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侧前方有个楼梯,时溪刚要跑过去,就听见有人招呼他。
“溪,过来。”
“时溪,快过来。”
二人几乎同时出声,时溪扭过头去,只见其中一个是在前方拐角处坐在轮椅上的冷霜,而另一个是身侧不远处正站在楼梯口冲他招手的黄耳。
然而,仅这么个耽误的功夫,人群就几乎将时溪包围了,砍刀长剑纷纷向时溪身上招呼。
时溪顾得了身前,却顾不了身后,他刚拦住身前的一柄长剑,就听到一声惊呼。
“时溪,小心身后!!”是冷霜的声音。
时溪回头,只见一柄长刀正向他的脸劈来,他再想阻拦已是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时溪只觉腰间一紧,下一瞬,那柄长刀就被黄耳连人带刀踢飞,瞬间,撞翻了身后的一大片,也因此,让时溪看到正有人向冷霜冲袭而去。
冷霜双腿不便,瞬间不敌,时溪眉目一凛,抬腿一个横扫,将几乎再次闭合的包围圈冲开,夺过一把长剑,甩手劈出。
长剑脱手,下一刻,擦着冷霜的头顶,刺进了正手持长刀砍进他脖子的男人的胸口。
“扑通”一声,男人倒了下去——他似乎是个小头目。
见此人倒下,人群顿了片刻,随即以更加凶猛地向时溪冲击而来。
但也就这片刻的功夫,原本在拐角处的冷霜却不见了踪影,不知躲到了哪里。
冷寒这时也跟了上来,他一个纵跃跳进包围圈,持剑横向一划,前面两人被劈斩倒地,随即拉起时溪就跑。
然而刚跑一步,侧后方挥来一拳,将冷寒打翻在地。
“还想跑吗?”黑衣人收回手,却没有丝毫停留,转身向时溪袭来。
黄耳一招挡开向自己劈砍来的长剑,闪身到时溪身边,拉起他向后退去。
趁此功夫,时溪回过头,除了看到跟上来的黑衣人,还发现原本还在突袭的冷寒和恨生也不知躲到了哪去。
一瞬间,时溪似乎理解了什么——
捉迷藏……第一步就要让自己藏起来?
时溪刚要对黄耳说出自己的想法,就听到身侧的黄耳说:“这里用不了法力。”
时溪大吃一惊,用不了法力对他有益无害,但黄耳他们可就不一样了。
他们此时刚迈上二楼,还不等看清此地的境况,就见一支箭破空而来。
咻——!
那箭好巧不巧,正向时溪射来。
时溪虽没了法力,躲开一支箭却不成问题。
但就在他侧身躲开的功夫,那持箭的黑衣人将弓箭一扔,趁机冲了上来,抬腿一脚踢向时溪。
眼看躲不开,时溪也不含糊,瞬间抬腿与其对撞在了一起。
“砰”的一声后,时溪收回了腿,刺骨的疼痛从腿部传来。
他心下大骇——他因没有灵流,所以平日只能靠自身拳脚,武功自然不差,这黑衣人竟不输他!
他转了转脚腕,等着那阵疼痛过去……心中有些后怕,刚刚若不是他及时收腿,现在这条腿想必已经折了!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仅仅发生在眨眼之间。
黄耳自然也发现了,他眉头蹙起,正要为时溪看腿,就见那黑衣人再次攻向时溪。
他瞬间闪身而上,与黑衣人斗在了一起,几个眨眼间,二人就已经对了十几招,短时间内根本难分胜负。
时溪缓了一会儿,也加入了战斗。有时溪的加入,黑衣人顿时不敌。
眼见奔袭而来的人群也加入了战斗,时溪和黄耳二人见好就收,并不恋战。
他们没在二楼逗留,直接上了三楼。
三楼不如一楼那般宽敞,仅左右两侧有几间看起来像杂物间的房间。
时溪随便寻了一间,打开了屋门。
“他们在这!”
屋门刚打开,就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声音还奇大,可想而知对方有多么扯嗓子呐喊。
时溪:“……!”
