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十几日,锦州城水位已经降下,不过城中愁云惨淡,路有饿殍,遗留在城中的人家则门户紧闭。
有四人做流民打扮,头戴兜帽,说是水患之时跑出城的,如今城中水位降的差不多了,他们便要回家过活。
城门的官兵见他们三男一女,并不像普通的人家,想挑开兜帽仔细瞧瞧,身后玩牌的三人不耐烦喊道:“到你了,快点!”
“来了!”
这官兵匆匆让那几人过去,转身跑回了牌桌上:“没趁我离开换我牌吧……”
*
四人进了城,立刻转进了小巷中。
一高壮男子自前面带路,众人七拐八拐,忽而听见了“哐当”“哐当”金石相撞的响声。
众人脚步一滞。
“城中如此萧瑟,这铁匠铺竟还开着?”虽是问句,但李雨泽已经确认了此处有问题。
四人对视一眼,自原地分开,梦璃去墙上免得有人逃走,李雨泽则翻墙进了内院探查,剩下两人则转过墙角,推开了关闭的门扇,大摇大摆进去。
一穿着麻布衣裳的老头自满头大汗地抡着铁锤,“锵锵”响声中,火星迸溅。
可他见人来了却毫无反应。
“铮”一声嗡鸣,窦七拔出自己的大刀,按于这老头身后的木桌上:“老板,向你打听个人,你这里脸上有疤,总戴面具的那个伙计在哪儿?”
“死了。”那人道。
窦七愣住,看向周念之。
后者启唇问:“死于何处?”
“不知。”
“哦?”周念之发笑,“不知他死在何处,你又怎么知道他死了,难道他是托梦给你?”
那老头手上微微一顿,接着又抡起来:“这洪水夺了多少人的性命,他又好几日不见人影,不是死了还能是什么?”
周念之又问:“那人生前宿于何处?”
“就在这屋中,晚上在地上铺个草席,便能当床了。”
这屋北面墙上确实斜靠着卷起的草席,他目光定了定,走上前去看了看,又问道:“那他没有遗物么?”
“洪水一冲,还能剩下什么。”
“也是,”周念之转过身,看着他道,“不过我看老板倒未受这洪水多大影响,就连焦炭都未受潮。”
那老头垂着头,但眼眸却上抬,阴阴地盯着他:“公子何意?”
周念之想开口回答,却见那老头身后窗外一只手摇来摇去,他勾了下唇,道:“没什么。”
接着拱手离开,窦七也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刚站在门口,周念之便在窦七耳边说了什么,窦七便站在原地,目送周念之去和李雨泽汇合。
“怎么了?找到什么线索吗?”
李雨泽蹙眉道:“后院中少了些东西,他是铁匠,可是后院一共三间房舍,都是空空如也的,不见有锻造的铁器,甚至……连焦炭都没有。你那边呢 ?”
“问了些关于那黑衣人的线索。”
李雨泽急问:“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
李雨泽眉头紧蹙,自顾自分析道:“此人定不一般,我看他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直接将剑抵在他脖子上,看他说还是不说!”
下一刻便欲往那屋中冲。
可胳膊却被周念之抓住,她抬头,周念之低头看着她,狡黠道:“不过马上就会有线索了。”
李雨泽知道周念之长得好看,可是因之前对他有敌意,总不会拿正眼瞧他,他脸上又总是有伤,因而并不觉得他有多出彩。
但是如今,两人解除了隔阂,李雨泽意识到,周念之的脸,真真是可以祸国殃民那般的脸。
如今露出这般算计神色,更像妖精了,还是魅人的狐妖。
她匆匆垂眸,甩开他的手,不满地嘟囔道:“一句话说不完吗?”
那边忽然传来“砰砰”响声,随后是窦七的喊声:“公子!快来!”
两人立刻跑过去,见窦七那么大的汉子,竟然头朝外拦腰卡在窗中,两根铁栏杆弯曲着,让他进退不得。
惨中带着滑稽。
“怎么了?!”周念之诧异。
李雨泽则是快速看了他一眼,便进了屋,在墙上守株待兔的梦璃也来到了她身后。
目光逡巡一圈,挂在墙上一柄锤头微微晃着,屋内还是方才的摆设,但是那老头已经不见了。
只听窦七道:“这屋内有暗道,那人顺着暗道逃跑了!”
“你看到暗道如何打开了吗?”
窦七惭愧地摇头:“未曾看见。”
周念之走了进去,见李雨泽摸着墙上的一把锤头,将那锤头取了下来。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又伸手摸向埋着钉子的那块石头,用力一按,地面的石板缓缓打开,一道密道赫然出现。
李雨泽脚下一空,来不及反应,当即坠了下去,幸亏梦璃拉了一把,她才踩到了一道台阶,站稳了身子。
随即一挥手,带着梦璃潜入进去。
周念之蜷起手指吹了哨,引旁人来救窦七,亦跟着下了密道。
这密道是做给习武之人的,阶梯之间间隔巨大,周念之爬到一半脚下一滑,便跌了下去,他闷哼一声,做好摔在地上的准备,不想却被人拦腰接住。
下面很黑,梦璃方点亮了火把,晕黄的灯光逐渐漫开,李雨泽的脸笼在光中,少了些女扮男装的冷硬,多了些女子的温柔。
不过她本人不觉得,蹙眉居高临下看着周念之,忍了忍还是讽道:“你这病秧子下来干什么。”
周念之被她拉起来,恍然中眼前还是方才的情形,别扭地回答道:“不太放心。”
李雨泽愣了一瞬,忽然抿嘴,转身沿着暗道往前走,问他:“你早知道他有问题,故意给他机会?”
