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黄色的晨辉铺满了整片天空,又洋洒而下,如同漫天落下的细小金珠。
“溪,”黄耳站在晨光中,转头看向时溪,“你对辞镜怎么看的?”
一提到这个名字,时溪就情不自禁想起那种事,汗!
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辞镜他……坏到了骨子里。”
“还有呢?”
“他罔顾人性命”
“还有呢?”
“还有……”
见时溪在思考,黄耳又问道:“这些都是客观评价,你主观对他怎么想的?”
“主观怎么想的……”那就只剩下床上的事了……他妈的,能不能不想这些事了?时溪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半晌,他说,“我对他挺内疚,之前见过他一次,我刺了他一剑,本来以为他会躲,谁知道他连躲都不躲……其实我本意不想伤他,只是想让他停手。”
“那你就是喜欢他了?”
时溪睁大双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我怎么可能喜欢他?”
黄耳垂下眼眸,半晌,笑了笑说:“我知道了。”
正在这时,有个稚嫩的声音问道:“你们是修士吗?”
时溪转头,看到侧后方一株大树的阴影下,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
春忘走过去,站在小男孩面前,说:“对呀,我们是修士呀!”
“那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乐羊的事。”小男孩说,“我是乐羊的养父,德善。”
其实,这话从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口中本该十分搞笑,但在场的众人都知道,此时的小男孩已不是活人,他被乐羊杀了后,魂魄离体,现已记起了前几世的事情。因此没人打断他,任由他接着说:
“差不多千年前,我贪图乐羊的内丹,想要长生。但我取出了他的内丹后,却被他走了,我越想越后怕,怕他没死来寻仇。于是我说村子的灾难都是因乐羊带来的,果然召集了不少村民。可谁知就要杀了他时,我那贱内联合儿媳,对我倒打一耙。我功亏一篑,直接死在了当场。”
他声音稚嫩,但言语却十分沧桑:“之后,几乎每世,只要我托生成人,他必来寻我,少则八·九岁,长则二十岁。我被剖心挖肺、拔舌剜眼。我想,我是活不到寿终正寝的。”
他看了眼缓缓上升的朝阳,然后看向众人,说:“我请求各位修士,将我打魂飞魄散。”
他说完向时溪等人双手合十,“我对这世间已没有任何留恋了,与其每世遭受折磨,不如永不存在的好。”
春忘这回也无话可说了,他回头看向时溪,时溪又看向冷寒。冷寒说:“你们看我做什么?”
时溪道:“你是仙首!”不看你看谁?
冷寒:“我是仙首,不是阎王爷!”
时溪走到德善面前,蹲下身,对他说:“你死后没有立即入地府轮回,能够留存于世间也算机缘。”
“求求你,将我魂魄打散,我不愿再留存于世。”德善说着就蹲下身向时溪磕头。
“我希望你再想想,同时我也希望你以后能找到让你有所留恋的。”时溪拦住了对方继续磕下去的头,“这样吧,你先附着在这张符箓上,日后想好后,再做决定不迟。”
德善迟疑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变成几线蓝光飞进了时溪取出的符箓中。
处理完德善的事情,几人再次踏上了街道,原本晚上处处高挂得喜气洋洋得红灯笼消失,重新变得正常,沿街的行人、马车络绎不绝,唯一不同的就是各种形态不一的神像此时都已消失不见,而人们对此也没有任何反应,就好像那空着的神台本就是一直空悬着的。
听德善说,乐羊都已存在了上千年了,所以他为害的时间定是不短了。只要来了这村子的人,都会拖家带口的叫上亲戚朋友来此定居,所以原本不大的村子,竟发展成堪比城池的规模。
时溪问了当地的居民,问他们可知道那赌坊的事?居民非常奇怪地看着时溪,问他什么赌坊?
德善说这事根本不需要问居民,因为他们根本不记得晚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时溪又问那乐羊吃的眼珠是从哪里来?
德善说都是这里居民的,眼珠挖了自然不可能再生,所以都是直接活取,取完了再杀。而这些被杀了的人,无论他的父母、还是亲人谁都不会记得他,所以才能让乐羊为害这么久。而整座城的结界,每到晚间便会形成一层幻象,让外面的根本看不到城里真实的景象。
时溪咂摸了下嘴,刚要说话,春忘便一拍手掌说道:“卧槽,这乐羊失去了这么个安乐窝,会不会记恨我们?”他转头看向黄耳,“不对,要记恨也是记恨这个姓黄的,是他给打跑的。”
“你错了,”时溪说,“是你带我们来这的。”
“我也是被那股妖风刮过去的,没想到这般巧就看见了那几个羊头人身的小怪物。”春忘说。
时溪还是有些不放心,转头对冷寒说,“冷寒,接下来派人探查处理一下吧,还有安阳城的事情,那城人都是怎么回事。”
从他们巡街开始,冷寒就几乎没再说话,此时听闻时溪说,他才点了点头。
然后他没再多说什么,只说了有事情要回去处理,便御剑离开了。恨生也紧随其后而去。
见事情处理完,时溪回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人。
黄耳从刚才起就没再说过话,只无声地倚靠在时溪身后不远处一株槐树的树干上,他双手抱臂,微微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见时溪的脚步响起,他才抬头看去,唇角勾出淡淡的笑意:“一起回家?”
