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楼[水仙] 第9章 惊·九

作为第一款上市的全息游戏，大抵是奉行了某种全息原教旨主义，《登楼》这个游戏不管是在玩法机制还是新手引导上都过于开放了——

找不到半点提示。

付子沐和褚梁一起坐在客厅里。褚梁低头浏览社区里的帖子，而付子沐则指尖捏着又一次意外捡到的戒指，上下翻看着。

红色的石榴石忽闪忽闪。

“火位的欲求宝戒……”褚梁说，“好像是第一层最难找的碎片呢。”

只是这么一会儿，他就看到不少人在求助，似乎就少了火一个。

“你的运气真好。”褚梁感慨。

“唔。”付子沐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我找到了一个攻略贴，你看看。”褚梁通过攀登者编号在私聊里找到了付子沐，将帖子分享了过去。

付子沐回过神，伸手点开。

虽说是攻略帖，但看起来却有些不着调，第一句话就是：“就让伟大的无面大人来给你们散播智慧的圣水吧！”

“你竟然会看这种帖子。”付子沐诧异，向下扫去。

每两个句子就有个波浪号，隔上两三行就有一句没什么内容的口水话和垃圾话，还时不时在句子后加个括号叠一大串免责声明。

褚梁推了推眼镜，“他的内容最全面。”

“水属性的碎片要去有水的地方找哦~（不保真——反正我是这样找的啦~）同理可得，火属性的碎片就要去火里找，木属性的碎片就要去木头里找……我可真他娘是个天才！”

好像说了又好像没说。

付子沐点评：“这个人还挺有趣的。”

“这个自称‘无面’的人应该已经到楼上了。”褚梁面无表情地沥干净帖子里的水，做出总结，“除去你找到水晶和戒指，剩下的分别是金位的兔子、木位的毒蝎和土位的山羊。”

“兔子、毒蝎、山羊……好像都没见到过。”

“虽然知道了碎片的样子，但是下面的大厅太大了，如果直接去找，大概还是会像白天一样无头乱转。”褚梁放下思忖的手，提议道，“我们要不要试试组队。”

“有戒指在，我想应该有不少人乐意。”

付子沐觉得可行，“怎么组队，我们也发帖吗？”

“这倒不用。”

褚梁动了动手指，熟练地找到了一个时间临近的组队帖，在下面留了言，等待回复。

今天夜晚，进入游戏的第四天，两人终于住上了正常人类该住的地方。

付子沐把价值一个亿的新房间里里外外摸了个遍，捡回现实世界的习惯，到洗浴台进行睡前洗漱。

这里光是洗手间，就比他家大上一倍。

付子沐关掉水龙头，拿起柔软的毛巾将打湿的脸擦干，擦着擦着，他突然停住动作，盯住镜子中的自己。

黑色的头发正好长至肩膀。不久前，他上手给自己修剪过，不过因为下手草率了，导致现在每次扎起来，都有几缕短得没办法扎到脑后，只能半垂不垂的挂在脸侧。

如果游戏里的身体是静止的话，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保持这个状态了。

面庞俊秀、看不出年纪的青年微微蹙起眉，浓黑的眼睛一动不动，盯住了镜子中的同款黑眸，镜里镜外陷入僵持。

忽然，付子沐抽了抽嘴角，又眯了眯眼睛，最后抬手搓了搓面颊……几个鬼脸后，他紧皱的眉头缓缓松开。

嗯，还是他自己的脸。

房间的灯熄灭，付子沐钻入柔软的大床。

虽然金银珠宝能安抚灵魂，但□□被厚实的棉被包裹的感觉同样很好。

付子沐半边身子陷了进去，忍不住宽敞的床上打了个滚。

现实世界，他可没有这样的睡觉条件。

一夜无梦，他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他打着哈欠走下楼。

褚梁发来消息，告诉他昨天的帖子同意组队了，约好今早在客栈见面。

付子沐迈入前堂，发现这里多了不少人，七零八落地坐在桌子边，似是在吃早饭。

原来还有这么多人啊。

付子沐很快在角落找到了褚梁的身影，挥手向他走去，“早啊。”

路上，他听到不少人正在讨论。

“听说前天夜里，客栈闹了鬼。”

“什么什么？”

“你从哪里听来的，游戏里怎么可能闹鬼嘛。”

