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意外,又见意外
已知条件1,建木重生了。
条件2,自己好像成了建木(存疑)。
条件3,丰饶大军正在侵犯仙舟。
问,怎么从该死的建木里,不引人注目地出来。
答:找块豆腐把自己撞死。
当然是开玩笑的。
长风表示自己怎么也得挣扎挣扎,实在不行也得说完遗言再死。
比如,她成年之后在偷偷在公司银行开的账户,密码是******。
视野极速升高的同时,她发现自己活动的空间范围也越来越大。
旺盛的,源源不断的生命力,从四面八方,把她包裹起来。
灌进不存在的毛孔,浑身上下仿佛都长满了食道,连接着深渊巨胃。
困倦也一同袭来。
就好像吃饱了午饭之后,没头没尾涌上来,只想倒头就睡的困意。
长风几乎要顺着这股本能的**闭上眼睛,猛地又突然惊醒过来,不对!
属于她的意识,一旦睡去,恐怕就要直接消散了!
她不是建木,她是建木还没消化干净的食物!
比这念头更强大的声音响起,想活下来,就得弄死它。
古海之中,原本平静生长的建木,突然发了疯一般死命抽条,浓郁的绿色,一时间,铺满了整片海面,宛如海藻疯涨,有节奏地,遵循某种隐秘的规律,不断蚕食攀附着周边的一切东西。
鳞渊境的入口,已经彻底被淹没了。
无法看到里面是否还有没逃出来的持明族。
饮月的脸色难看得吓人。
“事关重大,必须通知仙舟各司,这不是仅靠持明族能解决的事。”
换句话说,看守建木,本来也就是持明族替仙舟挡雷了。
出事当然一起抗。
钟离冷静道:“就算镜流来了也没用,只有找到生发建木的源头,才能斩断它。”
否则,只能寄希望帝弓司命再来一次了。
但钟离对此并不抱太大希望。
“你有办法?”钟离作为在场经验最足的人,饮月很难不怀疑,他是否有不为人知的底牌。
钟离摇头否认的话递到嘴边,突然话头一转,“也不是没有。”
饮月神情凝重地看向他,预感不妙。
果然,他下一句话就道:“此事了结之后,我会带长风离开仙舟。”
饮月压着火气道:“事关重大,钟离,你……”
“于持明族而言,的确如此,还请龙尊以大局为重。”钟离反唇相讥。
他在仙舟生活了千年,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但也不代表,他一点报酬都不会索取。
依照仙舟从前对待丰饶余孽的态度,和他们关系暧昧的长风,必定不会被轻易被放过。
比起耗费口舌在此处纠缠,不如另寻退路。
饮月沉默不语。
闭了闭眼睛道:“若她要走,我不会阻拦。”
钟离点了点头,也不再言语,而他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杆长枪,以雷霆之均,向建木投射而去。
万事万物,皆有弱点。
既然当年帝弓司命能折断一回,未必如今,就不能折断第二回。
那时刹那。
万顷金光,自日落西沉的反方向,由下自上,几要烧灼人的双眼,不可阻拦,也绝对阻拦不了地力道,贯穿半边深海。
*
半个月后。
一枝嫩芽,颤颤巍巍地,以一种让人疑心它下一秒是否就会被折断的,极快生长速度,从一节焦枯的树干上长了出来。
长风试探地伸了伸手,嫩芽头顶上那片叶子,就跟着颤了颤。
聊胜于无。
好,好得很。
半个月前,她好不容易从建木压倒一切的生长**中重新找回自己的意识,就被当空一柄长枪,直接打回解放前。
好家伙,这一下,直接种族都给她换了。
不,也不能完全说换了。
她隐隐约约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存在,但意识却没法过去,只能暂时依附在这一株小苗上。
说惨,谁能比得上她惨。
这就是占小便宜的代价吗?
但是,她还什么都没有开始做啊!
这惩罚力度是不是太大了点,真的不是有谁刻意地,蓄意针对她吗。
长风郁卒地垂下脑袋,整个人郁闷地想死一回。
同时,她仍旧不死心地,试图用意识感知她那具不知道现在在哪里的身体。
说不定,多试几次就回去了呢?
*
金人巷。
经过上次大乱后,大家显然都还没有从动乱中恢复元气,街道上开业的店铺,门庭稀落。
开店的业主,也都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显然是还心有余悸,阴影未消。
云融家的酒店,倒是勉强支撑起来了,对家里没余粮的家庭,出门吃饭到底还是刚需。
“这还是几百年来,那些丰饶余孽第一次打到仙舟上,可真的吓死我了,真就想要问一句,现在到底哪里还是安全的?那些云骑军,平时对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小老百姓威风十足,这种要命的关键时刻,怎么不见他们人影了?”
