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我来这个世界上难道就是为了忍受这些的吗
长风脸上原本就不多的笑容,此刻直接呆滞了。
她咽了咽口水,又闭了闭眼睛,怪她,都怪她,这就是口业吗?
现世报是否来得有些过快。
她发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乱说话了。
嘴唇嗫嚅两下,长风果断道歉道:“我错了,我真的错了。钟离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我气了,行不行?我再乱说话我就变小狗!”
天哪,这世界上,还有比钟离自己说自己年纪大,爬不动楼梯更离谱的事情吗?
她此刻忍不住在脑海中循环播放那句仙舟俗语:“子欲养而亲不待。”
而与此同时,钟离垂下眼睛,苦笑道:“我何时生过你的气。倒是你,现在连扶都不愿意扶我了,是嫌弃我年纪大?”
此时随便加个
长风尖叫:“你别说了!我的良心已经很痛了,您就别在折磨它了行不。扶!我这就来扶!”
然而,她才刚迈出去半步,身后传来一阵阻力。
饮月冷着脸站在楼梯口,逆着光,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但长风仅凭自己手上的力道,不难猜出他心情一定非常不好。
这狗男人捏得她好痛。
不是,饮月你什么毛病?
钟离好歹养了她几百年,对你这只收白菜的有意见不是很正常,你怎么敢对他甩脸的啊。
长风憋着气,警告地瞪了饮月一眼。
忍着回头踹他一脚的冲动,接着毫不犹豫地握住了钟离伸出来的那只手,一手牵一个,迅捷地往楼上冲。
幸好云融家楼梯做得够宽敞,否则三个人至少得绊倒两个。
钟离始料未及,猝不及防被长风带了一个踉跄。
好在他很快稳住了身形,脸上不见丝毫狼狈,甚至十分悠闲审视隔着长风,同饮月对视。
电石火光之间,两人均一脸嫌恶地别过了脸。
饮月觉得钟离这副博同情的行径简直可耻。
钟离看饮月这副故作清高的模样更觉恶心。
他明明知道自己和长风的关系,却偏偏要横插一脚,恐怕,在长风蜕生前,就早有不轨心思。
思及此,钟离脸上连假意客套的笑容,都伪装不出来了。
折腾一番终于落座,长风默默在心里掬了一把辛酸泪,主动招呼道:“云融家的新品,芋泥**奶茶很好喝,你们要吗?”
一个酒馆,卖这种奶茶,是否有些过于不务正业了?
接收到饮月疑惑的目光,长风主动道:“现在大点的店都卖奶茶,钟离你常去的那家茶馆也卖啊。不然现在谁还去茶馆坐。”
钟离:怪不得现在每家茶馆里又吵又闹的年轻人这么多。弄得他能去的茶馆也越来少。
“你们喝吗?不喝我就自己点了。”说着长风就要招手让一边偷懒的云融过来,总之,今天她在,就绝对不会让这小狐狸摸到鱼。
她的东西是那么好拿的吗?
云融隔着老远翻了个白眼,她拿的饮月的东西,又不是你长风的,较什么劲啊。
啧,饮月都要和她结婚了,他的东西当然都是她的。
长风不甘示弱瞪回去。
饮月自然道:“我和你的一样就好,你喜欢的东西,自然不会差。不过,钟离先生恐怕喝不惯这种年轻人的玩意。”
原本缓和下来的气氛,因为饮月这句话,陡然又紧张起来。
云融兴奋地睁大了双眼,如果不是在她家的酒馆,她此时恐怕已经一边拍手一边在旁边煽风点火大喊,打起来打起来了。
长风撑着下巴,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好一会,主动开口打破火药味浓厚的局面:“那个,我要全糖的芋泥**,饮月那份五分糖,钟离的不加糖。”
说完,她警告地看了一眼饮月:“我的甜度你喝不惯,别和我一样了,我怕你等会腻得吐出来。”又转头对钟离道:“奶茶就是比茶甜一点,钟离你先试试,喝不惯就放一边。”
钟离“嗯”了一声,唇角微扬道:“上了年纪的人,确实都不怎么喜欢吃糖。”
长风求饶道:“我都认错了,您就别提这茬了好么。求您了。”到底还要对她公开处刑多久,她觉得自己大概未来几十年,都再听不得“年纪”这两个字了。
两人相处氛围融洽自然,几乎根本再插不进第三人。
但饮月冷冷清清地开口了:“此次我和长风前来拜访的原因,想必钟离先生应当已经知道了。但我认为正式的告知,依旧很有必要,毕竟钟离是长辈。”
他宣示主权般握住长风放在桌上的手,看似十分民主地问道:“长风,是由你自己解释,还是我来?”这不都是要马上就摊牌?
