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神祇 第26章 算盘

朱迪的笑很灿烂，但是李阙之却为这个笑容感到很头疼。

他该怎么跟朱迪说，双十一大游行，其实不像他们想象的那样？

李阙之可以很强硬地要求谢朝歌他们不去参加游行，他们是知根知底的朋友，一起熬过了多少患难，才走到今天的，彼此都不用顾忌，可以坦坦荡荡说实话。哪怕李阙之并没有关于双十一大游行阴谋论的相关证据，哪怕这只是沈故随口告诉他的话。

但是朱迪不一样。

人与人，始终是有亲疏远近之别的。

李阙之就算刚刚帮了他们的忙，但是他始终是一个外来者的身份。

更何况刚刚朱迪也聊到了他们的“二代同盟会”，这场双十一大游行应该是他们筹备谋划了很久的一件事情，李阙之肯定不能就这么在一桌子人面前否决掉“双十一大游行”。

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呢。

李阙之抿唇，把他想说的话咽进肚子里。

朱迪不是说，二代同盟会的组织者之一，切尔西就快要回来了么？

到时候试试看能不能和他聊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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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区，深渊，乾坤圈。

沈故在换衣服，夏逢秋站在他边上，替他提溜着西装架。

一面等身高度的落地穿衣镜摆在沈故面前，流光溢彩的合金框架，光滑平整的镜面映出沈故修长挺拔的身形。

沈故正在扣袖扣，袖扣是某种昂贵的宝石的嵌合体。深色的，雕刻成一只猫头鹰的脸盘。

夏逢秋看着沈故慢条斯理扣上袖扣，然后再把衬衫的领子整理好，正正领带，他默默地吞咽了一下唾沫。

老大啊，夏逢秋腹诽，您去十三区穿这么正经的西装干什么啊？是嫌自己还不够格格不入吗？

“这边还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沈故展开双臂，夏逢秋替他穿上西装外套。

“没有了老大，都处理好了，您不在的时候我和逢春会盯着的。您一百个放心！”夏逢秋在沈故边上回应道，他透过那面等身穿衣镜，看到镜中自己面上略显得有点谄媚的表情。

“嗯，”沈故点头，“一百个放心，九十九个给逢春，一个给你。”

“您这，”夏逢秋哂笑，“您这把我说的，我也不至于这么不靠谱吧？”

“开玩笑的，”沈故转身，拍拍夏逢秋的肩膀，“有什么突发状况随时通知我。”

“没问题，您就放心去......”夏逢秋本来想说“放心去追李老板去吧”，但是话到嘴边马上就知道不妥，在脱口而出之前，堪堪改了口，“......放心去吧！”

“嗯。”沈故似乎是注意到了夏逢秋语句间的顿挫，他回眸似笑非笑地扫了夏逢秋一眼。

夏逢秋赔笑，“还有一段时间就到双十一大游行了，您自己在外面，还是要注意安全啊！有什么需要的，随时联系我们！”

“好。”沈故点头，点头之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东西，微微眯眼。

“马上就是双十一大游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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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阙之的踪迹其实很好找。

唔，这么说其实不大准确。

一个适用性更广泛，规律性更显著的说法是，在光网联通且交通发达的2315年，神通广大的老板们无论是想找谁的踪迹，都很好找。

所以其实陈家人也知道李阙之出了乾坤圈之后躲在哪里。

在十三区另一端的黑市，“三点”酒吧。

只不过陈家人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再确切一点，陈杉并没有采取什么行动。

因为这个任务是老爷子交给陈桦的不是吗？

陈桦这么厉害，那就让他一个人去杀李阙之好了啊，陈杉和以他为首的其余陈家人，为什么要去淌这趟浑水呢？

吃力不讨好，最后功劳还是别人的。

更何况陈杉一点也不在乎李阙之杀了陈枫这件事情。

如果可以的话，他甚至还很期望这位素昧平生的二代渣滓，能替他把陈桦也杀了。

这样他就能毫不费力坐收渔翁了。

陈家就会从老爷子的，彻底变成他的。

陈杉曾无数次站在自己昏暗阴沉的书房里，背着手，绕着书桌很缓慢地一圈圈踱步。

他想要陈家的权柄，不单单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陈家。

老爷子是个枭雄，很多年前凭着一个机会，翻身成了“大老板”，人上人。

但是老爷子这一辈子也就止步于此了。

一辈子只能是“大老板”，被底层民众所忌惮恐惧，但是却也丝毫无法染指更高层的权力，吃不到最甜美的那一口馅饼。

老爷子的想法太迂腐了，眼光太局限了。

马上就是双十一大游行了，老爷子没有一点在这里面插一脚的意识，反倒是忙着去搜捕一个平平无奇的二代。

陈杉看着手底下人送来的线报，他喝一口热茶，微微叹气，叹出来的那口气逸着馥郁的茶香。

陈家之后的荣光，就由他去实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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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桦没有家族的势力和帮助，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在李阙之落脚“三点”后的第二天找到了他。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阴雨的凌晨。

