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小问题,我能解决
长风抿了抿唇,大概是早有预料,心里的挫败感不算很大。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继续道:“现在全持明族,全仙舟的人,都知道我和饮月的婚事了,钟离,你不同意也没用。”
她言辞凿凿,目光也忍不住闪躲,显然并没有那么有底气。
毕竟,用这个方法胁迫钟离答应,属实是最下策。
钟离却微微笑了,果然并不在意她看似强硬实则勉强的说辞。
面前的少女,逐渐和很久之前的模样重合,会大叫着反抗,有无数隔绝不了的小心思和**。
但比那更清晰的,是她黏黏糊糊在自己怀中撒娇的模样。
羽翼稍丰,就迫不及待离家的小兽,并不知道,家外面风暴,远不是现在的她所能承受的。
“当初我把你从持明族带走,仙舟,持明族亦都知晓。”他娓娓道来,语气平淡,和长风微微颤抖的声线,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纡尊降贵一般,视线勉强落在饮月身上,“当时龙尊也在。”
长风有些不耐烦,不解道:“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又现在说这个做什么。我和饮月在一起之后,又不代表我就会离开你啊,成亲之后,我还住金人巷,就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饮月握着她的手重了下,显然对她这个说辞有不同的意见。
长风反握回去,警告他不要添乱。
但显然,饮月也不是她能控制住的火药桶,长风话音未落,他就不甘示弱地开口了:“龙尊的妻子,自然也应该回鳞渊境,与持明族一同守护建木。钟离先生若是不嫌弃,我们一定在鳞渊境扫塌相迎。”
他的意思显然也很明确,钟离要是愿意,就来鳞渊境同他们一起住,不愿意,就爱上哪去上哪去。
长风自然无所谓住哪里,反正钟离和她在一起就行,闻言,她居然觉得这个法子也不错。
思忖一番,她附和道:“对啊,钟离,你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吧,正好我也能就近照顾你。反正你在仙舟也是每天喝茶看戏,到时候我在鳞渊境给你建一栋茶楼好了。”
她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眼睛发光。
钟离轻笑一声,继续自己刚才的话题:“当初持明族,不仅龙尊,包括上下的长老,都不同意我带你离开,但最后,他们都同意了。长风,你知道为什么吗。”
长风警惕起来,终于意识到他为什么突然翻旧黄历了。
她顾左右而言他道:“那看来持明族也都很通情达理嘛,这一点钟离你真应该要好好学习,仙舟古话,正所谓活到老学到老……”
面前的人站了起来,自问自答道:“因为他们都打不过我。所以,他们同不同意,在我看来,一点都不重要。”
“现在时代已经变了,大家都讲究文明谈判,一味打架斗殴不可取。” 长风也连忙站了起来,苍白无力地尽力避免冲突。
干嘛非要打架啊,好好坐下谈谈不行吗。
“钟离,现在和你当初的情况又不一样,我已经长大了,我也有我自己的想法,你不能因为你不愿意,就葬送我的幸福吧。”她一边说话,一边抽空给饮月使了个眼色,你先出去。
钟离古怪地轻呵一声,看着拦在饮月身前的少女,脸色差得可怕:“你认为他是你的幸福?”
那我呢。
你口口声声,指天发誓,要永远和我在一起的承诺呢。
长风又没有读心术,自然听不到他没说出口的话。
但仅这不怒自威的一句话,就够她双腿发软了。
钟离只是看着脾气好,但他发火时,是真的吓人。
至少长风是真的扛不住。
但她居然还记得,不要在云融的酒楼打起来,她更不愿意事后被这小狐狸敲诈。
偏偏饮月还一直杵在原地不肯走,他是真怕打不起来是吧?