家,这个字时溪已经很久没听说过了,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只有住所,没有家。但是如今再次听到,他的心好像被羽毛轻轻撩拨了一下。
他鬼使神差地点点头:“……好。”
“把手给我。”黄耳冲时溪伸出手,他说的一本正经,眉目间却带着邪气。
时溪笑着一把拍在黄耳掌心,又重重一握,一脚踏上了黄耳已经用法力凝成的长剑。剑飞起,却凌空一偏,时溪一时没能站稳,向黄耳倒去,黄耳一把揽住时溪的腰说:“怎么这么不小心?”
时溪抬头看去,黄耳眼中全是笑意,时溪这才反应过来,他给了黄耳一记拳头:“你故意的?!”却没用什么力气,但黄耳也极为配合,瞬间弯下腰,好似痛极了说:“重伤欲死,急需时姓公子救助。”
“为什么非要姓时的救?”
“因为解铃还须系铃人。”黄耳高深莫测地笑着说。
路上,黄耳自是没忘记封了附着在符箓上的德善的五感——当然,这次时溪没有反对,因为他正有此打算,只不过被黄耳先提了出来。
他们二人在一处无人的巷子落地,但刚落地,就有一个黄耳就收到一张传音符,那是一张加密符,只有黄耳能听到。
黄耳看向时溪,似乎有些迟疑。
看黄耳难得露出为难的表情,时溪问:“怎么了?”
“找到了仇人的线索。”黄耳并未瞒他。
“那就去快去处理,还有什么为难的事吗?”虽然黄耳不说,但时溪知道这事一定很是紧急且重要,但他不知道还有什么事能让黄耳左右两难。
“可我说了,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时溪扑哧笑了出来:“就为这事?”
“嗯。”黄耳点头,“在我心里,这很重要。”
见到这模样的黄耳,时溪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好像被一层又一层柔软的羽毛包裹,让他不自觉放软了心肠,他伸手牵住黄耳的手,耐心道:“家什么时候都可以回,但是仇人的线索却是千载难逢,快去吧,别因为这事耽搁了。”
又说了一会儿,黄耳才决定离开,走之前还看了时溪好一阵,时溪被他看的莫名其妙,刚要说话,黄耳就突然说要时溪给他一个拥抱,还说要是不给,他就不去了。
时溪:“……”
他妈的这到底是谁的仇人?
时溪大方地张开双臂想要搂住黄耳,黄耳却握住时溪的手腕,将他向自己一拉,时溪猝不及防地撞进黄耳怀中,他刚要说黄耳怎么突然这么暴力,却听到黄耳在他耳边说:“我走了。”
说话间,黄耳的唇似有若无地擦到时溪的耳垂上,这让时溪有些怔愣,他抬起手摸了摸耳垂,直到听到春忘的吼叫声:“时溪,你怎么不等等我,操。”他才意识到黄耳已经走了。
快到家门口时,时溪就看到自家门口全是人,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时溪不由自主后退一步,操,不会吧,这么多人抓他?
春忘也瞠目结舌:“卧槽,时溪,我之前就看到朝廷通缉你。现在都堵到家门口来了,你快逃吧!”
时溪十分赞同,转身就要走,却忽然被一双手抱住了大腿,那双手的主人还不忘大喊:“来人啊,我抓住他了!”
时溪:“……!”
眼见不好,他就要给此人一记手刀逃之夭夭。
但手刀还没落到那人身上,听到声音的众人便呼啦啦都围了过来。
时溪:“……?”
春忘这厮还不忘说风凉话:“兄弟,你今日人头不保了!”
别说这些百姓,就是再多几倍来,也拦不住春忘这些修士。时溪对春忘说:“你替我保人头,我给你做馅饼吃!”
春忘:“操!拿着你的馅饼给老子滚!”
话音刚落,对面人群里便走出来一人,身着对襟蓝缎大褂,手执拂尘,一眼便知是宫内的太监,他扫了眼对面站着的两人,然后对时溪行了一礼:“可是时溪时公子?”
“正是在下。”时溪打算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事情不妙再走不迟。
“时公子乃我天兴皇朝有功之人,陛下派我等传时公子到宫中一叙。”太监再次行了一礼,“我等在此恭候多时了。”
时溪莫名其妙,他不是逃犯吗?怎么转眼就成了有功之人了?
他看了一眼围观的百姓,各个都一脸崇拜地看着他,与之前出门都需要带斗笠遮住脸、以防被抓进监牢完全两种境况。
之前是天下通缉的要犯,现在是一朝的有功人士。
还真是天壤之别。
时溪还在思量是怎么回事,春忘就跃跃欲试地说,“会有晚宴吧?时溪,我还没吃过皇宫中的什么膳食、伙食呢,快带我去尝尝!”
还在等时溪答复的太监不客气地回道:“陛下只请了时公子一人。”
春忘:“你这老太监!”
即是皇帝相请,时溪也不好推脱。虽然这有功之事并非他所做,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再做无谓推拒。
时溪随着太监一路去了皇宫,但是在皇宫里等了许久也没见到皇帝。有宫女领着他在御花园闲逛,逛累了便去了一处偏厅休息。
就在时溪在玉榻上小憩时,却听到有极轻的脚步声传来,他睁开眼睛,却看到了有过两面之缘的人。
石公子手中拿着折扇,正和宫女说着话,见时溪醒来,他冲时溪咧嘴一笑,说:“醒了?”
猛然间,时溪有种不好的预感。
有宝子今天给我发了一枚火箭炮,我高兴的几乎手抖,所以加更啦!
感谢尔虞我诈宝子的火箭炮(叼玫瑰),作者君会尽全力写好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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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第 2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