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枝 第6章 院子

床上躺了一周后，章舟终于重归校园。

在家这段时间，何醒恨得牙痒痒，无比羡慕嫉妒他哥，脑子里八百个心眼子。

凭什么他可以不用上学！

我也从楼梯上摔下来了好吧？我也需要心里的安慰！

我亲爱的爸爸妈妈是没看见吗呜呜呜……

但转念一想，他是为了给自己当肉垫才受的伤，心里又不自觉别扭起来，看着章舟开心也不是，难过也不是，半天也憋不出一句话来，还把自己的脸涨得通红。

于是他化悲愤为食欲，默默剥开粉红色糖衣沉浸在甜蜜的味蕾中，转头就忘了这茬，没心没肺的小家伙埋头痛吃了四颗棉花糖。

何醒不知道自己的表现在他人眼里看来有多愚蠢，章舟起初看着这小屁孩投来羡慕的眼光，还独自暗爽着，没想到他也有这一天。

后来这眼神逐渐变得黯淡，好像下一秒有什么东西要从眼睛里跑出来的样子……于是悄无声息地往他小书包里又塞了几颗糖，粉红色的包装，很适合对方。

饭桌上，何语初盛着刚打好的鸡蛋瘦肉粥放到章舟面前，何醒见罢嘟起嘴来，大口喝着自己面前的粥，明明是一样的食材，怎么吃着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小醒慢一点，小心烫，没人和你抢。”

章舟目睹着这一切，怎么会不明白他内心的小九九，刚要开口逗他几句，沈修臻便开口“下周二你阿婆要来家里玩，顺便看看你，小醒，到时候记得听话。”

“阿婆要来？！太好啦！”

吃完也不等章舟，自顾地飞奔到院子和棉花糖说起话来。“这孩子，还是这么没礼貌，也不知道等等哥哥。”

“没事叔叔。”章舟笑了笑，很快吃完也出去了。

之前他从何醒的梦呓中误以为何阿婆已经去世了，此下对自己的想法为对方感到不敬，重重打了下自己的手才上车去。

两人坐在后排，何醒瞅见他的两只手呈现不一样的颜色，好奇地问他为什么会这样，章舟没有开口，只是用手将他凑近的脸扒拉到一旁，转头继续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回到学校后，章舟一如既往坐在窗边发呆，手中的笔转了转，盯着不远处的榕树，男孩打闹着，头顶竖起今早睡醒时的几根呆毛。

章舟看的出神，同桌杨一晗叫醒了他，疑惑地询问对方有什么事，只见学习委员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停在桌旁。

哦，原来是提醒他交作业，从桌肚里随便掏出一本练习册递了过去。相比上周，这周温度明显急骤下降，秋日清晨渐冷，他的表情与平时相比严肃不少，学习委员拿了作业转身就走了。

“章舟，你不舒服吗？”杨一晗礼貌问道，成为同桌有段时间了，她一直认为章舟是阳光温暖的小男孩，可此刻他的表情让她有些不捉摸不透，当下带着试探性的语气询问。

章舟顿了顿，很快就恢复到原来的样子，对她露出微笑“没事，可能没睡醒吧。”

“这样，好吧。”

章舟心里确实有事，他看着楼下的一地空白怔怔回想，要是叔叔阿姨知道了自己打架该怎么办？他们会告诉爸爸妈妈吗？一定会的。

不行，如果被他们知道会被送回去，我不想回到那个空虚的房子，每天只有保姆在家照顾自己，有什么意思，我想要的是他们陪在我身边。

越这样想，就越担心，也越后悔，他当时怎么就意气用事，冲动把人给打了。

纠结万分，想着该怎么办，时间哗哗流过，上午的课也没听进去多少，章舟无所谓，毕竟也都学过一遍，之后复习应该没太大问题，收拾了下桌面，起身就走出教室。

何醒正上楼找他，在班级门口准备等他一起吃饭。二楼不比一楼闹腾，但也没好多少，人声此起彼伏，如过年放烟花炮竹一般噼里啪啦个没完。好在何醒不算矮，顶着一张乖巧白嫩的脸蛋站在人群中足够耀眼。

这不，章舟班里出来的好几个小女孩都好奇和他搭话。

“你是哪班的呀？”

“你长得好好看。”

“我们想和你做朋友！”

这可难倒了小少爷，闻言一下子就变成猴子屁股脸，斩钉截铁大声回答“一年级三班！我来找我哥哥。”

“你哥哥是谁啊？”

“是我。”

话被打断，后颈的书包被前面的人拽着拖走了。看着熟悉的背影，女孩互相明了，原来他哥哥是章舟啊，果然兄弟俩都很阳光，但章舟怎么看着不太高兴的样子。

何醒刚想让他慢点走，章舟就停了下来，他注意到何醒快跟不上的时候小跑了几下，脚步滑稽且笨拙，像有天看的电视里的一只粉色卡通猪。

“说吧，找我干嘛？”语气理直气壮，蛮不讲理。

“找你吃饭呀，你昨晚自己说的忘记了吗？让我以后等你一起。”