“这人身上出了那么多汗,身上却裹得严实;身体佝偻,打铁的力量却大,他恐怕就是那个黑衣人。再加上他的火炉和炭火没有一点儿受潮的迹象,我便猜测,这里除了我们能看见的,还有其他的空间。”
见他猜的如此准,李雨泽心中有些不爽。
前面拿着火把带路的梦璃停了下来:“主子,这里有两个方向。”
自从上次因称呼暴露了李雨泽的身份,她就有意改了称呼。
李雨泽拿着火把朝前看去,两个洞口中都黑黢黢的,李雨泽犯了难,下意识转头看向周念之。
但不等他们选择,一处洞口冒出烟雾来,里面着火了!
这种时候,那人不跑,定是在处理什么重要的东西,李雨泽和梦璃往里冲,一人却在黑暗中乍然出现,手上拿着剑,朝李雨泽刺过去。
正是那戴着人皮面具的人。
电光火石间,李雨泽抬剑抵挡,那人力气太大,剑身一震,李雨泽猛然后退几步。
不过梦璃很快发现了这里的情形,飞快掠过来,与他交起手来。
李雨泽趁机带着周念之跑了进去,见这密道深处是一处密室,摆放着很多东西,除了焦炭,还有一堆硫磺、硝石!
角落里一处角落着起火来,火苗点燃了引线,李雨泽瞳孔骤然紧缩,转身拉着周念之狂奔:“快跑!他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身后响起剧烈的震响,这密道震动不止,似乎马上就会垮塌下来。
可是梦璃和那男人还在缠斗,李雨泽不放心,猛推了一把周念之,抽剑去帮梦璃。
黑衣人原本腹中受伤,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万幸,武功减退,和梦璃的交手中也渐渐显出颓势来。
可是他存了死志,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梦璃,让她不得脱身。
密道因爆炸,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石块灰尘落下,眼前很难看清东西,李雨泽举着火把,走近了才见他身上伤口遍布,却依旧自身后死死抱住梦璃的腰,让她难以行动。
李雨泽举起剑走到他面前:“你现在松手,还能留有全尸!”
那人阴鸷的目光盯着李雨泽,哈哈大笑起来。
李雨泽怒气陡生,猛然砍下了他的头颅,温热的鲜血溅在她的脸上。
来不及擦拭,她便和梦璃扶持着往外面走去。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顶上的石壁的裂纹快速扩大,又是轰隆一声,烟尘四起,两人捂住口鼻,还是被呛得咳嗽不停,拨开眼前的灰尘,再点燃火把看时,来时的路已经被死死堵住。
李雨泽心中一惊,不知周念之逃出去了没有,他命这么大,应该不会死在乱石之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方才杀了人,她的手微微颤抖着,不住摩挲着剑柄。
却又听见一声咳嗽自身后传来,接着便是一道闷闷的声音:“王爷。”
李雨泽猛然回头,却只看见废墟。
“王爷,我在另一个方向的密道中,我发现了一些东西。”
“……”
三人从内外两个方向,挖着顶上的砖石碎块,幸而两个密道之间隔着不算近,只有入口处被堵死了,挖了一个时辰,便挖通了一人的进出口。
周念之匍匐着爬出来,乍然看见李雨泽脸的时候,吓了一跳。
因她脸上有干涸的血迹,污泥,头发散乱,更因心情不佳,脸上还带着杀伐气。
只听她没好气地问:“我不是让你离开,你怎么去了那边?”
“这里有两个密室,一间放了火药,王爷不好奇另一间里有什么东西吗?”
李雨泽哼了一声:“那你倒是说说你发现了什么东西。”
“里面太黑了,不过这间密室不大,我摸瞎倒是摸到了一个箱子,箱子里面全是信件。”
说着,他从怀中拿出了几封,众人便凑在火把的光中瞧。
这几封信件都是打开过的,看纸张成色,应是不久前才寄来的。里面没有什么关键信息,看起来只是寻常的家书,或者说……是情书。
字里行间,暧昧缠绵之意溢于言表。
这写信之人,对这黑衣人感情甚笃,自称昭儿,唤这黑衣人信哥。
而这黑衣人将她的信藏得这么深,看来也是用情至深。
李雨泽看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对这种信件不感兴趣,重又塞给了周念之:“你冒险得来的,自己留着慢慢看吧。”
说罢拿着剑去通向外的通道,不然他们迟早会憋死在这里。
周念之看着那信件上的昭儿二字,蹙起眉来。总觉得有些熟悉,却又不知这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王爷看人情书:什么垃圾
王爷自己写情书:参考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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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锦州篇(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