李阙之陪着肖在后厨里面刷盘子。

肖总是格外地照顾他，每次都把李阙之挤到水槽的边上去，并不让他和自己一起刷盘子。那里水汽没有那么蒸腾，要凉快很多，李阙之就只要负责把肖刷干净的盘子用毛巾擦干，然后放到橱柜里面就好了。

但是今天酒吧大堂里的客人实在是有点多，外面端盘子和酒的人已经快要忙不过来了。

所以李阙之便戴了个口罩，然后跑出去帮忙去了。

距离上5A通缉令已经过了好长时间，李阙之的头发已经长得很长了，半长的刘海垂下来，遮住眼睛。

再戴上口罩，配合着酒吧里昏暗的光线，要是不怼到李阙之的面前，把他的口罩扒下来，刘海拨开，几乎认不出他的模样。

在酒吧最角落的位置，坐了一个很瘦削高挑的青年，他戴着一顶鸭舌帽，垂着头，李阙之端着托盘走到他边上去，也没有看清楚他原本的相貌。

“你的酒。”李阙之把托盘上盛着琥珀色酒浆的玻璃杯拿下来，放到青年的面前。

“谢谢。”青年回应。

然后他抬头看了李阙之一眼。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撞上。

李阙之的眼神沉静，还带着点懒散闲适。

那个青年的眼神冷肃，他的发梢还有微微的雨迹。

就这么一眼，李阙之认出了陈桦。

陈桦也认出了李阙之。

或许我们可以把这称作兽类的直觉。

李阙之有点危险地眯眼，托着托盘的小臂一下子绷紧了。

陈桦的背脊也一下子挺直，他放在桌下面的一只手微微动了一下，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到匕首。

酒吧里很热闹，红男绿女，觥筹交错，立体环绕音响里播着上个世纪的流行金曲。

朱迪支着胳膊站在柜台后面，和相熟的客人笑着聊天；其余的服务生熟练地端着酒水穿行在拥挤的人群里，把客人们点的种类纷繁，五颜六色的酒准确地放到他们面前；后厨的笨重大门半掩着，李阙之透过拿到缝隙，能看到后厨里氤氲的水汽，他知道肖就在那氤氲的水汽里刷着盘子。

李阙之喉结滚动一下。

他看着陈桦，冲着酒吧大门的方向微微抬一下下巴。

陈桦了然。

他站起来，跟着李阙之走出酒吧。

外面在下雨。

蛛丝一样黏腻的丝状液体，兜头罩下来，从上到下把李阙之和陈桦都牢牢包裹住。

像是走入了一个结界一样。

李阙之深吸一口潮湿的空气，外面还怪冷的。

他带着陈桦往后街一条无人的小巷子走。

他们沿着这条小巷子七拐八拐走了很久，久到李阙之确定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会影响到三点酒吧了，他才停下来。

李阙之沉默着转身，面对着陈桦。

他摘下口罩，口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湿哒哒的，贴在脸上凉凉的不舒服。

“陈桦，”李阙之念了一边陈桦的名字，舌尖抵到上颚，再轻轻扫在下牙堂，吐出这两个沾染了水汽的有点湿漉漉的字儿，“是吧？”

李阙之挑眉看着陈桦，那双黑眸里有很压抑的锐光。

陈桦在淅淅沥沥的冷雨中看着李阙之，他的面容肃穆而又沉默。

“李阙之。”陈桦叫了李阙之的名字，那是一个确认的信号。

面前站着的是杀了陈玉琼第四子的男人，是一个基因变异能力未知，在乾坤圈混的风生水起，在赏金猎人围捕之下还能从深渊成功脱逃的男人。

是他这次要杀掉的任务对象。

陈桦握了拳。

他一双平静如深潭的眸子望着李阙之。

李阙之的三维影像经过光线的变换与反射，落进陈桦的瞳孔里。

李阙之沉稳的呼吸，他呼吸时胸膛轻微又规律的起伏，他眨动的森黑色眼睫，顺着他纤长眼睫滑落的雨珠。

陈桦两个月前更新过的亚速脑机开始模拟两个人的战斗场景，然后在毫秒的时间里把所有可能的推演结果反馈给陈桦。

陈桦在出来之前，已经看过所有能找到的李阙之的录像。

他的脑机对李阙之的行为模式已经有了印象，并可以在此基础上对李阙之的行为做出精准的预判。

李阙之站在雨里，陈桦站在他对面，除了某种浅淡的流光之外，陈桦一动不动。

李阙之看着陈桦，呼吸和缓，耐心等待。

陈桦是猎手，李阙之在耐心等待猎手率先发起攻击。

就在下一秒，陈桦猛然跃起，冲破雨帘，向着李阙之攻去

陈玉琼被叫做“大老板”，嗯，但是和主要矛盾比起来，还是太逊色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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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