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隐攸做的那盘菜着实难以下咽,在得到柳傅文的允诺以后他十分迅速的将菜倒掉了,然后还收拾好了厨房,只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柳傅文倚在门口,“章大夫和他夫人等会去他隔壁村的老丈人家吃晚饭,我们晚上吃什么?”
方隐攸擦干净手上的水渍,看向柳傅文,“你下厨吧。”
“不嫌弃我弄得不好吃了?”
“能吃就行。”
柳傅文撇撇嘴,“你还知道你做的压根都不能吃?”
方隐攸翻了个白眼,越过他朝着药房走去。
章大夫在离开前替方隐攸煎好了药,然后语重心长的告诫他眼下他还未痊愈,不可再乱用内力。
柳傅文一听肯定是方隐攸下午采香椿时用了内力让章大夫看出来了,于是他干咳一声,在方隐攸朝他看过来时责怪的瞪了他一眼。
方隐攸喝完了苦涩的药,等着章大夫出去了才冷眼一扫柳傅文,“方某用内力还不是因为堂堂柳公子连个树都不会爬?”
“本公子为何要会这种粗俗不堪的东西?”
“爬树粗俗,你双脚蹭树皮就不粗俗。”
柳傅文一听,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方隐攸的脸,“方隐攸,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方隐攸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然后在柳傅文彻底愤怒之前迅速闪出屋外。
柳傅文抬腿便追,但是奈何方隐攸好歹是个天下第一刺客,就算是受了伤也不是他能追上的。
等到追得气喘吁吁时,方隐攸依旧脸不红心不跳的站在不远处朝他招手,“怎么不追了?”
活像是在逗弄一只猴子。
柳傅文咬牙切齿的从怀里掏出一锭金子,“让我追到,这个给你。”
方隐攸毫不犹豫的直接闪现到他身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金子,然后揽住他的肩膀将人往身前一带,随后弯腰俯身,将自己的脸往他面前一递,“来,柳公子消消气,尽管使劲打。”
柳傅文轻哼一声,斜着眼埋怨的瞪了他一下,然后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脸,连个声响都没有。
方隐攸摸了摸被他打了地方,纳闷这人怎么追半天就才使了这么点劲。
方隐攸放开他后笑着把玩着手里的金子,朝他使了个眼色,“不生气了就去做饭吧,我有点饿了。”
柳傅文看看天色,现在也确实到了吃晚饭的时辰,于是点点头,“我去弄两碗面。”
方隐攸背着手,走到院子的篱笆栏前,看到章老五邻居一家人正聚在屋门口下象棋。
一张小方桌,夫妻二人怀里各抱着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相对而坐,孩子的爷爷站在男人身后手摸着胡须但笑不语,奶奶坐在稍远处用簸箕筛着陈年的稻子。
女人手执着棋子往前一步,将掉男人的棋子。
男人恍然大悟的抬手虚空点了点她,眼神钦佩,嘴里说着些什么。
孩子的爷爷仰头大笑,伸手轻拍男人的肩膀,然后又朝着儿媳点了点头,大约在夸她棋艺精湛。
孩子的奶奶这时候也朝他们看了一眼,眼中温柔,嘴角带笑。
“面弄好了。”柳傅文站在厨房门口朝着方隐攸喊了一声。
方隐攸点点头,转身朝着厨房走去。
“小心——”
忽然,柳傅文看着他的背后大喊一声,人也迅速的朝他奔来。
方隐攸也察觉到了异样,立刻抬手拔剑朝着身后一劈,将朝着自己后胸射来的长箭斩断。
方隐攸迅速转身,便看到不远处站着一个带着面具的男人,手里的长弓拉开,箭头正对准着邻居家中的年轻妇人。
随后,长箭嗖的一声朝着她的胸□□来,他想要杀的是她怀里的孩子。
方隐攸迅速翻过篱笆,挥剑替她斩断长箭后朝着他们喊道:“快跑!”
一家人迅速反应了过来,直接往章老五的院子里跑去。
这时,方隐攸发现面具男身后还有许多人正在朝这边赶,粗略一看至少有百人。
柳傅文跑到方隐攸身边一把拽住他的手腕,“你现在还没有痊愈,不能和他硬碰硬,先躲起来。”
方隐攸眼神森然的盯着男人,“躲不了,章台村都是茅屋,最近又多日未曾下雨,天干物燥,他若火攻,整个村里的人连躲都没地方躲。”
正说着,便看到追随男人而来的人尽数站到他身后,十分规整的排开,最前面一排人手里拿着的正是火弩。
“他有备而来。”方隐攸握紧手中的可生剑,“大概率会拿全村的百姓逼我就范。”
柳傅文看向男人,眼神探究,“火弩不是一般人能弄到的,他大概是官府的人,就算不是,也和官府的人有所勾结。”
“无所谓。”方隐攸上前一步,手中的长剑直指着男人的面门,“管他是朝堂还是江湖中人,在我眼里,就是个废物。”
说着,他手腕一抖,直接就想要朝他冲去,却被柳傅文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做什么?”
“章老五临走前怎么说的你忘了?”
