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堂入仕（科举） 第20章 进京（四）

第二十章

齐怀砚回家将手绢递给吴贵，令其将给楼大老爷，吴贵说楼大老爷出门忙，要晚间才能回来，齐怀砚踌躇不安，晚上只能亲自去向楼大老爷说，内宅之事本该是各位奶奶的事，可两位奶奶皆不喜欢他一家，没办法，又怕毁了周小姐的名声，只能跟楼大老爷禀明。

楼大老爷处理完公事匆匆回家，齐怀砚在外院等了许久，小厮进来说回来了，昏昏欲睡的齐怀砚登时来了精神，楼大老爷身穿便服，腰间压着一块玉穗，面色倦意浓浓但双目依旧清明，正阔步向院内走去。

进门后，齐怀砚朝楼大老爷深深作了一揖，开口表明来意，将周小姐与契三爷之间的事，一字一句的描述出来，还将拾来的帕子给楼大老爷，又替府里的奶奶打圆场：“原是要去同大奶奶说一声，不巧大奶奶这几日正忙，不好叨扰，又怕一时隐瞒不报，毁了姑娘清誉，才来此地见老爷一面，望老爷勿要见怪。”

“你思虑的很对，时间也不早了，这事我会着人去办的，明日便启程去京师，你先回去好生准备着。”楼大老爷脸色如常，心底对这个少年行事妥帖，很是满意，不免又多看了一眼。

齐怀砚道谢出门，正瞧遇见了词四爷，二人见面颔首。

代安说词四爷来见，楼大老爷错愕，令下人请进，见齐元词身形消瘦，他还未开口，眼前的侄子双膝直直的下跪，单薄的脊背更是令人心疼，齐环楼赶忙命人扶起来。

齐元词起身，坐在放着软垫的太师椅上，代安识趣的推出门去，并小心的合上门。

随即齐元词开口恳求：“深夜拜访大伯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明日元词想与大伯母大伯父一同前往京师，还要劳烦大伯父寻一间屋子，侄子可出这租赁的银子。”

此话一出，楼大老爷一口驳回：“不成，且不说京师物价高昂，便是走水路也要半月有余，你带着令哥儿一路颠簸，身子吃不消。”

空气中凝滞好一会儿，齐元词张了张口，却没说什么，只起身告罪回去。

楼大老爷这才惊觉自己有些失言，带着刘氏一家，却不带同宗的侄儿，岂不寒心？他可正为这事儿烦着呢，刘氏一家是老太太托孤的遗言，带上一家也就罢了，他本想带着弟弟的几个儿子去京师，为此，郑氏没少跟她拌嘴。

京师寸土寸金，他在京师的屋子是一间四进的院落，不说家中儿女姨娘，还有下人婆子的安置，都略显拥挤，再带着人去，只怕也不知住哪儿。

楼大老爷怀着愧疚的心，摇了摇头，回屋却见郑氏还在巴巴的等着他，齐环楼心里一跳，正想悄悄瞒过去，只听郑氏皱着眉，起身拎着齐环楼的耳朵，疼的齐环楼只叫“轻点儿”“疼”。

郑氏松了手，越想越委屈，哽道：“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烂摊子……”眼眶中泪水滴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齐环楼顿觉心疼，忙替郑氏脱了鞋袜，柔声哄起来。

“你看你选的什么好亲事，我就说不成不成，你偏说是老太太订下的，不能忤了她老人家逆，我是左看右看都觉不好，念着你的话，全是孝顺老太太，老太太见多识广，必然是对齐家是极好，现下官人你瞧瞧，这人还没长齐全的一个孩子，便想着朝秦暮楚，这事儿你管罢，不管不了。”郑氏推开自己丈夫，盖着被子闷头睡。

“事情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

“不听不听。”

见哄不好，齐环楼脱了鞋袜，也钻进被褥中，哄着骗着行周公之礼。

良久，二人喘着粗气，下人进来清洗一番，齐环楼躺在罗汉床上，身下人枕着自己的手臂，他一把将人搂进胸膛，亲了亲那柔软的唇瓣，知情绪稳定后，他便开口：“那小子胆敢思慕别的姑娘，我第一个饶不了他……”随后便将齐元契私会周十儿的事儿，齐怀砚又是如何捡到手绢的，一一告诉了郑氏。

郑氏恍然，幽幽怨道：“这府里太没规矩了，婆子也不紧着约束，先前有人偷窃，后又有人私相授受。”

齐环楼何曾不是这般认为，只是这里毕竟不是他自己的家，还得给弟弟一些面子，齐环楼倒是没有顺着郑氏说，只是保持沉默。

“要不官人，你将那两人的婚事取消罢？到时我亲自给那孩子挑一门亲事。”郑氏吹着枕头风，她十分看不上刘氏出身，想到要同贱籍女子做亲家，郑氏怎么想怎么难受，所以她内心十分抗拒这门亲事。

这一层层，齐环楼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觉得孩子太小了，怕得了意性子养差了，还是早些断了这门亲事即可。

翌日众人收拾箱笼上船，却出了件大事，词四爷不在齐府，齐环楼不放心令哥儿，于是只能在郑氏不满的眼神将人抱上船，船并不是很大，胜在舒适，齐怀砚一家住在靠近船尾的屋子，离郑氏的屋子很远。

郑氏虽不高兴，却也没有办法，她满含笑意的看着香姨娘，香姨娘有眼色的做起齐元契和周十儿的媒，齐元契父亲勉强点了点头，周十儿耳朵上早已红透，这桩亲事就这么订下来，同时刘氏也知道楼大老爷想作罢齐怀砚的亲事，刘氏面色如常，看着齐怀砚眼中溢出对去京师的喜悦，淡淡的点点头。

他们一行人就在岸边齐环帖、封氏、香姨娘、周小姐、齐元契众人的注视下离开了。

刘氏正轻声哄着令哥儿睡觉，齐怀砚同吴贵一起将带来的箱笼清点一番，又拿出一些必要的物品出来，望着四方桌上的酱菜，齐怀砚知道除了封伯母，其他人家只怕是已经记恨上他们了。

出神之际，吴贵说他发现了词四爷，齐怀砚与刘氏错愕。

发现齐元词的时候，他正蜷缩在红木箱子里面，像是饿晕过去。

想到众人知道齐元词失踪时，他的亲爹亲娘只是派人去寻了下，便丝毫不放在心上，刘氏便十分心疼，细心的给齐元词喂东西吃。

另外，齐怀砚还发现靠着游泳上了齐家船的儒安，他和吴贵同震惊，并且佩服，这份词四爷的忠贞。

齐元词是偷偷上的船，并不能让楼大老爷知道，否则只怕便要将齐元词送回去，齐怀砚大概也知道齐元词昨日晚上找大老爷什么事了，只怕乞求无用，不得已才出此下策，看着摇篮里吃完奶酣睡的令哥儿，心下想：你有一个对你极好的哥哥，你这个做弟弟的可不要辜负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