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一会儿 第2章 血色皮筋第二

成玉回到家的时候，猫还是没有踪影，不会像以前，总在她回家的时候出来迎接她。她的猫像是消失了好几天，而她的女儿，她的女儿小伊呢？

成玉在屋里仔仔细细找了一遍，才发现小伊则缩在一个墙角。

成玉见此情况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她的婆婆立刻尖叫道：“你果然不尊重我，你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尖叫声太大，吵得小伊哇哇哭。成玉只得抱着小伊进了自己的房间，她的婆婆在身后大声嚷着：“你这是什么意思，拿我当空气吗？”

成玉将卧室反锁，又将窗台边的桌子推过来堵上，这是她的经验之谈。果不其然她的婆婆开始踹门，桌子被踹得碰到门又滑回去，铛铛铛地响个不停。

她的婆婆踢了一会儿发现没用，就静了下来，过一会只听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打包衣物，成玉知道，到第二步了。

她的婆婆隔着门带着哭腔：“你只会欺负我，我要回老家去，你自己辞职带孩子吧！”

成玉心想，这下总算被找到理由了，她的婆婆即将带着儿媳恶毒的消息衣锦还乡了。

但是带孩子这点确实是成玉的软肋，她不敢辞职，辞职了家里开销不够，请阿姨的话又担心对小伊不好，一众亲戚里只有她的婆婆能带孩子。

她的婆婆虽然刻薄胡闹，会把家里搞得乱七八糟，但是至少不会将孩子拐走，也不会给孩子喂安眠药。

从这个角度想，她的婆婆其实还算是个好婆婆。

成玉在犹豫，是不是该像以前那么多次一样，跪下来求婆婆别走。她的玻璃眼珠子四下转着，又看到了后脑勺的血色皮筋。

成玉的家里也是黑白色，只有小伊从生下来后就是彩色的，所以成玉很喜欢小伊。但是最近小伊也开始褪色了，她一度很恐慌。

好在家里突然多了这根血色的皮筋。这根皮筋像是吊在成玉头顶的舌头，一旦成玉想妥协，他就会将那带着倒刺的舌头扑在成玉脸上，将成玉舔得清醒过来。

成玉现在就被舔醒了。

她心里盘算着，要么明天再请一天假，然后再想想办法。还没盘算完，她婆婆的手机响了。

成玉婆婆的手机跟她本人一样，嗓门非常大，放着拖着怪腔的冥歌。

成玉最怕的就是这种歌，自从被她婆婆发现后，她婆婆就将铃声改成了这个，成玉几次被吓得半夜从噩梦中惊醒。

她婆婆将手机放在门边，想让铃声多放一会，就像她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她洋洋得意地将手机翻了个面，将有喇叭的那边贴着门，正好看到了来电显示，朱杰打的电话。

儿子打来电话那就不能不接了。她接了电话，成玉听到她婆婆换了个嗓子，就像每次在她儿子面前的声音一样：“儿子，你怎么打电话来啦？今天还加班吗？晚饭吃了吗？”

成玉暗道糟糕，她老公被她送在了医院，并没有告诉她婆婆。

她婆婆在那头嚷着：“儿子，你还好吗？妈妈想去看看你。”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她婆婆明显松了口气，又道：“那你好好照顾自己，小伊和小玉有我照顾，你放心吧。”

她差点忘了，伪狂犬病是个大病，她婆婆大概是怕被传染。

成玉隔着门听她婆婆那令人作呕的腔调，给在一旁看电视的小伊换了个动画片。

但是她老公说了什么呢？为什么她婆婆好像怒气值降了一些？

成玉听到她婆婆又动了，她本能地抱着小伊，就听她婆婆趿拉着拖鞋走了。

看样子要老实几天了。

成玉放松下来，她从桌子边退开，把动画片关了，将小伊抱在怀里，温声问道：“小伊，今天在家开心吗？”

小伊点了下头。

成玉又问道：“今天在家玩了什么呀。”

小伊道：“玩了猫。”

猫！她的猫！比她驾照跟着她时间还长的猫！

成玉问道：“猫在哪呢？妈妈这几天都没有找到。”

小伊摇了头，胡乱又说了一堆，成玉没听明白。

看来等小伊睡了，她得再起来找一下她的猫。

晚上小伊睡着后，成玉躺在宽大的床上，她的老公不在，她觉得现在的床舒服极了。成玉舒服地翻了个身，随后才坐起来。

她的婆婆屋里静悄悄的，看样子已经睡了。

成玉赤着脚在地上走路，好在现在天气热了，地板踩上去凉飕飕的很舒服。

她的猫大概躲在哪片地板上四脚朝天吧？

成玉将家里翻了个遍，奇了怪了，猫在哪呢？

她又想起小伊今天说的话，小伊今天玩了猫，在墙角那玩的。

成玉悄悄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转过身来准备去墙角看一下，就见手电筒婴着一张尖嘴，下巴那的肉裾在手电筒下晃着，仿佛下一秒这个肉裾就会扇过来，像以前每一次扇她的那样。

