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监护人 第4章 第三章

葛羿搭在谈坠颜肩上的手僵在半空。

他没听错吧？

仲禾学长是这小子哥哥?!

谈坠颜都快走到斑马线了，葛羿噎了一口，消化好这个消息赶紧追上去，他拐到谈坠颜面前倒着走，再次确认，

“所以，你之前提过的哥哥就是仲禾学长?”

谈坠颜双手插进兜，“嗯”了一声。

“那你们今天在幕后？”葛羿瞟了眼背后的路口，是红灯，两人都停了下来。

“你别问了，我没什么事，总之，”谈坠颜停在岔路口，他接过葛羿递来的书包挎到肩上，“今天这事是我对不起你和姜柚，我已经答应姜柚给她买音像带，你呢?”

葛羿双手环臂思考了一下，“emmm，请我吃饭吧，谢季洋他家烧烤，这周日中午。”

“行。”

谈坠颜拍了一下葛羿的肩，他们分道而行。

山城的夏天一到晚上，蝉鸣响彻。

有些年头的小巷里，人们三三两两围坐路边，吃着烧烤，聊得畅快，手里是冒着冷气的冰啤酒。

谈坠颜拐过几个弯，戴上降噪耳机，将耳机另一端插上磁带机，令人耳根发软的情歌开始循环播放。

中途在一处嘈杂路段，谈坠颜加快脚步。

这路段有好几个麻将馆，他妈妈经常在里头混迹到半夜。早上谈坠颜去上学的时候，她又睡得正沉，所以母子两虽住在一个家，却经常打不到照面。

谈坠颜早就习惯了。

他爬完几个坡，皱着眉将耳机音量调小。

大伯又乱给他塞的什么磁带?这歌真是越听越tm烦。

“小颜，一股脑往前冲什么？”

怀旧的音像店前，躺在藤椅上慢悠悠扇扇子的中老年男人，忽然伸手拦住行进的少年。

谈坠颜勾下右耳耳机，看着横在面前的一把竹扇，停下脚步。

他忽然想起来要给姜柚买音像带这件事。

“大伯，有没有周杰伦的磁带？”谈坠颜倒退一步，看向躺在藤椅上眯着眼的人。

那位被称作“大伯”的人似乎很不屑，收起竹扇开始对他进行审判，

“你这小子，现在想起你大伯我啦！前天，我跟你讲说我煮了可乐鸡翅，叫你放学路过进来吃，等了半天，人呢？？”

谈坠颜不好意思挠了下后脑勺，“大伯，我这不是，和同学通宵去网吧打游戏了，我妈把我手机藏起来，又不肯给我买电脑，说影响学习。”

“嘿，我就知道你小子，得了，快进里面小房间看看。”

谈坠颜好像猜到了，他愣了一下，暗道声不会吧，就冲进音像店。

藤椅吱呀一声，表面上平静的仲怀国实则坐起身，探过头去期待里头动静。

见里面迟迟没有动静，他忍不住干脆进去观察，打开小房间的门，就见少年对着全新的电脑配置上下其手，抽空飞过来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谈坠颜真是高兴得难以言表，太好了!不用老是偷偷去网吧给他哥发信息了，还是哥的亲家人靠谱！

“欸好了好了，体谅一下老身子骨。”仲怀国拍拍少年有些瘦削的背，心想这小子又不好好吃饭。

“大伯，”谈坠颜松开仲怀国，神情渐渐暗淡下来，“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

仲怀国推推老花镜，“我知道，你哥回来了，你们高中的保安老马，我和他一直交好，老给他看你哥哥照片。”仲怀国把手别到后面走出小房间，谈坠颜高高的个子跟在他后面默不作声。

仲怀国挑来几个周杰伦的磁带，摆到桌上让谈坠颜选。

谈坠颜完全没心思，他坐下盯着桌上鱼缸里的几只金鱼，鱼尾在缸底彩灯的映照下翩动地像一条绸带，却并无法放松他的思绪。

“你也别怪小禾不理你，”仲怀国叹口气坐下，“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从小就那个性子，死犟！别扭！刀子嘴豆腐心。”

