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陆泽率先有了动作,抬脚朝谈长庭走过来。
他看着谈长庭流血的肩膀,鲜热的血不停滴落在地上,可谈长庭面色沉静,躲避着他的视线,似乎是半点也不在乎那些失去的血。
“他跑不掉了。”陆泽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而后收起枪转身,“跟我回家。”
在他们结婚之后,这是陆泽第一次对他如此冷淡。
秦叔不清楚内情,只是看到谈长庭满身血的回家,魂儿差点吓没了。
谈长庭的伤口只是在军部简单处理了一下,回家后又让家里的医生仔细给他清理了一下,取出了子弹。
陆泽全程陪在他身边,但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没有说。
两人一个比一个沉默,谈长庭更是连处理伤口都没吭一声。
陆泽的联络器响了起来,他看了眼,避开谈长庭去接了。
谈长庭原本还有些愧疚心虚,毕竟他放跑了破晓军团的人。他想要是陆泽问他,他会跟他承认错误,就是罚他他也认了。
结果这家伙从头到尾一句话不说。
不就是放跑了个人吗?那他还受伤了呢!
子弹还在他肩膀里卡着,那血哗哗地淌,他肚子里还怀着他的孩子,他凭什么对他冷暴力?!
谈长庭越想越气,又气又委屈。
陆泽回来的时候,谈长庭的伤口已经包好了,医生正跟他嘱咐注意事项。
谈长庭现在不想看见陆泽,看见他就烦。
于是在陆泽刚回来的时候就起身走了。
路过陆泽身边,冷着脸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医生们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们两个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敢说话。
晚上休息的时候,陆泽回房,发现卧室里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以为谈长庭是去别的地方了,结果一直到洗完澡上床,等了半天都没见谈长庭回来,于是起身把秦叔叫了过来,问他:“他人呢?”
秦叔看了眼他身后空空的床,说:“小庭说他受伤了需要静养,伤好之前要一个人住。”
“我知道了。”陆泽没再说什么,关上门回去休息。
秦叔还想劝劝他,没等开口就被他关在了门外。
他无奈叹气,只能盼着两个人有谁主动破冰了。
谈长庭的伤口贯穿了肩膀,无路是躺着还是侧身,伤口被会被压到。而他这几天腿也开始因为怀孕抽筋,不能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
说句实话,现在这点疼,比起战场上被炸断手脚的疼根本不值一提。
但也许是他这几个月在将军府好日子过久了,这种程度的疼痛,居然折磨得他睡不着觉。
但身体得不到休息,伤口愈合得会更慢。
他拧着眉坐起身,莫名觉得肩膀的伤口越来越痛,下床准备去找医生打一针镇静剂。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陆泽,陆泽手里还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药品和包扎的医疗包。
谈长庭冷着脸,不想跟他说话,但他堵着门一动不动,谈长庭只能开口:“让开。”
陆泽没动,说:“医生说你的伤口要隔几个小时换一次药。”
“我知道。”谈长庭没好气道,“你要是不在这儿挡着,我已经去找医生了。”
“我把药拿过来了。”陆泽说,“进去我给你换上。”
谈长庭冷笑,嘲讽:“我哪儿敢劳您大驾啊,当了一晚上哑巴,这会儿在这儿说什么让人冒火的话?”
陆泽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他觉得自己才应该生气,毕竟他先是不爱护自己的身体,大着肚子就敢去追匪徒,结果最后挨了一枪还把人放跑了。
他看着谈长庭肩膀上浸血的纱布,说:“你的伤口流血了。”
“我知道。”谈长庭上手推他,“你让开!不用你管!”
陆泽抓住他的手,不让他乱动,说:“你生什么气?我觉得我才应该生气。”
谈长庭一听火气更大了,“你生气?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难道不是为了你才去追人的吗?!”谈长庭眼里含着泪,哽咽怒吼:“我不是怕你真被人打爆脑袋才去抓他的吗?!是,最后我是犹豫了把他放跑了!可那又怎么了?!你就能保证你的军团每次出任务都不会失误都能抓到人吗?!更何况那是我曾经的战友曾经的伙伴!我们曾经朝夕相伴了四年!我难道不能犹豫不能恍惚吗?!”