“不知道欸，据说，是楼道在晚上的时候有人影闪过去，速度超级快。”

……

听到“楼道”“闹鬼”两个词，付子沐侧了侧耳朵，“他们在说什么？”

褚梁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情：“我刚下来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聊这个话题了。”

“唔。”付子沐困倦地揉了揉眼睛。

“没睡好吗？”

“昨天睡得挺好，前天没睡好。”一个晚上没能把他缺掉的觉补回来。

付子沐端起手边的热开水，轻抿了一口。真实的热量滚入喉道，让他打清醒了一点。他从背后掏出一朵波斯菊递到褚梁的手里，作为今天打招呼的礼物。

“约好要见面的人呢？”

不等褚梁回答，忽然从他们背后传来一道不可置信的声音：“怎么是你们两个！”

声音有些耳熟，付子沐和褚梁回过头，发现两个街头黄毛小子。正是他们来游戏第一天，在大厅里遇到的打劫中年社畜的俩兄弟。

“哦。”付子沐仰起声调，随后颇感有趣地笑了，“原来发帖的是你们啊，我们真有缘分欸。”

两个黄毛忍不住后退半步，下一秒，他们感觉手上被塞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一束波斯菊，一朵红色一朵粉色。

两人：“？”

付子沐笑眯眯地偏了偏头道：“做太多了，现在也没什么用，就送你们当见面礼。”

两个黄毛：“谢……谢谢？”

“我叫付子沐，之前跟你们介绍过，是开花店的，卖的就是你们手上拿着的玩意儿。”付子沐曲起手肘怼了怼褚梁，“这位叫褚梁，画画的，我们是邻居兼朋友。他的画技很好，如果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找他哦。”

两个黄毛呆愣，这是不是接受太快了，他们可是结过仇恨啊！

顶着一双黑色眼瞳饱含期待的注视，两人最终还是磕磕巴巴地开口。

先是装着机械义手的黄毛：“我、我叫成卓峰。”

另一个比较沉默的：“成卓远。”

“你们是不是兄弟啊。”

“对，我是哥哥。”成卓峰点头。

“是不是还没成年啊？”

“谁说的，我们今年成年了！”成卓峰下意识反驳。

“哦，原来刚满18岁啊。”付子沐了了然地点点头，“真年轻啊，难怪这么活泼。”

“……不准说我们小！”成卓峰炸毛。

……

一旁的褚梁无奈地扶额，真是完全被带着跑。

虽然知道付子沐没有套话的意思，但短短几个来回，他已经被迫知道了哥哥18岁，弟弟17岁，两人一起在爱乐之都的福利院长大，偶像是传奇雇佣兵红狮，哥哥甚至为此改装了义体手臂的故事了。

褚梁打断有来有回的“和谐”对话，提醒正事：“你们手上的碎片有什么个？”

成卓峰瞪了付子沐一样，看向褚梁，“我们找到了羊和蝎子。”

突然被瞪的付子沐：“？”

褚梁：“那我们现在就只差兔子了。”

成卓峰：“等等，我们还没同意要组队呢！”

付子沐疑惑地歪头：“嗯？不是在帖子里就已经同意了嘛。”

褚梁无视抗议的两人，转而点开自由交易面板，看看能不能找到兔子。

结果这一找，就是一个上午。

“那个……我有兔子的碎片。”忽然，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小心翼翼地问道，“我可以和你们组队吗？”

说话的人正是大厅打劫事件的第三位当事人。穿着社畜装的中年男人低着头，不去看旁边的两个黄毛，认真地对褚梁说：“这个游戏的组队上限是五人，加上我应该刚刚好。”

不等褚梁回答，付子沐飞速凑了过来：“当然可以，欢迎欢迎。”

一边说，一边丝滑地给对方塞了支波斯菊。

中年男人拿着花一愣，他深深地鞠了一躬：“真是万分感谢！”

“等到第一层后，我会自己负责自己，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那个，我叫陈好，你们怎么称呼都可以。目前在一家私人企业里上班，这是我的名片。”说着，他给每个人递了一张。

“这么正式的吗。”付子沐翻看手上的小卡，忽然看到眼熟的名字，“咦，你竟然在军事科技里上班。”