“是因为妈在爸生病的时候离婚，又争财产那几件事吗？”谈坠颜坐直身，双手紧张地缩起拳仰头看向仲怀国。

五年前的事谈坠颜一直都很模糊，没人告诉他，大伯似乎也不清楚，可是直觉告诉他，五年前的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大伯吮了口茶水，放下茶杯坐下说道，“小颜，你其实不必介怀你爸妈离婚的事，你也知道你妈妈和小禾爸爸，本来都各自离过婚，后来经人介绍才重组家庭。说白了就是搭伙过日子，要说感情？根本没有。所以你妈妈当时要离婚，我们这边是没有一个人怪罪的。”

“大伯，那你是不是知道原委？”谈坠颜敏感捕捉到信息，他握住仲怀国的手腕，“你要是知道，你告诉我行不行？我也快18了，如果总是不知道这些，我不知道，不知道该怎么让哥原谅我，我，我……”

红色帷幕下仲禾冷漠冰冷的态度，以及甩开手时的力度，谈坠颜只是回想了几秒就感到异常难受。

就在刚刚放学路上，他一直尝试安慰自己，至少哥是能认出他来的，五年没见，他至少还记着自己的样子，是不是就代表其实哥也没有能完全把自己忘了？是不是他们之间还有可能回到从前？

谈坠颜不相信，仲禾就这么不要他养大的小孩。

但现在，仲怀国说的话又让谈坠颜意识到，当年那件事，或许是严重到让仲禾不会那么轻易揭过去，所以谈坠颜现在很慌乱，他左手重重压在自己的膝盖上，指甲快要隔着裤子嵌进皮肉。

仲怀国真的有在好好考虑谈坠颜的提议。

少年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神透着认真，仲怀国有些于心不忍，但他还是拍拍谈坠颜的膝盖，说道，“小颜，今天并不是一个好时机，你现在想做的，或者要做的，应该是先试试让小禾缓和对你的态度，如果其实能和好，那么大伯现在说出来，只会让当年的事成为你们兄弟两心中的芥蒂，如果不行，大伯会告诉你的。”

谈坠颜垂下眼眸，他沉默了一会儿，收回握紧的手，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到什么，一下起身往小房间里冲。

之前谈坠颜就一直在犹豫要不要加哥的□□。但哥虽然从来没接听过电话，但也许□□就可以了呢？

“欸，鼠标旁边是刚热的饺子，别不吃晚饭！”仲怀国起身准备躺回藤椅，又转头提醒道。

听到里面人答应的声音，仲怀国才安心躺了过去。

谈坠颜打开电脑登陆上□□，回忆了一下仲禾的□□号，还是觉得不放心，又打开今天单反录下的视频，再次确认了一遍。

犹豫半天，谈坠颜才按下鼠标键给仲禾发去好友验证。

他并没有标注自己是谁，今天加哥的人应该有很多，浑水摸鱼，哥至少先会通过的。

谈坠颜不安分地滚动鼠标，等待回应，但暂时并没有弹出新聊天框，反倒是葛羿给他发来一条消息，

【羿：快去看校园墙，有人在便利店碰到你哥了。】

谈坠颜快速打开校园墙的空间，看到了最新动态。

是一个聊天截图，还配了张图片：

【墙投稿，今天晚上碰到仲禾学长了欸！问他要签名，他立马就同意了，真的好温柔脾气超好！狠狠码住~】

【图片】

温柔…

脾气好…

这两个词在谈坠颜视野里放大再放大。

再怎么看，都不是仲禾今天对他的态度。

谈坠颜暗暗咬唇。

图片视角是在便利店玻璃门外，拍的仲禾侧面。他戴着咖色鸭舌帽，正在收银台结账，看不清神情。穿的衣服还是今天下午上台那一身。

仲禾回想起来这是老别墅附近的便利店。

哥住回老别墅了?可老别墅不是早听说被卖了？

谈坠颜轻皱眉放大图片，收银台旁的货架挡住了仲禾的手，谈坠颜并没看清他买了什么。

谈坠颜低头看了眼手表，现在才十点，离最后一趟末班车还有一个小时，去郊外应该来得及。

他随即就冲出音像店，

“大伯，书包先放店里，我明天早上来拿！”

“干什么去？”仲怀国只感觉一阵风从他身边掠过，

少年回答他的声音消失在巷尾，

“找我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