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怀信从混沌的黑暗中缓缓苏醒,头痛如遭雷击,他拍拍后脑勺,努力睁开双眼。
刺目的光线钻进窗,眼前一片模糊的光影。
眨了几眼,好不容易视线清明些,身上意外有道声音传来:“你醒了?”
一瞬间,必怀信呼吸停滞,不假思索将人推了出去。
猝不及防间,叶荷向后飞出,后背重重撞上冰冷坚硬的墙上。
她缓缓沿着墙壁滑落,瘫坐在墙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你干嘛?!”
看清楚来人后,他松了一口气。
必怀信扑到床边,牢牢抓住她的双臂:“对不起,痛吗?”
“痛死了!”叶荷委屈地推开他的手,“你快替我揉揉。”
她微微侧身,轻薄的里衣顺着动作轻轻滑落些许,露出一片白皙的肩膀。
玉般的肌肤在微光下散柔和的光泽。
几缕发丝俏皮地散落在肩头,更添一抹慵懒韵味。
必怀信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她肩上,视线像是被磁石吸引,一时间竟有些挪不开。
他喉结不由自主地滚动了一下,赶忙将目光移向别处。
可那脑海中却怎么也挥不去那一抹诱人的轮廓。
必怀信:“你怎么在我床上?”
叶荷眉毛微微上扬,努力做出一副严肃认真的模样,可眼神中却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狡黠:“这是我的床,你是不是忘记昨晚我们做了什么?”
必怀信下意识地看了眼自己身上:“我穿着衣服...”
叶荷望着他:“穿着衣服就不能做了吗?”
必怀信脸上泛起一丝羞赧:“不知羞。”
她面上略有愠色,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是你自己喝醉酒,兽性大发,把我拖上来的,不对我负责就算了,还说我不知羞耻。”
泪水迅速在眼眶里越聚越多,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而下,像断了线的珍珠。
叶荷鼻尖微微泛红,抽噎伴随着身体颤抖。
必怀信眼睑下垂,试图从模糊的印象里拉扯出一丝清晰的线索。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喝醉之后的事情。
他不禁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
“你别哭了。”
他的手指轻轻擦去她眼下的泪痕。
叶荷抬眼:“你娶我吧。”
他身体瞬间僵住。
“娶你?大仇未报,怎可言婚?”
“啊啊啊啊啊,我不活啦。”
叶荷开始用大喊大叫发泄内心的不满。
她不仅喊,还同时用双腿在床板上不停地踢着,发出“咚咚”的声响。
必怀信反应过来,登时紧张地捂住她的嘴。
“别喊,回皇宫,我娶你。”
“好啊,明天回。”
成亲后第三天,就要回流苏村一趟,那时候衣裳就该做好了。
她漂亮的如同海洋般的眼睛,波光粼粼中满是期待。
生怕拒绝会让她眼中的光芒黯淡。
“随你。”他直勾勾地看她。
“你人真好。”
柔软的床上,叶荷主动用双臂环抱住他,脸在他胸上轻轻蹭着。
发丝肆意地散落在他的身前,带来丝丝痒意。
心底像有羽毛轻轻拂过,让他的身体微微战栗。
必怀信面无表情,却将手臂收得更紧了。
“噔噔噔——”敲门声。
叶荷:“等一下!”
两人匆忙地整理好衣衫,眼神中还有未散尽的慌乱与羞涩。
随后,快步走向门口,将门推开。
门外,早已等候着的两人身姿挺拔,夏侯逸背上背着满满当当的行囊。
泽兰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本不想扰你们清梦的,但夏侯说,善始当善终。”
叶荷眼眶泛红,踮起脚尖抱住泽兰,将脸深深埋入她肩头,喃喃低语:
“泽兰姐姐,从第一次见面,我就好喜欢你,你一定不要忘记我啊。”
泽兰温柔地拍拍她的肩:“荷姑妹妹,我不会的。”
叶荷趴在她肩头,依依不舍:“到时候,记得请我去孤鸣山,我从小到大还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呢。
孤鸣山长什么样?真的常年有雪吗?我要是去了,你们高兴吗?”
夏侯逸:“孤鸣山很大,美景多,常年有雪,你来我们肯定高兴。”
泽兰:“是啊。”
她慢慢放开泽兰:“你们快走吧,不然我就舍不得了。”
泽兰摸摸她的脸:“那我们走啦?”
