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桓夏态度冷淡:“方家粤。”
乔绎安:“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季桓夏并不意外,其实他心里已然有了答案,两人都姓方,而且眼睛和乔绎安很相似,这一点他不会看错。
他点点头,接着问:“和他起过不少冲突?”
乔绎安咬着吸管,含糊不清吐出一个字:“嗯,”
觉得这个回答不恰当,急于解释着:“都是他先动手,我很少跟人打架,今天是因为他动我东西。”
季桓夏脸色不好看:“所以你就冲动的上手又上脚?”
乔绎安身子后仰,支着椅子腿前后晃荡,还是不咸不淡的说:“我已经很收敛了。”
看着他吊儿郎当的态度,季桓夏渐渐有了怒意:“你收敛代表他收敛吗?一拳头砸过去,会砸在哪?一脚踹下去,会踹在哪?你能判断并躲开吗?轻重你能预测吗?”
一连串的审问如同连珠炮般抛出。
乔绎安椅子不晃了,老实坐着,叼着吸管侧目而视季桓夏。
哪来的这么大脾气。
乔绎安打架没输过,底气很足:“就他那样的,只会背地里组团找人搞我,单打独斗他打不过我。”
季桓夏抓着重点:“他找人打过你?”
乔绎安呆滞顿了顿,说:“没啊,”随后笑笑:“我就是打个比方。”
乔绎安:“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嘛,你总不会看着我被打不管我吧。”
见季桓夏不说话,一味看着他,大声说:“靠,你不会真不管我吧,那你也太不够意思了。”
乔绎安想了想,又说:“你还是会管我的,”乔绎安侧坐着,突然倾身靠前,距离顷刻间拉近,耷拉着身子对他说:“毕竟今天你也打他了,对吧。”
说话间,季桓夏能闻到乔绎安嘴里的黄桃酸奶味,甜而不腻,带着果香。
季桓夏低眸。
头顶吊灯的映射下,乔绎安碎发下浓密而纤长的睫毛轻轻龛动,在下眼眸投射出一片阴影。
往下,嘴角还残留着点点酸奶,白色一小点,挂在嘴角唇缝见,随着乔绎安说话时唇瓣张合若隐若现。
季桓夏突觉嗓子干渴。
季桓夏提醒道:“你嘴角有酸奶。”音色低沉。
乔绎安连忙用手背胡乱抹了下,抬眸问他:“还有吗?”
季桓夏转过脸没再看他,说:“没了。”
乔绎安:“你都没看。”
季桓夏无奈又回头,眼神敷衍着在唇周掠过,说:“没了。”
乔绎安这才满意。
季桓夏:“你坐好。”
乔绎安撇撇嘴:“啧,我这样坐舒服,”乔绎安手搭上季桓夏的腰,隔着衣服顺着脊柱从下往上摸:“你背挺这么直,不累吗?”
季桓夏拉着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拿开,“坐好。”
乔绎安无奈,乖乖坐好。
管得真多。
季桓夏:“以后不要动手,你不一定每次都打得过。”
乔绎安不与他争辩:“好。”
答应完脸上就装的一脸严肃样,酸奶扔到垃圾桶:“其实我今天很生气。”
季桓夏闻言,蹙眉不解看着他。
乔绎安清清嗓子:“你真的很奇怪,你的行为很奇怪,我很不舒服。”
乔绎安说得一本正经。
季桓夏依旧是疑惑的眼神望着他。
乔绎安:“你翻垃圾桶就算了,还不让我翻,人家对你指指点点的,你不生气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没学过吗?你老是把我推的很远,你不觉得别扭吗?”
乔绎安说得振振有词。
不生气,
学过,
别扭。
乔绎安每问一个问题,季桓夏都在心里默默给出了无声的答案。
季桓夏:“你问题很多。”
这些答案终究是没落到乔绎安耳朵里。
乔绎安倒不是真的生气,他自己心里也是无头苍蝇一样乱撞,游走在迷宫里,心情时不时随着季桓夏一举一动而起起落落,以为是出口结果撞到墙,情绪和大脑都找不到真正的通关秘诀在哪。
问出这些问题后,乔绎安心里又乱七八糟的,失了聊天的兴致。
站起身,转身回到房间,拧开门把手,望了眼绿植,说:“你赢了,这些绿植都是你在照顾着。”
季桓夏早已忘了这个比赛,问他:“什么?”
乔绎安以为是自己说话声音太小,又大声说一遍:“绿植养的很好。”
季桓夏问他:“我赢了是什么意思?”
乔绎安:“?”
乔绎安愕然,反问道:“你忘了?”
“你刚来这的时候,同样的场地和时间,我说要和你比赛养绿萝,”他手指着花架上面:“我是上面的三盆,”手指游移到下面:“你是下面四盆。”
扭过头看他,满脸失望:“想起来了吗?”
季桓夏当时就没怎么当回事,好像确有这件事,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乔绎安:“想起来就好,你记性真的比我差,小时候说的话也不记得,现在的比赛也不记得。”
声音越来越低。
“说不定哪天把我也忘了。”
季桓夏否定道:“不会。”
乔绎安不信他,悻悻一笑,低声说:“不会吗?如果我们分开了,很多年不见呢?”