“这你第一条就说错了,那些丰饶余孽觊觎建木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怎么可能是他们第一次上仙舟,恐怕这所谓治下森严的仙舟,早就被渗透得跟筛子一样了。只不过从前捂得好,没叫我们发现便罢了。”
“那,第二条呢?”说话的商人捻了捻两条时兴的胡须,盯着面前的同伴道。
“第二条倒也没错,我看哪,这些所谓的大将军,只不过都是些,欺软怕弱的酒囊饭袋!惯会欺负我们良民罢了!”
这话音一落,一声巨响从一边角落响起。
怒气冲冲的少年,拍桌而起,一双眼睛像是喷火,目光烫人:“你们胡说什么!”
被盯着看的两人,同样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一字一句皆是事实,有什么不对?”
云融原本趴在柜台上算账,看见这一幕,立马丢开账本,连跑带跳地走到两拨人中间,紧张道:“大家说归说,别打架啊!打坏东西十倍赔偿!”
一时间,双方的气焰都消弭不少,小胡子商人后退一步道:“谁耐烦跟个毛头小子计较。”
景元怒气难消,咬牙道:“前些日子,若不是云骑军奋力抵挡外敌,死伤无数,仍旧不肯后退半步,尔等如今焉能安坐于此?”
小胡子商人眼睛一瞪,胡子一吹,眼见就要重新开口阴阳怪气。
知道这种商人嘴皮子功夫厉害,这小云骑肯定应付不来的云融叹了口气,周旋道:“行了,老周,别人说自己良民我肯定信,你就算了吧。上次你倒卖活物,把吃人甲鱼幼苗当宠物鱼苗卖给小孩子这事,要不是有人眼尖,买回去看出来了,没酿成什么惨案,你以为你被关几天就能放出来?”
“那我怎么知道!这事,这事错也不能全在我,我过星槎的时候,那些云骑军为什么不好好检查,非要等我都出手了,再来治我的罪,这难道不是钓鱼执法吗!”小胡子商人犹不服气,但他的朋友却拉了拉他,示意他算了。
“还有上次的大乱,别的摊位都好好的,凭什么就我的被砸得稀巴烂,这难道还不是有人故意针对我?”他越说越生气,脸色不受控制地涨成了猪肝色。
这事云融倒也知道一点内情,她无语道:“谁叫你为了抢位置摆在路口中央,那不砸你的砸谁的。好啦,不就损失一点货物嘛,我有个朋友,都成植物龙了,昏迷半个月都还没醒过来,这不比你惨?”
小胡子商人心有戚戚然地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
一旁原本一肚子话要说的景元也脸色沉了下来,他皱着眉头,向云融道:“你朋友被丰饶孽物袭击了?”
云融想起长风那奇怪诡异的情况,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回到:“应该是吧。”
“确实挺惨的,连定好的婚事都黄了。不过他们持明族嘛,和我们短生种又不一样的,蜕生之后,不就又好端端的了。”
*
屋子里,除了桌上的一盏灯,再无其他光亮。
床上躺着一位面容苍白的少女,了无生气,连呼吸都聊胜于无。
像是一具美丽的人偶,精心雕琢的面孔,毫无起伏的胸膛,让人绝望的永眠。
坐在床头,气息温和的男人,闭着眼睛,面色沉静,仿佛也跟她一般,一同沉进了黑甜的梦里。
两人的双手交握,相同的体温,被连接在一起。
只有呼吸声,清浅又平缓,和心跳一同,在安静的屋子里微不可察地混杂着响起。
直到,一道不速之客的声音突然而至,打破了此刻这一份宁静。
饮月看着双手交握的两人,脸色已经不像是最初那么难看了,他叹了口气,再次劝道:“现在对长风而言最好的办法,就是送她蜕生。你强行把她留下来,除了降低蜕生的几率,并没有任何用处。”
并不是所有持明族都能够不出意外地成功蜕生的。
遭受难以治愈的重伤,或者重病,就很有可能挺不过去死掉,或者说,达不到蜕生的要求。
钟离示意他保持安静。
“蜕生是你的想法,不是她的。如果你没其他的事,现在就可以离开了。”
饮月看他像是在看一个冥顽不灵的愚蠢男人,“你这样做,不是在救她,是在害她。”
钟离丝毫没有要同他辩驳的意思。
只一翻手,饮月就被被迫退出了房门,顾及屋内的长风,他压着火气没有反抗。
简直是愚夫!
不行,他不能让长风就这么被钟离耽误了。
得想个办法,避开钟离把人带走。
赶完人,钟离重新闭上了眼睛。
是以,他错过了长风突然抽动了一下的嘴角。
远在鳞渊境一颗小树苗上的长风:大震惊!
钟离你可绝对不能被饮月忽悠走啊,她才不要蜕生!
啊啊啊啊啊啊!绝对不行!
饮月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不许你动我的身体!
长风此时已然被这消息震惊得杀红了眼,恨不得当即跑回去痛骂饮月一顿。
拔苗助长一般,这截树苗生生又抽高了几厘米,几乎要从断开的枯木上,触及到焦黄的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