必怀信:“告辞。”
夏侯逸点点头:“走吧。”
荷姑挥手,必怀信挥手,泽兰挥手,夏侯逸挥手。
他们渐渐走出荷姑的小院。
泽兰抬头看夏侯逸,她笑了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们好好休息一场吧。”
近年来,孤鸣山多出几起不一般的案子,而矛头指向杜骆。
夏侯逸和泽兰一直在与云淮天联络,私下搜集杜骆的证据。
杜骆的势力盘根错节,必须找准时机,连根拔除。
快了,只要再等一等,等他们的孩子出生,那时就该太平了。
他缓缓低下头,在她额头落下轻柔一吻。
“你说,会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呢?若是个男孩,必定像我一般沉稳果断,若是个女孩,必定像你一般冰雪聪明。”
“你怎么跟荷姑妹妹一样?都还没有呢。”
“是是是。”他笑着,拉住她的手,“泽兰啊,我们会一直幸福的。”
泽兰温柔地应:“当然啦。”
那两道声音渐行渐远。
荷姑硬拉着必怀信又在流苏村混了两天。
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他们一头扎进灿烂的油菜花海,在河滩里挽着裤脚抓鱼,在山上摘点野花野菜,在家里喂鸡。
花插在瓶里,桌上永远有香喷喷的饭,对面是互相陪伴的人。
成亲之事略显仓促,但他依然倾尽全力大办婚事。
人力物力皆精心筹备,诸多事宜安排周到,力求每一处细节皆显用心。
好在叶荷生性豁达,浑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必怀信站在喜庆的婚房中,步步走近她。
叶荷头顶的红盖头似一片轻柔的红云,如梦如幻地罩着她。
他至今觉得,一切美好得像一场梦。
秤杆轻轻挑起红盖头,那张漂亮的脸蛋粉面桃腮,恰似一颗熟透的水蜜桃,鲜嫩欲滴。
她望见他,扬起嘴角,绽出一抹甜美的笑。
见他还在发愣,叶荷纵身一跃,双手迅速有力地缠上他脖子,双腿轻盈盘上他身。
“你快亲我一口。”
必怀信虽表面上竭力维持着深沉的模样,眼眸中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他微微屈膝,双手轻柔环住她的膝弯,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稳稳地托起。
“如你所愿,我们成亲,下一步该做计划了吧。”
叶荷:“可以啊,你先亲我一口。”
目光渐渐下移,停留在她那红透的唇瓣上。
他眼眸中闪过炽热的渴望,缓缓凑近,呼吸变得急促而温热。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却狡猾地将头一偏:“欸,不让。”
她嘴角的浅笑带着几分得意,深深映在他脑中,情愫在眸底翻涌得更为猛烈。
心中失落,渴望又克制。
最后,他轻叹一声,弯腰将她平稳地放回到地面上。
“我希望你能交予我一部分兵权。”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
叶荷冷静下来:“你要多少?”
“至少六成。”
“太多了。”
必怀信神色凝重,径直走向房中的陈旧檀木柜。拉开柜门,里面层层叠叠摆放着诸多书卷与卷轴,他小心翼翼取出最底层的东西。
“这是九天的布防图。到时候,你们先率两成兵力到南门结界外吸引注意力。
我放回钟毓,他们见此战事与平常无异,便心生懈怠。
此时沧渊王可派两成兵力在北门托住他们,九天势必以为我们偷袭。他们一旦追加兵力,便是我趁虚而入的好时机。
我由南门而入,长驱直入大殿,便可绞下那帝星的脑袋。”
叶荷怀疑地念:“南门?”
九天有南北两门,沧渊到九天需过北门,樊域过九天需过南门。
北门有重兵把守,南门结界至今无人寻到。
“你说过,你在一场大战中掉下来,落到了流苏村。
那时我便猜想,会不会流苏村就是通往九天的结界。
经过这两天的验证,我想,应该**不离十。”
叶荷心中惊愕,他竟有这般筹谋算计,滴水不漏,往日种种相处,竟似雾里看花。
叶荷:“计划很好。可是九天有四方神族,还有镜天门的几个老的,以他们的实力,以一挡万怕是有的。
沧渊人多,但人才不多,就这样去,我心慌。”
他神情坚定:“我有神谕。”
叶荷嘴角弧度向下倾斜,有忧虑的痕迹:“这东西你究竟从何得来?若真有大用,恐怕代价往往深重。”
“我为其主,自掌生杀予夺之权。它若敢忤逆不从,撕毁便是。”
叶荷隐隐担心,双手覆在他紧握成拳的手上:“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的眼眶微红,呼吸沉重:“你们每回攻打九天都商量过吗?”
“无论我们与九天打多少回,他们都不会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不一样,你是龙族那群人的眼中钉,你的身份一旦暴露,就没有撤退的可能了。”
她眉尖藏着无数细密的愁绪。
他像一只被困住的野兽,急于冲破牢笼。
“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钟毓在我们手里,趁九天还没有起疑,我可以用戏心术控制她,在南门南门杀他们个措手不及。一等再等,才会暴露。”
霎时,叶荷松开手:“不行,你这样让她清醒了怎么面对?她是我的朋友,不许你动她。”
必怀信好像听到了一个荒谬绝伦的字眼,他不敢想象:“你真的,跟仙族的人做朋友?”
“她没有坏心,我们只是立场不同。”
必怀信的脸涨得通红,脖颈处青筋暴突:“当初他们是如何对你我的?让你们受尽折磨,将我们千刀万剐,牵连了多少无辜的人?
一个钟毓算什么?我又没杀她,已经很仁慈了。你把她当朋友,她只把你当仇人,要杀之,剐之才能解气!”
叶荷双眼瞪大,气急败坏朝他脸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清脆响亮,那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脸颊火辣辣的痛,必怀信的思维变得迟缓凝滞。他站在原地,目光缓缓聚焦在她脸上,吐不出半个字来。
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顺着叶荷滚烫的脸颊肆意流淌,在下巴处汇聚成滴。
片刻之后,她转身决然离去。
脚步急促,像踏在他的心坎上。
她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他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