悦中,他侧看着这和睦的一幕,对顾曙天道:
“假如两国的国主之间没有纷争,两国的百姓应该就会同眼前这番景象吧。”
顾曙天:“哥哥,天启一直都想和平共处,就同与天龙国一般,两国的百姓之间可以随意往来不受拘束。但天青国的皇帝只想独掌这天下。”
人心最是贪得无厌,面对权利更甚。
“只希望这场战争快些结束。”初星河道:“百姓和眼前的这帮士兵才是最无辜的。”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道腰上的手一紧,“会的,哥哥,这盛世定会如你所愿,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