“哦这样，我忘了，不好意思啊弟弟。”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明明自己说的话第二天就不记得了，为此我还拒绝了好同桌的邀请！

看着这受气的小脸蛋，章舟没忍住伸手掐了下，很快脸上就浮现出一团红印，明目张胆地映入章舟眼里。

“啊呀，你干什么呢？！”何醒又羞又恼，心里还生着气，自己冷不防被人掐了下，以为被对方愚弄了，张开爪子，化身为魔王作势便要抓回来，不曾想扑了个空。

章舟捉着对方的手走进小卖部，大方掏出紫色的一张在他眼前挥挥，

“想吃什么，随便选。”

呵，这还不拿捏你，小家伙。

果然不出他所料，何醒屁颠屁颠地走到一排五颜六色的货架面前，不负众望地指了指里面看起来包装很华丽的一包薯片。

“……”

“换一个，这个不健康。”

何醒死死睁着他清澈无知的大眼睛，走到了老板面前，唰地放下。相当有气势，不知道的以为他才是老板。

“四块五毛”

小小一袋，不足40克，好吧，有钱人的学校就是不一样。

章舟捏着薄薄一张递了过去，先前的大方气焰瞬间熄灭不少。

章舟住到何醒家，是他爸妈的主意，可他们没问他钱够不够花，这都过去两周了，一点消息没有，连电话也没打一个。章舟握了握拳头，又松开，领着何醒走向食堂。

两人吃完饭后回到宿舍午休。刚进门，张春正坐在床边阴沉沉地看着他，活像没了丈夫的小寡妇，何醒假装没注意到他的表情，不动声色挪往床边，拆开薯片的包装袋，自己先吃了几片才往张春的方向抬了抬，眼神并无其他，意思是分他一起吃，可张春却读出了另外的含义。

“你居然抛弃我呜呜呜……”

何醒叫一个无辜，忙说自己是被章舟骗过去的，但没说以后都不和他吃饭，在他三言两语的哄骗下，张春终于暂时相信他，不和他计较这件事了，两人又愉快的吃起薯片。

章舟如果知道为了安慰他买给自己的薯片此时被拿来当做安慰别人，不知作何感想，或许会沉下脸来，默不作声，用眼神警告他不准再有下次。

坐在宿舍准备睡觉的章舟无缘无故打了个喷嚏，又起身去桌上拿水杯喝了一口。

奇怪，难不成是天冷了，我都好久没感冒了。

何醒家后院有棵芍药树，每到三月中旬便满院子馥郁，香气随着春风无孔不入，包裹人们心里的荡漾。

眼下不是花开的季节，一人环抱粗壮的树木站在夕阳的影子里，被阳光照着的一面，叶子金黄亮得发透，背阴的那面却连半片叶子都找不到踪迹。

此时章舟就站在背阴的大树下，他的影子埋没在土里，发髻被风吹拂凌乱了几根，刚想爬到树上坐着，就见熟悉的身影跑了过来，看着他张大嘴巴。

“你干啥呢，我和棉花糖都找不到你了。”

思绪远在天边外的云彩上，他听见自己说没事，随便逛逛。

“这是我阿婆栽的树，芍药。可惜现在不开花，它开花的时候可美了！你一定要看一看！”

是吗，有机会能见到吧……

来到何家有些时日了，起初他担惊受怕，到哪都不自在，随着时间慢慢推移，好像已经习惯了这里，现在他只想呆在何家，为什么呢？也许是这比较有人情味？

身旁的人不知何时已经爬到树上，身上穿着常服，垂着两条腿瞎晃悠，对树下的人挑衅“你不会不敢上来吧？章哥哥。”

“你猜我敢不敢。”

他总是这样，有办法让你哑口却很无奈，章舟两手一抱，腿一蹬，爬上来时小拇指不经意触碰到何醒腿边，一股热意让他浑身激灵，差点踩滑，幸亏及时抓住树干稳住身形，于是爬上去和他并肩坐好。

棉花糖在下面踩着铃铛，摇乱尾巴，围着树转圈圈，朝他们汪汪叫着，用前脚扒拉树干，滑溜溜地，怎么也爬不上去。

“哈哈哈哈，你快看棉花糖，好蠢的狗哇。”

章舟默然无语，吐出几句优美的语言“都说狗随主人，看来是真的。”

“啊，我不要理你了，大坏蛋章舟！！！”

阳光快要消失殆尽，在他们脸上留下最后一抹光彩便躲进大海的怀抱，他们谈论天空为什么这么蓝，白云为什么这么白，谈论同桌张春为什么这么傻，谈薯片很好吃……

吃？？哦，该吃饭了！两人一起跑进家里，棉花糖叼着狗盆紧随其后，夜晚来临了。

张春：疑似好朋友要被抢走，危机感十足，于是连忙离家出走去店里再次下单买了一本红皮书，不过这次多了点不同。“新华词典（新版）”

棉花糖：怎么还欺负狗啊！！！（无能咆哮）

章舟：逗小孩真好玩，虽然自己也是小孩，但不妨碍弟弟是个蠢的。其实更多时候还是挺可爱的（可爱划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