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攸抬手轻抚白莲,哈哈大笑两声,语气十分嚣张的说到:“我杀人可不是为了成佛,不过就是赚点银两讨生活。”
说完,他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眼神审视的盯着施亦礼问道:“可是,施兄不过一介书生,怎么会知晓江湖事?”
施亦礼无奈的轻笑一声,手指着酒楼转了一圈,说道:“说来也巧,我这酒楼中常有江湖人来,闹事的也不少,我便要来收拾残局,这一来二去的,也就知晓了。”
“听你家掌柜的说,你昨日只药费便花费了五百两白银?”
“他夸大其词了,哪里能有这么多?”施亦礼笑道,“不到三百两而已。”
“那你可知道他们昨日是因为什么才大打出手的?”
施亦礼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摇摇头道:“我来时闹事的人都已经走了,不过我听到楼里的小二说,依稀之间听到他们有提到什么长生...诀。”
“长生诀?”方隐攸一惊,神色凝重的问道:“当真是长生诀?”
方隐攸的态度过于激动,施亦礼反倒有些犹豫了起来,他迟疑的解释,“我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亲耳听到,这长生诀怎么了吗?”
方隐攸握紧手中的可生剑,思忖片刻后摇摇头,“没事。”
恰好这时店小二端了一壶热茶过来,施亦礼给他沏了一杯递到面前。
“这是新进的碧螺春,不知道方兄喜欢与否。”
方隐攸看着杯中香味浓郁的嫩绿色茶水,里面的茶叶细长纤秀,是上等的碧螺春。只是他一个江湖人,是不该懂得这些的。
所以他随意的抿了一口,语气散漫的说到:“不错,比我刚刚喝的那坛女儿红稍微逊色点。”
施亦礼闻言略有些诧异,没想到还有人将茶与酒作比较,他迟疑的问道:“方兄爱酒?”
“哪个江湖人不爱酒?”
“如此甚好,我府中刚好有几坛新进的竹叶青,方兄若是不嫌弃,不如去我府上一同品酒?”
施亦礼说话时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眼神诚恳,语气舒缓,邀请的十分得体,不会让人感觉到唐突。
方隐攸本就爱酒,闻言有了几分心动,抬眼朝着柳扶斐那边望去,就看到他正一脸莫测的盯着自己,嘴角还挂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方隐攸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也没有深思,只转头看着施亦礼说到:“这个我得问过我家公子,他去我就去。”
“公子?”
施亦礼好奇的回首望去,恰好和柳扶斐的视线相撞,两人皆是一愣,然后又同时微微一笑,朝着对方颔首示意。
柳扶斐起身朝着他们走来,然后直接坐到方隐攸身边,问道:“怎么了?”
“他是酒楼的老板施亦礼,邀我去他府里喝酒,你想不想去?”
柳扶斐看向施亦礼,“施老板好热情,初次见面就请人去府里喝酒。”
“方兄爱酒,在下也爱酒,即为同好,热情些,也是理所当然。”
“天下爱酒之人数不胜数,施老板若只因皆为同好就如此相待,这府上的酒只怕是堆成山都不够喝吧?”
“千金散尽还复来,莫使金樽空对月。若是能与懂酒之人同饮,就算是散尽家财,又有何妨?”
“施老板慷慨,只是我这镖师只是爱酒却并不懂酒,怕是要辜负了施老板的一番美意。”
柳扶斐说完,皮笑肉不行的看向方隐攸,“对吧?”
他们说话过于文绉绉,方隐攸早就神游天外了许久,闻言一愣,莫名其妙的盯着他问,“什么?”
柳扶斐脸上表情一僵,在桌子底下用力的踩了他一脚。
施亦礼笑道,“说什么糟不糟蹋,我与方兄有缘,就算是他用我府中美酒做汤沐浴,也未尝不可。”
方隐攸听懂了施亦礼这话的意思,摆了摆手,“你在说什么胡话,美酒怎么可以用来沐浴,当好好品尝!”
“方兄说的及是。”施亦礼说完朝着柳扶斐笑了笑,“柳公子若是不喜美酒,我府上还有许多好茶。”
“今日我若是不让他去,反倒有些不识抬举了。”
“哪里哪里,只是这并阳县中来往旅人无数,皆是一些蛮横之辈,鲜少有如方兄这般与在下一见如故之人,便不忍错过。”
施亦礼这话说得情真意切,看着方隐攸的眼神也十分恳切。
柳扶斐瞬间无语,不清楚方隐攸方才和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能让人待他如此之好。
他冷冷的横一眼方隐攸,“一见如故?”
