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把刀出鞘,冰冷的刀光瞬间划破黑暗,一道闪电般照亮了周围婆娑摇曳的树影。光影交错之间,黑影与念奕舟已过几百招。
此时,狂风裹挟着漫天飞雪呼啸而来,雪花纷纷扬扬地洒落。寒风凛冽刺骨,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他们的攻势愈来愈烈,黑影身形矫健如龙,招式威猛似虎,每一次出手都带着排山倒海之势,气吞山河之威。念奕舟手中腥红的花瓣接住一次次重击。
刀身闪烁着寒光,与飞舞的雪花相互映衬,一片雪花落在刀刃上,迅速凝结成冰晶,向念奕舟袭去。
枯叶以疾风之速击碎冰晶,黑影见自己弱势,强大的掌风朝念奕舟的天灵盖打来。
黑影震惊地看着念奕舟身后的人,玉天接住那一掌,扣住了他的手。黑影欲收回手,奈何玉天扣得太紧他收不回来。
刀又不能移开,要不然会被花瓣刺穿身体去。双拳难敌四手,地上的枯叶穿过积雪刺进黑影身体,他见势不妙展翅逃跑。玉天抱住念奕舟往后一退,黑翼发出的魔气四散开来。
森林再次恢复了暂刻的平静,念奕舟意外地看着玉天,淡淡地笑意看着他,扬起嘴角说道:“长子,怎么还愿意帮我?”
玉天沉默一会:“念…清慕,你怎么可能会是魔族?”
他不认念奕舟是魔,不信他是血花。
巨大的信息量让他一时没有缓过来,与他朝朝暮暮、共度难关的故人怎么会是妖族历代来的敌人魔族呢?事实摆在眼前,方才黑影亦说了他的身份,魔族之子,魔族千年来才会诞生的百花之王。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魔君还有孩子,念奕舟会骗他,可魔族不会,血花在他们眼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不能拿血花来开玩笑。
“是不是不重要,长子不要在意。”念奕舟说。
他面带淡淡笑地看着玉天,眼神中透着温和,轻声说道:“长子喜欢叫我什么,便叫我什么吧!清慕也好,念奕舟也罢,都是我,随你。”
听到这话,玉天的喉结不由自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最终那些话语还是被深深地埋藏在了心底,未能脱口而出。其实,他很想问一句:“你真的是魔君之子吗?我们之间过往的种种,难道只是一场做戏而已?”然而,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片刻之后,玉天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说道:“是你都帮。”说罢,他轻轻地伸出手去,牵起了念奕舟的手,一同朝着南方走去。
寒风呼啸着穿梭于林,霜雪落满了人间。一步一个脚印地踏过雪地,留下了两串长长的足迹。
“消耗的体力太大了,走过去吧。”玉天没有回头。
念奕舟没有回答,沉默已经是一种回答。
他们谁也没说,心里亦明白。其实是想跟他待的更久一点,其实是想听到某些话而已,其实是想跟他再“重逢”一次。
玉天:“你既有魔族的血统,又怎么会有妖族的血统?”
念奕舟默默地注视着那两只紧紧牵在一起、十指相扣的手,他的眼眸深处悄然闪过一抹难以觉察的忧虑之色。这细微的神情变化,仿佛是平静湖面上被微风轻轻吹起的一圈圈涟漪,虽然轻微,但却无法忽视。
“我不知道啊……我也是自己后来才察觉到的。你说……别人会不会因此而嘲笑我是个杂种?”念奕舟的声音略微低沉。
玉天闻言,反驳道:“你不是,那些人的胡言乱语与你无关。”他的语气坚定而有力。
他们没有资格去定义你是谁,你也绝不能轻易否定自己的价值。在我的眼中,你就是这世间最美好的存在。他的目光温柔如水,直直地望向念奕舟。
念奕舟哈哈地笑着,笑意淡淡的,说:“傻瓜,我何时在意过别人的眼光了。”
他的笑意盈盈,眸中似有丝丝笑意如涟漪般荡漾开来。
曾经可以随心所欲地倾诉爱意的话语,此刻却如鲠在喉,让玉天欲言又止。然而,念头一转,想到还有念奕舟那位“出类拔萃”的好哥哥在,谁又敢对念奕舟恶言相向?谁又胆敢说三道四?
念沉对念奕舟真的只有兄弟之间的情感吗?
这般想着,那些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终于再也按捺不住了。此时此刻,如果不问出口,更待何时?眼看着头顶都快长出一片青青草原,家都快要被人给偷走了,必须得问个清楚明白才行!于是,玉天一转身,用炽热如火的目光紧盯着念奕舟,急切地问道:“你究竟是如何认识念沉的?而且,为什么你会是他的弟弟?”
面对玉天如此直接且迫切的追问,念奕舟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说来话长。”
你那会还嫌弃我魔族血统,气不死你!
仅仅这么简单的一句回应,让森林长子、修成神的妖王、遇到什么事都不会崩溃的长子破防了,既然说是说来话长,那就长话短说,总不能就这样敷衍了事。
执意地问道:“你们”
玉天愣住了没有接着说,念奕舟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抚在他似玉一样的脸庞上,白如冬雪的头发里多了一缕春色发丝。
这是…证明自己真的被春了吗?