这可是大公司啊！

“不不不，我只是在分局里打工而已。”陈好连忙否认，他半垂下眼，“进这个游戏前，我和你们一样在海滨新区，我特地和公司请假带女儿一起去玩，结果……”

“你竟然已经有女儿了。”付子沐惊讶一瞬，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安慰这个和自己一样的倒霉蛋。

陈好长出一口气，目光坚定：“所以，我必须尽快从这里出去。”

付子沐拍板道：“好！那我们这就马上出发吧！”

褚梁：“……我是无所谓。”

成卓峰：“等等，我们还没答应要和这家伙组队啊！”

付子沐笑眯眯地摸了摸黄毛的脑袋，虽然嘴上说着不答应，但在褚梁找最后一个碎片的时候，不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边上等。

在成卓峰炸毛的“不许摸我头”声音中，褚梁带着简单收拾好的四人找到客栈的老妇人。

五个形态迥异的碎片按照位置的顺序放在带着神秘符文的合成台上。在六双眼睛的注视下，碎片亮起清澈的蓝光，仿佛有数据在上面流动。过了一会儿，它们融合成了一把钥匙。

钥匙是一匹白色马头，头戴冠冕，鬓毛飞扬。

接下来，只要把钥匙带到第二层，交给那位“巨人”就可以了。

虽然付子沐看错了客栈和巨型蜘蛛，但在小阁楼见到的“巨人”却得到了社区帖子的验证——

没有脑子、无法交谈、肉食野兽、吃人……

再一次见到“巨人”时，他没有再睡觉。庞大的身躯坐在矮小的板凳上，让人惊异那个脆弱的小木凳竟然顽强地承受住了不该承受的重量。

狭窄的木头阁楼里，五个人的身影一进去，就显得这儿更小了，挨挨挤挤地勉强找到空位站。

付子沐站在了最前面，距离巨人最近的地方。

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看着巨人徒手抓起桌上碗碟中的肉饼往嘴里送。这个距离，他能清楚地闻到那肉饼被巨人的大嘴嚼烂，从开合的、不知道多久没有清洗的牙缝间散发出的怪味，仿佛在诉说被吃的不甘。

巨人似乎嗅闻到了他们的到来，抽了抽鼻子，咧开嘴笑了，肥胖的手向他们抓来的那一刻，付子沐绷紧神经，抓住机会按照“无面”攻略帖的指示，伸出了手。

看门狗会把一切闯入它视线的、会动的东西塞进嘴里，只有钥匙能触发他的引路程序。

看着付子沐手心的白马头，巨人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般停住了。

他从矮凳上站了起来，脑袋顶上了天花板，身上的横肉随着他的动作抖了三抖。被肥肉几成一条缝隙的眼睛可惜地扫了五人一眼，他开口：

“跟我来。”

声音古怪，发音像智力不全的孩童。几人勉强听懂，面面相觑，犹豫地跟了上去。

他们绕过红木屏风，又绕过高大的柜子，木板地震般的上下抖动，大约过了五六分钟，一扇泛着荧光的方形入口出现在他们的视野中。

这就是，真正的入口。

没时间给他们纠结，他们顶着巨人垂涎的视线，默不作声地挨个走入门内。

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们。

一阵失重感过后，付子沐睁开眼，入目的就是陌生的、摇晃的天花板，一盏临时拉线的老旧玻璃灯挂在上面。

不等付子沐回神，就有人推搡起他的手臂，催促道：“付兄弟，你准备好了吗，我们该出发了。”

“啊？”付子沐茫然地坐起身。

他发现不止天花板在晃，脚下的整个地面都在摇晃。他似乎正在一辆高速运行的列车上。

车厢老旧得不像是运载人的。

大约数十人站在车厢里，他们纪律整齐又飞速地往自己身上套着厚重的防护服。

而他的面前，是一件同样款式的防护服，沙黄色的，配着防毒的头盔。

过去，付子沐只在一类人身上见过，来自城市之外的、偶尔出现在街道上的偷渡犯。

一群亡命之徒。

“没有这样的睡眠条件”是指，小付住的地方没有一个可以正经称为“床”的东西。白天工作的时候用来坐的椅子，到了晚上放下来就是睡觉的床——一椅两用。

没有办法自由翻滚（所以小付很喜欢现在这个可以滚的、软软的床，拇指.jpg）。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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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