“你先下去,我跟钟离说两句话就来找你,快走。”她小声密谋,手上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推他。
饮月生生被她这牛劲推得后退了半步。
他无语又委屈地看她,显然对她前后不一致的说辞非常不高兴。
之前求婚的时候,她可不是这个态度。
长风:都到手了,谁还有这个耐心哄你啊。
“那我等你。”饮月不屑密谋,光明正大地告别,十分坦荡的下楼去了。
走之前,他近乎挑衅地最后看了钟离一眼。
非常嚣张。
他不明白长风为何如此紧张害怕。
当年钟离带她离开持明族时,他亦不赞同,蜕生之后,便是完全同的两人,钟离此举,无异于缘木求鱼。
只是他当年并未完全掌握龙尊之力,兼之与钟离也算好友,是以未能全力阻拦。
如今,正是他实力全胜时期,钟离未必就能再在他手下讨到好。
饮月终于离开,长风长长呼出一口气。
刚才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
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原来是这么好战的一个人,她还以为他喝露水长大的,无欲无求,看谁都跟看石头一样呢。
饮月一走,她迅捷地卸下紧张防备的神情,飞扑向钟离撒娇道:“好啦,别生气了,老是板着个脸,真当心真的会长皱纹欸。”她把他按回椅子上,又是锤肩,又是捏腿,十分狗腿。
“你不是要追求幸福,要和他离开吗。何必管我生不生气。”钟离被她这一通变脸弄得火气不上不下的,表情依旧说不上好看。
“如果钟离你不在,那算什么幸福。”长风捡好听话说。
见他终于神色稍霁,她心底大大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是那个好哄的钟离。
“我这不是在好好跟你商量吗,您下次别吓我了,我刚才是一直忍着,要不是饮月在,强撑着,我早坚持不住痛哭流涕了,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痛啊。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绷着脸有多吓人。”长风一开口就管不住嘴巴,碎碎念了一大堆。
少女蹲在他脚边,一边委屈告状,一边讨好撒娇,身后那条龙尾也不自觉冒了出来,懒懒地圈住他的小腿,十分依赖放松,同从前那个狡黠的少女一般无二。
钟离叹了口气,抚着她的头顶道:“我对你有过一句重话吗。”她小时候就差把房子烧了,见他回来,还能笑嘻嘻冲他扮鬼脸。怎么越大胆子越小,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不对,就能把她吓到,第二天都不愿意搭理他。
今天这事,他纵然再生气,可也没想过对她发火。
她反倒一副自己受足了委屈的模样。
“是,您是没说什么。全在脸上了,谁看了不害怕。”
“你是觉得这件事,我不应该生气?”钟离神色淡了下来,那双琉璃瞳孔,映照出一张过分漂亮的少女面孔:“长风,别的事我都可以依你,唯独这件,不可以。”
长风被那双幽深的眼睛摄住,好一会才嗫嚅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了,要是最后我和饮月没在一起,我多下不来台啊。”她不肯死心,“钟离,好钟离,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就同意嘛。除了饮月,我谁都不想嫁啊,我是真的很喜欢他!”
她做了那么多的计划,做了那么多的准备。
就算钟离不同意,她也必须要继续做下去。
大不了,她咬着牙道,大不了就暂时跟钟离不说话好了,反正他是长生种,等时间到了,他会理解自己的。
和地衡司那群人打交道久了,长风也无意浸染了他们的出事方式,再大的纠葛和仇恨,都能用时间摆平。
屡试不爽。
只要她的计划成功,他们会有漫长的时间,好好处理这件事的后果。
钟离被她的话刺痛了。
他原本放在她头顶的手拿了下来。
“就这么喜欢他?”第一次,钟离没有看着她的眼睛说话。
不愿意在那双眼睛中看到他不想看到的东西。
听他的口气软了下来,长风顿时觉得有戏,脸颊蹭了蹭他放在膝上的手,撒娇道:“就是这么喜欢。钟离,你就同意嘛,好不好。我发誓,就算我和饮月结婚了,我也绝对不会离开你的,到时候我们还住一起,就像在金人巷一样,好不好?”
手背上的触感滑腻柔软,饱满的生命力,以及年轻人特有的青葱活力。
钟离已经忘记自己活了有多少岁了。
上一次,因为某人某事悸动,盛怒,又是何时。
他的身体依旧处于最强盛的状态。
但他的灵魂,却已然垂暮许久。
是她永远旺盛的生命力,和不会懈怠疲倦的精力,裹挟着他也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
长风是闯进他漫长生命中的一个意外,最后,却成了一个习惯。
是以,他错以为,这份习惯,会一直保持下去。
第一次遇到她,是他因一个意外,初到仙舟之时。
他们结伴同行,一路看仙舟从追求丰饶,到转向巡猎,经历诸多后。从友人,到爱人,谁也没有开口说爱,水到渠成。
他那时不知持明族蜕生的奥秘,看着她在怀中失去心跳,悲伤之余,还有一分庆幸,至少,他能目送她离开。
持明族讨要她的尸骸,他亦没有多问,只沉默地送别。
接下来,他漫无目的地在几所仙舟上穿行,偶尔也在途径的星球上落脚,寻找回到提瓦特的契机。
再次遇到她,亦是一个意外。
故人重逢,本是一件值得喜悦的事,只另一方已全然不记得他。
钟离也以为只是恰好遇到了样貌相似的两个人,毕竟,距离上次死别,已经过了数百年之久。
但相同的事情再度发生,这一次,是她率先挑破窗户,追问他到底答不答应和她在一起。
钟离拒绝了。
同样的遗憾,没必要再经历第二次。
然而,他低估了她的决心,接下来的几百年,他在哪里,她就跟去哪里。
持明族不过六百年寿,从认识他,到追逐他,捂热一颗半死的心,她花了四百年。
他陪她走完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
她笑着说:“你要是早点答应我该多好,我们就能早点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