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第6章 合群

安康街的尽头是一家叫做“安康购物广场”的超市，旁边梧桐树下乌泱泱站着一群人，嬉笑声震天响。

唐乐瑜站在一堆砖块后面，攥紧玫瑰花枝，看着在一群不修边幅的地痞流氓之间的唐乐衍。

他倚在一堆货箱上，表情淡然，丝毫没有处于这种环境中的紧张与不适，时不时跟那群说话带着脏字大吼大叫、抽着劣质香烟的人谈天说地，没有半点格格不入，如同本就是其中一个。

目光右移，他身边站着的把他带到这里的男生，对方毫无站像，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与唐乐衍说了句话后，还嬉皮笑脸地把烟往唐乐衍嘴里塞，被他笑着躲开。

他长着一张好看的脸，五官深邃，棱角分明。利落的短发显得他格外精神，个头比唐乐衍还高一些，要有一米八五以上。

人看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粗鲁俗气，但行为举止都和普通少年没差别，遇到老太太往超市里去，还会顺手将挡住人路的男生给扯到一边。

阳光只照他半面，把他的骨相衬得瘦削，没有被衣服袖子包裹的胳膊裸露在外，上面还算白，下面却已经被晒得比脸还黑。

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力量感十足，手掌仿佛比唐乐瑜的脸还大。

他的目光明亮有神，脸上挂着随性的笑，一副善相，不像坏人。

但唐乐瑜从小到大看过的小说、漫画、动漫里，越是看似善良的人，就越有可能是终极大BOSS。

所有人中，唐乐衍也对他最在意，和他话最多，唐乐瑜猜测，这个应该就是哥哥新交到的混混朋友，魏嘉越。

说起来，魏嘉越与田盛铭在某种意义上应该是同类人。

虽没接触过他，可光听说的那些事迹，就知道他一定也粗鲁野蛮，不被约束，狂傲得像是南市地头蛇一般。

对比自己的窘境，与魏嘉越待在一起的哥哥则不亦乐乎，似乎早就把其他所有人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就连他的妹妹有没有安全到家都不管不问。

唐乐瑜头脑混沌，气血上涌，觉得异常烦躁。背后已经全是汗，整个人都要被各种复杂的情绪扯碎。

哥哥和魏嘉越、她和田盛铭的事情如走马灯一般在脑海中回放，所有的屈辱与怨气在此刻迸发。

她表情不见波澜，突然向巷子里走去。

感受到她的到来，一群人停下闲聊。

唐乐衍抬起头，满眼诧异，问：“小瑜，你怎么来了？”

唐乐瑜没有出声，一双冰冷的眼打量着魏嘉越。

两人目光交汇，仅半秒，他眼底的冷光便成为了戏谑，言笑自若的样子好像并不把她的敌意放在眼里，对她出现的原因也不感好奇。

“这就是你妹妹啊？长得真漂亮，就是感觉跟你不太像。”魏嘉越问。

唐乐衍笑了笑，正要开口，便被唐乐瑜打断：“你就是魏嘉越？”

她下巴轻挑，语气中全是高傲。

魏嘉越一愣，似意识到什么。

“原来是冲我来的呀，阿衍。”他手在打火机上按来按去，漫不经心地笑着，好像并不想和一个小姑娘纠缠，刻意找借口躲避，“有什么要紧事吗？先等等，我有点事，待会再说。”

他应该是要去抽烟，但却很体面地没有直接在她面前说出来。

唐乐瑜只觉得荒唐。

他是第一个敢让她等等的人。

唐乐瑜在他转身前大喊：“你等等！”

她的语气像是一道命令，裹着严肃与不容拒绝。

魏嘉越愣住，方才玩味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唐乐瑜往前走两步，毫不畏惧地抬头看着他。

“你离我哥哥远一点。”

落日昏黄，天边被染成橙色，大团的云朵如同最旺的火苗烧出的烟，随着秋风浮动，一缕一缕散开。

唐乐瑜留下一句话后便转身离去，经过一旁的垃圾桶，她抬起手，干脆地将花丢进那堆腐烂与糟糕之中。

她的背影中带着愤怒与不屑，从头到尾甚至连唐乐衍都没看一眼，只毫不客气地表达了自己的要求。

众人面面相觑。

魏嘉越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突然发笑出声。

“你妹妹生气了啊？”他看向准备追上去的唐乐衍，淡淡问了句。

唐乐衍点头，眉头蹙着：“我看她情绪不太好，嘉越哥，刚刚她的话你不要介意。”

魏嘉越不是好脾气的人，也没被小女生这样放过狠话。

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唐乐瑜的行为着实让他丢人。

不过魏嘉越一脸无所谓，黑眸看着巷口突然停住的唐乐瑜：“没事。你先去看看她吧，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

唐乐衍心系唐乐瑜，点头说：“好。”

出了小巷，唐乐瑜便停在了原地。

扭头看去，田盛铭一群人就站在几步远的下一个巷口，不怀好意地看着她。

“唐乐瑜，你把花扔了？”田盛铭对着她喊，一股狂傲语气，“以为遇到你哥了，就有靠山了？”

那束玫瑰不轻，抱了一路后突然放松下来，唐乐瑜的手连带着胳膊都细微地颤抖着。

哥哥和魏嘉越的事让她烦躁不已，又被田盛铭这么缠着，她实在没什么耐心，甚至想闹个鱼死网破。

唐乐瑜语气如冰：“别太烦了你。”

田盛铭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与身边的朋友们对视一笑，满不在乎：“你还能把我怎么着？”