季桓夏声音温润,答案依旧:“不会。”
乔绎安不是个多愁善感,顾影自怜的人。
可这会,胸腔像是被无形的巨手紧紧攥着,压得他窒息般难受,无处可逃。
即便是在听到这个答案,也没有疏解半分。
乔绎安:“睡觉吧。”
开门进了卧室,剩季桓夏在门外阳台上静静坐着。
乔绎安进了卧室,没有开灯,房间里一片静谧,阳台上隔着窗帘的细微光亮渗透进来,足以点亮他的视线,走到床边,掀开被子躺下。
往常他都会打开手机在群里聊聊天,又或是打游戏。
但今天任何一件事都挑不起他的兴趣,直勾勾看着窗帘外朦胧微光。
季桓夏没走,他知道。
什么时候走的,他也知道。
一大早,乔绎安刚下楼,视线不偏不倚就瞧见客厅里黑着脸的方东阳。
兴师问罪来的架势。
乔绎安环顾四周,季阿姨和季桓夏端坐着,一脸关切望着这边。
没找到方家粤。
乔绎安早上随意将卫衣套在身上,帽子自然而然垂落在脑袋上,没有摘下来,双手插兜。
阴阳怪气问他:“方董今天不去公司啊?居然有空光临寒舍。”
方东阳:“方家粤脸上是你打的?”
乔绎安缓缓走近,不以为然:“我打的,怎么了?”
听到这话,季含柳刚要开口问,被身旁的季桓夏摁着腿,季桓夏对着她摇摇头,季含柳满嘴的关心咽回肚子里。
方东阳嗓门高了不少,但又不敢斥责乔绎安,“有什么事你不能好好跟我说,一上来就动手的性子是跟谁学的,还有点好孩子的样吗?”
乔绎安无所谓地坐下,甚至嗤笑一声:“你教训错人了吧?”
方家粤被打得有些凄惨,赵吟也是对他骂骂咧咧一晚上,方东阳在气头上,不分青红皂白给了乔绎安一通教训。
“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学习学习一塌糊涂,打架打到你弟弟头上,对着长辈说话没有一点尊敬,你什么时候长成了流氓地痞的德行!”
洪亮的声音响彻客厅。
听到这话,乔绎安不怒反笑,望着方东阳。
“抱歉,让您失望了。”
乔绎安背靠沙发,翘起二郎腿,“正好,好好养你的小儿子,千万别养成我这样。”
语气一点都不客气。
乔绎安觉得说得不过瘾,又加了句:“老话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
方东阳气得满脸通红,撑着颜面,厉声说:“乔绎安,再怎么着我也是你老子,管你还是绰绰有余。”
乔绎安冷眸看着他:“你管一个试试。”
乔绎安羡慕方家粤,羡慕他在受伤时有父亲撑腰。
不像自己,为了维护一块烂表,被方家粤打到趴在地上,迟迟等不来方东阳正义公平的审判。
乔绎安:“你敢管,我就敢让头版头条挂满乔优,方东阳,赵吟,你们响亮亮的名字。我光脚不怕穿鞋的,你们可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方东阳向来拿乔绎安没有办法,就事论事说:“你自己看看把你弟弟打成了什么样子,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他还,”
“我打的。”
季桓夏打断方东阳。
方东阳转过头,一脸震惊又不可置信。
季桓夏重复道:“我打的。”
乔绎安看向季桓夏,鼻尖发酸的感觉一瞬间冲得烟消云散。
季含柳微微朝他手上拍一巴掌:“怎么回事?你怎么还打架!”
季桓夏语气淡淡的:“方叔叔,有必要让你的儿子了解一下法律知识,”顿了顿,又说道:“故意损坏他人财物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
方东阳:“他又干什么了?”
乔绎安懒得跟他废话:“他什么都没干。”
方东阳:“你不说,回去我自己问他。”
乔绎安警告他:“方东阳,你后院起火,不要烧到我这。”
看着乔绎安,方东阳心里难受的不是滋味。
方东阳:“绎安,他是你弟弟,以后如果你们一起生活,”
乔绎安觉得方东阳异想天开。
乔绎安:“没有这个如果。”
方东阳欲言又止,起身叹口气,转身走了。
最近几天,代宁疯狂视频电话乔绎安,关于生日计划像是后宫选妃似的一个个向乔绎安过目。
最终,地点定在了代宁堂叔家的私人山庄,乔绎安备忘录里的计划因为代宁生日宴往后推了又推。
乔绎安总觉得季桓夏这段时间在躲他。
他在客厅,季桓夏就上楼。
他在阳台收衣服,季桓夏就放下浇绿萝的水壶,然后回自己房间。
他坐季桓夏对面吃饭,季桓夏就往旁边撤,非要跟他坐斜对角。
他去老严家拿材料,本是打算叫上季桓夏,结果季桓夏在房间里待了一天。
……
一天也是说不上几句话,原本拉近的关系,好像一下子莫名回到原点。
不对。
是形成了比原点还要糟糕的局面,像是陷入一场毫无防备的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