雪白毛茸茸的狐耳微微一动,仿佛能听到风中传来的细微声音,亦能听见念奕舟的心事一般。他轻轻地垂下了如雪花般洁白的睫毛,如同两道帘幕缓缓降下,遮住了眼底那复杂而深沉的情绪。
他那深沉的眸底,隐藏着难以窥见的真实情感。就像是深潭,平静无波的表面下或许正涌动着惊涛骇浪。
玉天心里知晓了一切。那些未曾说出口的话语、那些隐晦不明的暗示,在此刻都变得清晰无比。
念奕舟以一种别样的方式向玉天传递着某种事实,试图让他不至于太过伤心和难过,亦有可能他根本不在意。“其实,我希望你能够忘记我......”这几个字虽然没有直接从念奕舟口中说出,但玉天却已然心领神会。
曾经缠绵相伴了半辈子的爱人,如今竟站在了彼此对立。清慕已不再是那个属于妖族的祭司,他们之间的关系亦不能如从前那般亲密。
念奕舟早就想出了一个决定——将自己毕生所修炼的全部妖力毫无保留地传给了玉天。
那一刻,时间似乎凝固了,只有两人之间那若有若无的联系还在默默流淌。
念奕舟露出了一个极为开朗的笑容,那笑容像尘埃尚未被风吹起之前那般纯净无瑕。他的眉毛弯弯如残月,眼中闪烁着光芒,仿佛世间所有的美好都被揉碎融入了那片眸光之中。
他说:“我习人道多年,施不了妖之术。所以……还给你们吧!”
滚烫的泪水自深潭流出,落在纤细的手指上。
一时间,念奕舟愣住了。
他想过玉天反应很大,可没想过这么大。
玉天伸出手想去触摸念奕舟,却又缩了回来。“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我们现在立场相悖,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以后你会遇到更好的……”念奕舟用手帮玉天擦眼泪,话未说完,便被玉天打断。
玉天:“什么更好的,这就是你的打算!……我只要你啊…”
短短时间内他想了很多事情,一切都是自己放不下,看不远,有些时候是自己太执着,太固执。
他记起来了……
当年魔君可是和自己同归于尽!
他的魂魄早已灰飞烟灭,一个灰飞烟灭的人怎么可能会重生!
………灰飞烟灭的人……重生
玉天抬起红了的眼眸看着念奕舟,他声音极低:“是…你吗?”
答案很明显,他只是想确认一下。
念奕舟看向别处,试图转移话题:“你看冬雪多美,哦,对了,该走了!”
玉天:“我重生是不是因为你?”
只不过你一直不说,不承认。
念奕舟没有笑意,他还是扬起嘴角笑着说道:“长子可是妖王,而且你成神了,重生对于你来说不难。”
“你一直瞒着是不是怕我知道你魔族的身份而嫌弃你,你让我忘记记忆是不是不想让我讨厌你!”玉天情绪渐渐失控,他小心翼翼握住念奕舟的手。
又道:“魔界血花?差点忘了,血花是重生之花!”
“……………”
“血花予生,再无彼岸。”
血花能重生修为低的人,而万年妖王需消耗血花本体一半的寿元。
他这辈子的时间是借来的,借下辈子的寿元…
“……………”
苍茫的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于这喧嚣尘世之中,仿佛能遮盖世上所有的污秽。念奕舟孑然一身行走在这片寒冷刺骨的风雪里,凛冽的寒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身躯,冰冷的雪花不断地击打在他的肩膀上,渐渐地浸湿了他的衣衫。他那孤独的身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显得如此渺小而又凄凉。
念奕舟的手中紧紧握着一朵腥红色的花朵,那鲜艳欲滴的颜色与四周的白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缓缓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腥红花插进厚厚的积雪之中。他闭上双眼,口中开始低声默念起魔族晦涩难懂的语言。随着他念叨的时间越来越长,地上那朵腥红的花逐渐绽放出血红的光芒,像一团燃烧的火焰般照亮了周围的雪地。
那光芒越来越强烈,甚至将周围的积雪都染成了一片猩红之色。而与此同时,念奕舟的身体也变得越发虚弱起来,汗珠从他苍白的额头上滚落而下,他依然咬紧牙关坚持着。一道的红光突然自他的眉心处显现,化作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花形状,发着与地上那朵腥红花一模一样的光芒。
此时的念奕舟面色凝重,声音低沉而坚定:“第一代血花之子,魔族夜慕,自愿祭献自身寿元为代价,换取森林长子——玉天,得以重生!”伴随着最后一个字的落下,天地间似乎有一股无形的力量被悄然唤醒……
他耳边回荡着玉天得知真相的崩溃“清慕………念奕舟…说句话啊!”
给个解释行吗?
别把当我傻子了……
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求求你,告诉我吧…
我不能在失去你了
这次真的不能了…
“……又要失去你了吗?”
见玉天神情崩溃,念奕舟轻轻地抱住他,说:“没事,我不会死,你在比什么都重要。”
他要是在证明自己不会消失一样,指着玉天握住自己的那只手:“你看我还在,没有消失。”
花开花谢恰似人生的聚散离合,观花之际,却不合时宜地谢幕了。
风雪并不大,凉意却席卷全身。念奕舟将玉天搂得更紧了些,欲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对方。
“重生你。因为人间需要,他们需要。魔君亦要重生了,只有你能与之抗衡。”
玉天在他怀里微微颤抖,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嗯,我会在和他做个了断。还有,不管怎样以后不许再瞒我任何事。”念奕舟轻轻应了一声。
远处的山峦在风雪中若隐若现,玉天抬起头,目光看着念奕舟:“走了。”
再不走魔君现世给他喂狗粮啊!
念奕舟宠溺地刮了下玉天的鼻子:“好,。”
他们假装着冰释前嫌……
两人并肩向远方走去,风雪逐渐变小,久违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几缕光线。前路艰难,彼此相伴。
清慕自知玉天讨厌魔族,在得知自己身份时,他决定改名,名为念奕舟,与重生的玉天为伴。
改名不改样,他抹除了玉天的记忆,从此世上在无清慕,只有念奕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