“乐瑜。”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唐乐衍小跑过来。

他内心警敏，看到不远出的田盛铭一群人后，一瞬便猜到了什么。

将唐乐瑜身边拉了拉，唐乐衍冷声问：“田盛铭，你有什么事吗？”

田盛铭吊儿郎当走过来，面露坏笑：“亏得唐少爷还能认出我，没什么事，跟你妹妹交个朋友，不行吗？”

“不行。”唐乐衍语气坚决，面色骤然冷了下去，“离我妹妹远一点。”

田盛铭：“你们家人怎么都这副德行，交个朋友而已，又不是谈恋爱，这么小气。”

他一副无足轻重的样子，仿佛就料着唐乐衍顾及体面不能拿自己怎么样，得意忘形。

可他忘了，青春期的少年少女正是叛逆的时候，内心冲动骄傲，遇到事不会想到报警或告诉家长，而是独揽全部，最擅长用拳头来解决。

唐乐瑜感受到原本被唐乐衍握着的手上一空，抬起头时，哥哥已经冲到了田盛铭面前，抓住了他的校服领子。

“田盛铭，别犯贱。”唐乐衍沉声警告，净白的脸上因为怒意而泛起红温。

田盛铭双手举在头顶，看似示弱却神气十足：“唐少爷要打我？这不太好吧。这是在学校门口，这么多人看着，你可学生会长，不给大家树立好榜样？况且盛唐太子爷在外面欺负同学——传出去了影响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形象。”

双景附中对学生的行为规范考核很严格，田盛铭这种早就在学校发烂发臭的人无所谓，可唐乐衍和唐乐瑜不同。

叫家长是小事，有备受关注的盛唐千金少爷的标签限制着，若被人添油加醋地讨论，他们和家族都不得安生。

唐乐瑜想去拉唐乐衍，田盛铭却故意往前了一步，似乎下定了决心跟他们耗。

正在僵持之时，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钻入唐乐瑜耳中：“这是在干什么啊。”

唐乐瑜回头，魏嘉越身后带着一群不良少年，正晃荡着朝这边走。

他脸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看着田盛铭假惺惺地关心：“被欺负了呀同学，好可怜。需要帮你叫家长还是叫老师？”

字里行间全是羞辱。

田盛铭不悦皱眉，语气带刺说：“你哪只眼看到老子被欺负？”

魏嘉越不慌不忙说：“原来没有啊，我还以为有人对你做了什么鄙夷的事情，气得你嚷嚷呢。不过没关系，他们瞧不上你，要不咱们一起？我也喜欢揪揪领子放放狠话，我看我们挺适合这么玩的，你应该喜欢做被揪着的那个。”

魏嘉越从小就在这片住，手段狠，歪心思重，和不少在这片作威作福十几年的地头蛇来往密切，在双景一直“大名鼎鼎”。

此刻身后又跟了将近十个人，很有压迫感，哪怕田盛铭家里有权有势不怕他，别人也没法对他不忌惮。

田盛铭还想和魏嘉越硬刚，却被一旁滑跪的朋友拉了回来：“误会了哥，我们就随便说说，已经准备走了。”

他的声音带着讨好，一脸惶恐，双手握在一起前后晃着，整个人姿态都很低。

唐乐瑜情不自禁地抬头，魏嘉越满面笑容，一点凶相都没有。

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笑里藏刀。

“是吗？那以后就少来这边晃悠嘛。我这人爱凑热闹，一看到有人气焰高，就想拉他一起来玩玩。”

魏嘉越随口一说，挥了挥手，一群男同学点头哈腰，连忙拉着田盛铭溜之大吉。

唐乐瑜看了魏嘉越一眼，在心里冷笑。

果然什么人就得什么人来治，魏嘉越此刻威风凛凛的样子，比田盛铭不知道强了几倍。

等人走后，魏嘉越很有眼力见的带着朋友往胡同里走，给兄妹二人腾出独处的空间。

唐乐衍关心道：“小瑜，你还好吗？他缠你多久了，怎么不告诉我？”

唐乐瑜看了魏嘉越一眼，语气冷漠：“你跟这样的人玩，不也没告诉我。”

刚走几步的魏嘉越恰好听到她这句话，微微一笑，突然回头插了句话：“阿衍，咱们那问题可还没有解决，今天还能搞吗？”

他声音偏高，仿佛故意要让唐乐瑜听到自己要跟她哥哥玩在一起。

唐乐瑜不满地瞪了他一眼，魏嘉越也抛给她一个无害的笑容，更像是挑衅。

他目光锋利而尖锐，哪怕不带恶意，也令感到危险。

唐乐瑜率先收回目光。

“嘉越哥又和田盛铭不一样。”唐乐衍解释了句，看着面前的人低着头，完全没有信他的意思，叹了口气，“待会我还要去他家里做点事，你要不要一起？”

明白哥哥是试图用让两人认识的方式缓解她的敌意与不安，但唐乐瑜并没什么兴致，拨浪鼓似的摇头。

唐乐衍拧着眉，抬头看到还在马路对面聚众抽烟的田盛铭，他眼底全是不爽，完全没有想把这事翻篇的意思。

唐乐衍捏了捏唐乐瑜的胳膊以示安抚，回头看向魏嘉越：“嘉越哥，让乐瑜跟我一起去你家里吧。”

唐乐瑜大惊失色，正准备拒绝，就听魏嘉越随意说：“当然可以，欢迎光临。”

第一个“等等”的含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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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合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