“更何况我都受伤了!我都受伤了!!!你知道被子弹贯穿多疼吗!!”谈长庭委屈地哭起来,“可是你不关心我,不跟我说话也不看我,就知道对我冷暴力!!冷暴力就冷暴力!谁稀罕你跟你说话!!!”
谈长庭抬手拿胳膊擦眼泪,像个受委屈的小孩儿一样哇哇大哭。
看的陆泽心里心疼又有点好笑。
他将谈长庭擦泪的胳膊拿下去,伸手轻柔地给他擦眼泪,说:“那我跟你道歉,以后不会不跟你说话了,可以原谅我吗?”
谈长庭哭了一会儿,逐渐冷静了,抽抽噎噎地跟陆泽站在门口,谁也没有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陆泽忽然听到谈长庭小声嘟囔。
他没听清,俯身问:“你说什么?”
谈长庭嘴一撇,又哭起来:“我说我腿疼,现在每天晚上都要抽筋,肩膀也痛,根本没法睡觉呜呜呜呜,我想睡觉。”
陆泽真是心情复杂。
他把谈长庭牵回床上,先把止疼药倒出来让他吃了。
谈长庭有些犹豫,说:“医生说孕期最好不要吃这种药,我可以吃吗?”
“没事,吃。”陆泽说出口的话很狂拽,“连一个止疼药都抗衡不了,那这孩子生出来也是废物。”
“……”谈长庭无言以对,但心情的确诡异地好了一些。
他乖乖吃了止疼药,又让陆泽给他的伤口换了药,然后被哄着躺上床睡觉了。
他今晚哭得太厉害,躺在床上还时不时地抽抽搭搭。
陆泽坐在床边,抚摸着他的脑袋,哄他:“睡吧,我在这儿守着你,腿抽筋了我就给你揉一揉。”
谈长庭乖乖躺在床上,两手搭在自己隆起的肚子上,表情还是委屈巴巴的,扭头看着陆泽。
陆泽觉得他现在说什么都错,于是决定少说少错,但听了谈长庭的控诉,又觉得不能不说,最后只能憋出一句:“怎么了?不是想睡觉吗?”
“你以后,不能不跟我说话。”谈长庭说。
“好。”陆泽一口答应,“还有别的要求吗?”
谈长庭:“也不能凶我。”
陆泽心里纳闷,他有凶过他吗?但是没敢问出来,怕又把人惹哭。
可谈长庭好像能听见他的心声,说:“瞪我也是凶。”
陆泽没有跟他争辩,只应声:“好,都听你的。”
谈长庭情绪缓和了,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说:“来都来了,躺下一起睡吧。”
于是当晚两人放着主卧的大卧室没睡,在客房睡了一晚。
次日秦叔看着两个人从客卧一起出来,有些意外又在意料之中。
餐桌上,秦叔上前对他们两个道:“黎先生的情况已经稳定了,只是医生说他现在因为易感期刚过,有些虚弱,还需要修养两天。”
“真的?!”谈长庭的心情终于轻松了些,问:“那我可以去看老师了吗?”
“当然。”秦叔道,“医生刚给他检查完,我也让人把早饭给他送上去了。等吃完饭再去吧。”
“嗯嗯嗯。”
一连沉闷了几天,终于有了件高兴事。
谈长庭早饭吃得格外香,粥都多喝了两碗。
秦叔看着谈长庭逐渐圆润的脸,成就感颇丰,在他把喝空了的碗再次递过来的时候,笑盈盈地给他又盛了一碗。
陆泽看着谈长庭那比自己大了一倍的碗,有些担心这么吃会不会吃坏身体。
但医生又说没问题,他只能按捺下心思。
饭后陆泽照常要去军部上班,出门前谈长庭亦步亦趋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他身后,一直目送到他门口,也不开口说话,就那么眼巴巴地盯着他。
陆泽被他盯得没办法,主动开口:“想问什么?”
谈长庭大胆开口:“那个,抓住了吗?”