方隐攸忽然想起弟弟方宇周,他也是和施亦礼这般,说话时总是喜欢说一些文雅的词汇,而且语气也是十分相似,风轻云淡中带着一丝笑意。
“嗯。”方隐攸点点头,“一见如故。”
柳扶斐嗤笑一声,“既如此,我再阻拦就是我的不是了,那便多谢施老板美意了。”
“柳公子客气了。”
施亦礼起身,朝着两人抬手示意,“两位请随我来。”
施亦礼的宅邸距离酒楼并不算远,只隔着两条街道,宅邸门口还摆着两个石狮子,看上去威武又气派。
施亦礼此人十分文雅,在后院里种了一片竹林,林中有一座凉亭,凉亭很大,里面摆着几个矮桌,上面已经备好了美酒佳肴。
不仅如此,凉亭边还围着几个身姿妙曼、举止优雅的女人,她们端坐在石凳上,每人手里抱着一个琵琶,风起时竹叶簌簌声响起,伴着琵琶声,余音袅袅。
几人走进凉亭,施亦礼朝两人抬手示意,“两位请坐。”
方隐攸扫一眼矮桌上小巧精致的酒盏,眼里闪过几分嫌弃,他喝酒从来都是捧碗牛饮,哪里用过这种小东西,添酒都嫌累得慌。
柳扶斐一看他的脸色就猜出了他的想法,凑到他身边,从嗓子眼里吐出几声含糊不清的嘲笑,“方兄,待会可得好生品酒。”
柳扶斐将品字咬的极重,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方隐攸呵呵一笑,坐到矮桌边朝着施亦礼笑了笑,举起酒杯朝他示意:“不醉不归!”说罢,他直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得不说,这上好的美酒当真不一般,入口绵甜,回味微苦,伴着一股清香,喝起来就是一种享受!
施亦礼也笑着朝他举杯,“不醉不归。”
柳扶斐在方隐攸对面坐下,打量着杯中的酒,浅尝一口后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再看方隐攸竟然满脸陶醉的模样,内心十分的不解。
等到了京城,他必然要带着方隐攸去城中的醉仙楼中尝尝里面的醉仙酿,让他知晓什么才是美酒!
想到此处,柳扶斐又抬眼看向方隐攸,却发现他竟然直接端起了矮桌边的酒坛开始灌起酒来,眼神也变得飘忽不定,嘴角含笑,一副微醺的模样。
恰好一阵风吹来,卷起他半披在背后的发,丝丝缕缕的挡在他的眼前,将他的眼神显得更加迷离,衣襟也不知怎么的松散的不成样子,露出里面的大片肌肤,真是散德行。
柳扶斐瞪了他几眼,方隐攸却毫无知觉,越喝越畅快,手一扬,坛中的酒散出一大半,酒香瞬间萦绕在空气中。
方隐攸朝着施亦礼大笑一声,“美酒!当真是美酒!好!”,说完,他又仰头干尽坛中酒,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侧颈上还有许多咽不下的酒水顺势流下,尽数滑入衣襟深处。
施亦礼朝着他浅浅的笑了笑,举杯示意,“酒逢知己,人生幸事。”
柳扶斐冷眼瞧着他们两人,郁闷的将杯中的酒喝尽,等到他看方隐攸已经喝尽兴了,才出声向施亦礼道别。
施亦礼闻言放下手中酒杯,他虽也喝了许多酒,但是却毫无醉意,他看一眼已经喝的醉醺醺的方隐攸,“方兄已经醉了,柳公子带着他去寻客栈也多有不便,今夜不如就歇在我府中?”
柳扶斐走到方隐攸身边,凑近他一闻,才发觉他身上酒味冲天,整个人像是刚从酒坛子里出来似的。
柳扶斐掐指一算,距离他上次敞开了喝酒确实也过了许久,也不怪他这次如此失态。
柳扶斐站起身来,原本无害的表情瞬间变得阴郁,他往前一步,将方隐攸尽数遮挡在自己背后,眼神审视的盯着施亦礼,“你故意将他弄来你府上,究竟是什么目的?”
施亦礼闻言起身,歉然的朝着柳扶斐抬手一拜,“柳公子误会了,在下当真是与方兄投缘才邀他一同饮酒。”
“是吗?”柳扶斐上前一步,语气变得森然,“一个书生和一个刺客投缘?倒是有趣。”
施亦礼笑道:“世间趣事数不胜数,多此一番倒也不足为奇。”
柳扶斐嗤笑一声,“他是个江湖人,生性直率,看不透你的那些弯弯绕绕。”说着,他眼神洞察的打量施亦礼一眼,“我与他不同,知道你们这些读书人最是自命清高,怎么可能和他一个江湖歹徒一见如故?”
柳扶斐上前一步,凑近他,语气阴桀,“你最好是披好你的这层假皮,否则我定让你生不如死。”
施亦礼闻言神色不变,眼神十分坦荡,没有一丝心虚或是忐忑。
“柳公子不信施某,也是情理之中,只是我虽为读书人,却也是个商人,士农工商,论身份尊卑,我又比方兄好到哪里去?”
柳扶斐看向满脸潮红、睡得正酣的方隐攸,摆了摆衣袖,“最好如此,那今夜就叨扰施老板了。”
施亦礼温润一笑,“柳公子说的哪里话,既是我主动相邀,便不存在叨扰一说。”
柳扶斐扯了扯嘴角,当做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