是她的婆婆。

出乎意料的是，她婆婆居然只是冷冷地让她回去睡觉。

成玉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婆婆，她怀疑是不是有别的东西闯进来了，来冒充她那个到点必须进屋睡觉，一言不合就大吵大闹的婆婆。

可是冒充她婆婆有什么好处呢？是要继承她婆婆几万糠的负债，还是要得到她婆婆那家暴的丈夫？

成玉觉得不会有人愿意冒充，所以她老老实实地迈了步子，手电筒随着她的动作晃了一下，成玉眯起了自己的玻璃珠子眼睛。

手电筒一晃而过的，是一撮猫毛和……和一滩黑色的血。

成玉最终还是老老实实地进了屋，她的猫不见了，她需要早睡，这样明早才能有时间再去找一找她的猫。

第二天早上，成玉准备上班的时候，发现她的婆婆在给小伊煮鸡蛋。鸡蛋白白的，小伊很爱吃，但是以往总吃不得，因为她的婆婆不允许家里出现吃鸡蛋这种违反人伦的事情。

她的婆婆这是怎么了？成玉更纳闷了。

成玉发现家里黑白的环境中突然出现了一片绿色的叶子，那叶子就埋在小伊一堆黑白色的玩具里。

成玉心情很好，她觉得这个兆头说明今天就能找到猫了。

可是很遗憾，家里没有。成玉只得出门，她翻了家门口的电表箱和水表箱，又爬上阁楼的露台，很奇怪，猫都不在。

成玉将身体折起来，她把自己塞进黑乎乎的空中管道。她在里面喊了几声，回音震得管道上斑驳的锈迹扑簌着往下掉。

她被这锈迹糊了一脸，嘴里呸呸呸地往外吐着碎末，勉强从弯曲的裤腿里掏出了手机。

手机的灯光一开，暗处那些被惊住的老鼠吓了一跳，噼里啪啦地乱蹦。

成玉从管道里退了出来，她将折叠的身体掰直，自言自语道：“猫不可能在这里。这里的老鼠太大了，比猫还大，我的猫胆小，它不会来这里。”

成玉到公司的时候，身上还挂着锈迹，她的玻璃眼睛甚至被划出了两道划痕，正好落在她黑色的瞳孔上。

她记得同事有包蜕下来的皮，那个质感是磨砂的，正好能打磨他玻璃眼睛上的划痕。成玉第一次向同事借东西，或者也可以说，她第一次主动跟别人谈及工作以外的事情。

这位同事成玉记得姓李，可惜办公室里只有别称，就像她的工位牌上写着“木偶”一样，这位同事工位牌上写着“喇叭”。

成玉像是身上爬满了跳蚤，她十分别扭地走到喇叭的工位上。

喇叭果然是喇叭，长长的声线从没听过，即便是看到了成玉，她也没停下来，笑着问道：“怎么啦？”

有了这个开头，成玉明显轻松了许多，她低声道：“我想借一块你的壳。”

喇叭笑了：“这简单，”说着她从抽屉里翻出一大包来，“随便挑。”

成玉紧张地随手拿了一块，她连声道谢并匆忙回了座位，喇叭的最后一句说了什么她完全没听见。

有了喇叭的壳，成玉终于把自己的眼珠子磨亮了，她眨巴了几下，效果非常好。

今天的工作还是八件，大概是眼睛变亮的原因，她处理工作的速度都变快了，下午才3点钟，她就做完了工作。

工资是固定的，活也该是固定的，可惜工时也同样是固定的。虽然做完了工作，她仍然不能提前下班，只得坐在工位上玩手机。

为此，她的领导看了成玉好几眼，最终将成玉叫进了办公室：“木偶，你的工作都处理完了吗？”

成玉点了点头。

领导的黑白色羽毛乱晃着，成玉听到领导说：“干得漂亮！我就知道你能力不一般！”

领导新修的舌头在现场听得更明显，果然是声音更好听了点。

领导喝了口茶，又道：“你来我们这已经一年了，你的能力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是苦于没有机会。”

领导的眼珠子滴溜溜的：“正好你现在的工作还有余力，那我就放心把这个工作交给你了！”说罢他推了厚厚一沓材料过来。

成玉没有接，领导又道：“你放心，你把这个工作做好，晋升涨薪都包在我身上！而且我会亲自指导你，给你一个非常好的成长机会！”

成玉最终还是抱着这团材料出来了。路过其他同事的工位时，成玉突发奇想地抬头看了一眼。

原来那些人平日里忙得头都抬不起来，居然是忙着在聊天软件上讲八卦，忙着在购物平台上买紫色的紧身衣。

成玉深刻反思了一下：大家工作明明就那么点，但是看起来这么忙都是有原因的——都在假装忙。

她以后也要学着这样。

直到下班大家都走了七七八八，成玉才忙完收拾好包，并且她终于想起来，她还有个老公，她老公正呆在医院里。

成玉昨天临走的时候以没钱为由拒绝了护工，不知道这一天下来，她的老公怎么样了。

成玉很庆幸，在助理医师给她老公换上病号服的时候，她把她老公所有的钱和银行卡都拿了过来，希望医院不会允许赊账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