“你可以放心了。”陆泽虽然有些郁闷,但这毕竟与谈长庭无关,“他跑了。”
谈长庭默默松了口气,挠挠头欢送他:“那你快上班去吧。”
陆泽:“……”忽然就不想去了。
陆泽走后,谈长庭去看了黎师。
黎师只是看起来脸色不太好,但精神状态比起之前似乎没什么区别,看见谈长庭进来,还对他笑了笑:“这几天吓坏你了吧。”
“还好。”谈长庭在椅子上坐下,说:“就是有点担心。”
被易感期alpha弄烂的房间已经恢复如初。
谈长庭担忧问:“老师,你的信息素……为什么会突然信息素紊乱啊?老师今年也才30岁。”
“30岁已经是高级信息素紊乱的高发年龄了。”黎师说,“其实到了28岁,双A以上等级的AO就已经面临信息素紊乱了。”
“那老师……也是28岁就开始了吗?”
黎师笑笑,说:“我26岁就开始了。”
谈长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以往都是老师充当这个心理安抚的角色,现在骤然换了身份,谈长庭忽然意识到自己根本不会说什么好话。
“不用觉得难过。”黎师说,“这个世界上60%的AO都会遭遇这种情况。所以联盟才这么执着于陆泽的S级基因。”
“其实在我26岁开始发病以后,我才明白联盟为什么一定要延续S级的基因。”黎师说,“但我依旧不赞同这种人道主义毁灭的方式。”
谈长庭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他现在也算是联盟的工具,他肚子里的孩子也是。
好在黎师没有多说,转了话题问:“我听说你跟陆泽昨天被袭击了,还受伤了?”
谈长庭点头:“是破晓军团的人来救人的。”
“看你这表情,来的是熟人?”
谈长庭看着他,抿唇道:“是祁百川。”
黎师叹气:“这些事情你不要参与,毕竟你已经跟破晓军团没关系了。”
“我知道。”谈长庭低头绞着手指,说:“就是觉得……虽然早就知道他们已经是叛军了,但我也没想到,我们会有敌对的一天。”
黎师落在他的肩膀上,问:“肩膀上的伤也是他打的?”
“嗯。”谈长庭朝他卖惨,“老师你都不知道多疼,那么近的距离,子弹都从我肩膀上穿过去了。他可真下狠手。”
黎师笑,说:“没事,以后见了他,我替你揍他。”
谈长庭惊讶地看着他:“老师还能见到他?”
黎师挑眉:“虽然他现在叛出了联盟,但我还是他老师。”
“老师你跟破晓军团有联系?”谈长庭担忧道,“要是将军知道了怎么办?”
“他知道了也不怕。”黎师说,“他早就知道我跟破晓军团有联系。反正我又没有参与叛乱,只是去看看我的学生们,也没有给他们提供帮助。这次孟甫被抓,我本来想去军部看看他,但陆泽严防死守不让我看,我也没有办法。”
“昨天我听祁百川说了。”谈长庭道,“他说孟甫被陆泽抓了。”
黎师又叹气:“但这些事情到底跟我们没什么关系,你也不要太在乎,不然陆泽那个脾气肯定是要跟你闹别扭的。你别看他平时板着脸平平淡淡的,可生气起来说话让人直冒火。”
谈长庭气哼哼的:“领教过了。”
“但祁百川没被抓。”谈长庭说,“昨晚他逃跑的时候,被陆泽开枪打中了,也不知道他现在躲到哪儿去了。”
被谈长庭念叨的祁百川,这会儿坐在精致洁白的大床上,裸着上身,任由身边的omega给他换药。
他那一枪伤在了左肩膀上,也不知道姓陆的那家伙是不是故意的,为了给他老婆报仇故意给他在同样的位置来了一枪。
给他包扎的omega冷着脸,看起来不甘不愿的,手上力道故意使得很重,疼得祁百川额头直冒汗。
他抬头凶狠地盯着omega,警告他:“你要是再故意摁我伤口,我现在就把你咬了。”
金岁荣长这么大,除了在陆泽那儿,还没受过这么大气。
他剪掉纱布,给他绑好,心里气愤,但也只敢把气呼呼地把剪刀扔回托盘里。
可恶!早知道不多管闲事了!alpha都不是好东西!就该让他死外边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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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