“那有什么?”方隐攸毫不在意的嗤笑一声,“又死不了。”
说着,他又要往前冲,可是柳傅文这次却是直接将他拦腰抱住,“不行。”
方隐攸瞬间暴怒,反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拧,然后一脚踹在他的侧腰,将人踢开以后,他立刻提剑朝着面具男冲去。
男人本来就一直看着他,等到他朝自己冲来的时候连忙退到人群里,然后朝着身后的人一招手,众人手里的火弩立刻朝着方隐攸射来。
“方隐攸,你要是再敢往前一步,这些火弩射得可就是那些人的茅屋了。”
方隐攸一听,瞬间止步,他轻蔑的盯着躲在人群里的男人,喊道,“滚出来,废物。”
男人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现在重伤未愈,压根不是我的对手,我只是不想杀你而已。”说着,他拍了拍手,人群里走出几个抬着木箱子的人,他们将木箱子打开,露出里面金灿灿的金子。
“把秘籍给我,这些金子都是你的。”说着男人手指着柳傅文,“那个纨绔不过给你几百两黄金你就拼命护他,我如今给你黄金千两,只要你的秘籍而已,够意思吧?”
“若我不答应你呢?”
“不答应?”男人推开面前的一个人,往前一步,露出半个头,冷眼盯着方隐攸,“那我就让整个章台村化作一片火海!”
方隐攸抬手掏掏耳朵,“你还能换个新花样吗?你看我像是舍己为人的人吗?”
“不是吗?”男人说完摆了摆右手,几十支火箭顷刻间如落雨般砸在方隐攸身侧的茅屋上,茅屋瞬间烧了起来。
好在屋里的人已经听到动静跑到了屋外,茅屋烧起来也暂时伤不到人。
火光映着方隐攸的侧脸,炙烤着他的肌肤,让他的眼瞳猛地缩紧,里面的杀意迸发,如利箭一般射向男人。
男人却丝毫不惧,再次问道,“秘籍给我,或者替他们收尸,你自己选。”
“我选择替你收尸。”
说罢,方隐攸握紧手中长剑,人和剑同时化作一道疾风朝着男人袭去,却又在顷刻间猛地坠落在地上。
方隐攸半跪在地上,不可置信的捂住胸口,竟然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支撑不住吗?
男人见状得意的哈哈大笑,“方隐攸,原来你伤的这么重!”
方隐攸望向男人,缓缓的站了起来,他的衣摆被风吹得卷起,手里长剑上映着烈火,浑身上下萦绕着想要毁灭一切的肃杀之气。
男人推开挡在身边的人,大摇大摆的走到人前,再次拉开长弓,对着方隐攸的右肩射出一箭。
长箭划破长空,迅速快的惊人,方隐攸冷眼盯着箭头,手中的可生蓄势待发,只等着一剑斩断长箭。
但是长箭还未之至身前时,就被一根长鞭卷着在空中转了一圈,然后调转方向朝着男人射去。
男人猛地一惊,连忙扯过身旁的一个人挡在身前,长箭直直的插入那人的心脏,那人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死不瞑目,然后被男人随手扔在了地上。
男人惊讶的打量着对面手执长鞭气势逼人的柳傅文,笑道,“原来是个会武的。”
柳傅文上前一步,将方隐攸挡在身后,手里的鞭子在身前一挥,空气发生一声尖锐的鸣响。
他的整张脸都被火光照着,原本温润无害的五官显得冷硬起来,他一言不发的盯着男人,眼神极具攻击性。
虽还穿着那身广袖长袍,气质却迥然大变,让人感觉到一股凌厉的杀气。
男人审视的看了他许久,忽然仰头大笑几声,“但是那又如何?如今方隐攸已经不足一提,凭你一己之力,难道能对付得了我手下百人?”
说完他朝着身后招了招手,“除了方隐攸,其他的都给我杀了!”
那群人闻言大喝一声,然后气势汹汹的朝着这边奔来,手里的火弩长弓顷刻间射出上百支利箭,刹那间章台村火光冲天。
方隐攸看着身前柳傅文的背影,刚想开口忽然感觉胸口一抽,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整个人也无力的朝后倒去。
柳傅文立刻回身将方隐攸抱在怀里,迅速的朝着章老五的院子里退去,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骨笛,吹出一声尖锐而响亮的口哨。
紧接着,便看到几十个人从章台村附近的山坳、深林中跑了出来,他们个个蒙着面,手里拿着长兵器,一言不发就和男人带来的那群人厮杀在了一起。
方隐攸的头抵在柳傅文的脖子上,整个人感觉到十分的疲惫,他瞥一眼厮杀的人群,没有任何惊讶的淡淡道:“都是你的人?”
柳傅文嗯一声,抱着他回了药房,仔细的将他放在竹榻上,然后去拿章老五离开前留下的药。
“章台村的人能救下来吗?”
“可以,我的人知道该怎么做。”
方隐攸松了口气,随后看着被他随意扔在地上的软鞭,语气嘲弄的问道,“不装了?”
柳傅文刚打开药柜,他看着里面的药包,哑着嗓音问:“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吗?”
“柳傅文,你真善变。”
方隐攸语气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却还是让柳傅文的心猛地一缩,他回头看着方隐攸,“嗯,我善变,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