他看到有个小男孩正抱着一个球,冲窗外大喊。
不,等等,那根本不是一个球,而是一颗人头。
但是此刻当然不是纠结那到底是球还是人头的时候,正当时溪犹豫是进去将那男孩嘴捂上,还是直接出去另找房间时,就听到“砰”的一声巨响,一条巨大的蛇尾冲破了窗户,从窗外甩了进来。
时溪眼看不好,瞬间关上了门。
然而这木门在蛇尾面前仿佛纸糊的,又是“砰”的一声,木门被冲破,蛇尾紧随其后冲到了门外。
时溪和黄耳二人闪身到门口两侧,堪堪躲过了蛇尾的袭击。
但也就在此时,一直紧追不舍的人群,也快速聚集了过来。
前有蛇妖,后有追兵,时溪仿佛听到了松烛得逞的笑声。
“杀!!”人群中有人手持砍刀率先攻了过来。
时溪与黄耳对视一眼,当机立断,一把握住那人持刀的手腕,手指用力,“咔吧”一声折断了此人的腕骨。
随着一声惨叫,他手中的长刀就到了时溪手中。
兵器到手,时溪没有丝毫停留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巨尾砍去。
但这一刀还没落下,就有东西“啪”地一声抽在时溪手腕上。
时溪吃痛之下,手劲一松,下一刻,那把长刀就被另外一条青蛇尾卷走了。
紧接着那个稚嫩的声音再次传来,他邀功似的说:“爹爹,我救了你。”
时溪这才发现,那原本抱着人头的男孩,也生着一条蛇尾,虽没有松烛那般巨大,却也有半个水桶般粗壮——他尾尖缠着一把长刀,正是时溪刚才要砍松烛的那把。
一直在窗外浓雾中的松烛游到窗边,抱起男孩亲昵的亲了亲。
也不知为何,自从松烛出现后,一直杀气腾腾的人群就不再进攻,只在一旁围观,浑身的戾气都消失了。
松烛将男孩放下,游到时溪身边,抬起手抚向时溪的胸口,“你这样可不乖了哦——”说着,就顺着时溪的衣襟口向里摸去。
但没等他说完,不知从哪里得来长枪的黄耳纵身一跃,一枪插进了松烛的尾尖。
在松烛的痛声尖叫中,黄耳说:“阁下还是将你的恶心收一收为好。恶心自己没什么,但恶心到别人就不好了,你说是么?”他说着将时溪一把搂进怀里。
“既如此,就别怪我不客气!”松烛咬牙切齿,他冲着人群喝道,“给我拦住他们!”说着,他巨大的蛇尾硬生生挣开了钉在他尾巴上的长枪,不顾鲜血洒落,忍着疼痛抬起巨尾就向地面砸去。
又是“砰”的一声,地面砸出个大洞。
时溪觉得他真应该往耳朵里塞朵棉花,从到了这间屋子,耳边的“砰砰”声便没停过。
但这也不过就想想,因为下一瞬,松烛的巨尾就从窟窿里卷上来两个人。
走廊被围的水泄不通,根本就无法离开。但看到被松竹卷上来的冷寒和恨生时,时溪莫名其妙:“你抓他们干什么?”
松烛诡异的一笑,直接放下了冷寒和恨生,说:“还记得我对你们说过什么吧。”
此刻,其余众人都不再向前,远远退到了一旁,就连那个小男孩,都被松烛抱到了一旁,他完全视其他人如无物,只嫌弃地甩掉尾尖卷着的长刀:“爹爹,你受伤了,疼不疼……”
冷寒和恨生一言不发地走到时溪面前。时溪看了眼并未吭声的恨生,以及眉目有些阴沉的冷寒,说道:“松烛和你们说什么了?”
然而,回答他的却是一柄闪着寒光的长剑。
时溪根本来不及反应,冷寒的剑锋就已经到了胸口。
千钧一发之际,剑锋却被人徒手握住了。
黄耳握着剑刃,眸光凌厉地看向冷寒,丝毫不顾从他指缝间蜂拥而出的鲜血,“你想死?”
所有变故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时溪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但尚未等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一溜血花又从他身旁溅出,有一滴甚至飞落到他脸颊上,温热的触感却令他身子一颤。
时溪机械般的转过头,只来得及看清一抹银光倏地从黄耳胸口拔出。
恨生拔刀收鞘,一气呵成。
时溪整个心都颤抖了,他想过去扶住黄耳,却见黄耳仍旧坚持将他面前那把冷寒的长剑踢开,却因动作幅度太大,再也忍不住呕出一大口鲜血。
“耳……”时溪声音几乎在喉咙里打转,他嗫嚅着唇,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他走过去,抬起颤抖的手,按住了黄耳汩汩冒血的胸口。
血似乎无穷无尽,洇湿了黄耳胸前一大片,又从时溪指缝涌出。
温热血腥气钻进鼻腔,时溪撩起眼皮看向冷寒和恨生,眸光淬着寒冰,语声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发觉的恨意:“为什么?”
冷寒尚未回答,恨生便再次持刀而上,挥刀就向时溪劈砍而来。
时溪一个空翻躲了过去,顺手捡起地上的长刀,瞬间与恨生战在一处。
时溪刀刀狠辣,恨生亦如此,完全是搏命的打法。
没有法力,单论武功,恨生自然不敌时溪,很快就处于下风。就在时溪想要速战速决时,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闷哼,接着,恨生一反常态,不顾时溪致命的一刀,倾身向前扑去。
“嗤”的一声,时溪的长刀划过恨生的脖颈,又从他的肩膀划过。恨生持刀的手臂顷刻垂了下去,但恨生好似根本无意理会,转而接住冷寒倾倒的身形。
时溪如木偶般转过身,眼前的画面却让他毕生难忘。
黄耳手持长枪,刺穿了位于他身前的冷寒脖颈,那银晃晃的枪尖从颈前穿出,还在不断的滴落鲜血。
冷寒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从自己脖颈间冒出的鲜血。而他手中的长剑正对时溪做着刺捅的动作,却最终止于……离时溪身体一寸。
隔着冷寒和恨生,时溪看到黄耳的胸口再次被一把长剑刺穿,那银白色的剑尖晃得时溪几乎睁不开眼。
时溪只觉漫天都是鲜血,就连空气都漂浮着血红色。
在这漫天猩红中,时溪看到黄耳对他温柔的一笑,然后随着黑衣人一个潇洒的抽剑,向后倒去。
眼看黄耳的身躯就要倒落在地,时溪只觉眼睛酸涩无比,他飞扑过去想要接住黄耳,却在半路时停住了身形。
因为他再动不了。
他定在了地面的窟窿前,余光见到了楼下倒在血泊中的春忘和冷霜。
紧接着他就听到身后传来松烛的声音:“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他们说了什么吗,我告诉你……”他的声音越来越近,最后俯在时溪耳边。
“……那就是,你们最终只有一个,能活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