好家伙,这桌子你是非掀不可了是吧。
就不能和平解决吗。
长风偷偷瞟了一眼钟离的表情,很好,看不出喜怒,反正肯定不可能是高兴。
她清了清嗓子,抽回自己的手道:“菜都上了好一会了,我们吃完饭再谈正事行不,我饿了一天了,真没力气了。”说着,她先往自己嘴里塞了个包子,接着又试图往饮月嘴里塞。
咱都别说话了,好好吃饭,等吃完,你们再出去打,行不。
饮月捉住她的手腕,别过脸,拒绝和这只包子亲密接触,狭长凤眼微微眯起,十分不满。
长风视美色于无物,熟视无睹,他越是拦着,她就越较真,脾气上来了,还非要把这包子塞他嘴里不可。
上手不行,她直接上脚,踩着凳子上了人的大腿,人为抬高自己的身高。
偏又不肯好好踩着,一个不稳,从饮月两腿中间滑了下去。
饮月一边挡她的包子,还有空伸出一只手,搂着她的腰,把人揽到胸前锢住。
人滚进饮月怀里时,还不忘捏着那只包子,含含糊糊道:“明明就很好次,你能不能别挑饲?”
饮月那身青白相间的长袍,被她糟蹋得乱七八糟,很有良家妇男惨被蹂/躏的凄楚人妻感。
长风的衣服倒是分毫未乱,但这副双手被禁锢在头顶,挣扎不出来的模样,也实在耐人寻味。
沉闷两声响,是钟离把云融端上来的芋泥**,分别放在了两人面前的桌子。
长风僵硬扭头,甚至不敢多瞧钟离的神色。
完蛋,跟饮月这迷惑人心的小妖精待久了,都忘记钟离还在这里了。
“在不松开我揍你了。”长风一边威胁,一边踹他。
饮月略带嘲意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但还是松开了手。
一切尽在不言中。
若不是他平时让着她,她能揍得过谁。
长风最后屈辱地把手里的包子塞进了自己嘴里。
可恶,等婚礼结束,她的计划成功,有你小子好看的。
钟离看她咬包子跟咬仇人一样,叹了口气,道:“不喜欢吃别吃了。喝你的奶茶去。”
至于饮月,上了这张桌子之后,他几乎就没给过他一个眼神。
长风含含糊糊道:“谁不喜欢吃了?这么好吃的奶黄包,不喜欢的人简直没品。”
饮月拿起面前的茶润了润嗓子,“吃东西的时候别说话。”
长风愤愤瞪他一眼。
他还说自己变了,他的变化才最大好么。
把当初那个清高冷艳的龙尊还回来啊,这个小气毒舌男是谁,她不认识!
一顿宾主都不怎么高兴的饭,终于还是到了尾声。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在饮月若有若无的隐形催促下,长风磨磨蹭蹭地开口了:“那个,钟离,有个事跟你说一声。”
她的语气,同“下雨了,我去收衣服”,没有任何区别。
钟离放下基本没有动过的筷子,脸上的神色淡淡的,“你说吧。”
他放在桌上的手交握着,以一种明明很松弛,但却让别人压力很大的语气,温声道:“不用紧张。”
每次她犯错了他就这个语气。
越是大错,他语气越温和,好像无论她做什么,都有他帮忙兜着。
但如非必要,她是真不想面对他这副模样。
没啥原因,单纯腿软。
他越表示不在意,越温柔,她越觉得两股战战,心率狂飙。
后来她自己总结道,这可能就是当爹的人,自带的天赋技能。
此从她成年之后(持明族两百岁成年),她几乎再也没有犯过,让她不得不面对钟离这副面孔的大错。
记忆变得模糊之后,有时候,她甚至会畅想,其实钟离也没什么好怕的嘛,以前那都是因为她年纪小而已。要是钟离再这么吓她,她肯定不会怕他了。
狂言就此打破。
长风清了清嗓子,战战兢兢道:“咳咳,其实,也没什么大事,真的。就一件很普通的小事,之前不告诉你,是不想拿这事打扰你,毕竟你也忙嘛。”她一边给自己叠甲,一边胡说八道。
钟离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看了她一眼。
饮月也不甚满意她的说辞,什么叫普通的小事?但既然长风开口了,他也就忍着没有打断她。
长风于是立刻收起嬉皮笑脸的神色,沉重严肃道:“我和饮月,我们俩,马上就要结婚了。”她鼓起勇气,嘴角扯出一抹笑来,道:“钟离,到时候婚礼上,你用我长辈的身份出席行么。”
长风发誓,她从来没有在钟离脸上看到这么浓重的失望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以为自己做了多么罪大恶极,十恶不赦的事,简直羞愧得要从地缝里钻进去。
不是,等等,她就单纯结了个婚而已啊?
而且这还没结呢。
“我不同意。”钟离的失态没有持续太久,他干脆利落地表示了自己的态度。
长风愣了下,居然也不算太意外。
她哑了声音,有点难过,桌下,饮月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也行,作为长辈出席说不定还要上台说话什么的,确实很麻烦。那我在亲友桌给你留个位置,到时候你来吃个饭就行。”她避重就轻,试图蒙混过关。
钟离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你和他的婚事,我不同意。如果你要问我的意见,这就是我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