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几声,八壶酒被重重搁在木地板上,有两壶没放稳,躺着在檐廊上滚了两滚,阿苞也没空去扶,与彩儿半跪行礼。
檐廊的隔扇大敞,陆逊与陆绩正在室内饮茶,对兄妹俩的出现有些意外。陆逊放下茶盏,看见聚在地上的酒壶,与陆绩对视一眼,轻笑声道:“你们怎么来了?急急火火的,先进来歇歇吧。”
“可是公绩让你们来送酒?”陆绩微笑着,从果盘中拿起一个橘子,剥了几瓣递去,“看把你们两个累的,要不要吃点今年新下来的橘子?羽陵后山种的太多了,我们吃不完,你们走时给公绩带些回去吧。”
阿苞脸色铁青,抱拳的手捏得发白,道:“神君,陆公子,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阿兴他们出事了!”
陆绩疑虑道:“阿兴他们怎么了?”
“他们误出了结界,现在被孙家的人发现了!阿平哥让我们来报信,自己追过去了!”阿苞喉头发紧道:“对方人数很多,情势危急,神君……请神君一定想办法救救他们!”
陆绩震惊,手中的橘子掉在地上,陆逊本还温软的目光,此刻陡然料峭,道:“人现在何处?”
彩儿答道:“回神君,西北方结界十里开外的银杏林中!”
陆逊起身,眸中隐有灭的红流起伏,又问:“除了阿兴还有谁在?”
阿苞道:“阿广与屏儿也在,现在阿平哥应该已经赶到了。”
“你们两个留下,我一人前去。”陆逊衣袖挥过,挡路的八壶酒分别被透明的气流推动,腾空旋转几圈,越过他的头顶,落在他身后的案上。兄妹俩向两边散开,给陆逊让出路来,正当陆逊御风,陆绩拉了他一把,神色肃杀道:“伯言,此去万事小心。”
陆逊暗暗回握陆绩的手,笃定道:“小叔放心。”
他倏然闪作火云,飞至浩浩长空,往西北掠去。羽陵山外的天穹微暗,随风摇曳的银杏林静得诡异,一望无际的金黄色中,满是虎妖的腥气,混着不太明显的铁锈味,波谲云诡。
循着血味飞了一阵,云中已显月白,繁枝茂叶几乎遮天蔽日,银杏林中的动静变得更加难以辨别,好在陆逊视力极好,一眼看到树影之下有人走动,原来是两只虎妖,边走边骂骂咧咧道:“找了半天了,照理说应该就在这附近,陆家的怎么藏的,快把这儿翻个底朝天了都还找不着!”
另只也气不打一处来,踢了脚石子道:“他们几个带着那几只鹿跑了,让咱们做这吃力不讨好的事!天天都说在找羽陵结界的入口,也没见有什么发现,上面的人已经觉得咱们在偷懒了!哼,抢功抢功,抢了能怎么样,抓几只小鹿妖算什么,找不到入口谁都别想好过!”
“关键是那几只鹿咱俩也出力了,凭什么让他们几个带回去?”虎妖啐了一口,一爪子拍在树上,“呸!不要脸的!他们被至尊骂死才好!”
几个字眼足以猜出事情经过,陆逊闪身至两人几丈远处,将虎妖们吓了一跳,因天色朦胧看不太清,陆逊的两袖随风飘摇,在虎妖眼中则是依稀的红影。
等了半天没有反应,其中一只骂道:“吓死老子了!什么东西!”
说着,两只一前一后打算走近看看,陆逊盯着他们的脚,发现他们踏过的枯叶沾着黑红的痕迹,夜风携着鹿族的血气钻进鼻腔,陆逊瞬间明白这是谁流的血。
虎妖从夜色中缓缓走来,还未看清陆逊的脸,只见两个浑圆的猩红眼珠浮现,慢慢地与自己的视线对上,未知的恐惧使得虎妖拔腿就跑,陆逊闪至他们面前,掐住了其中一只的脖子。
虎妖双脚悬空,不停乱踢,双手扒着扼住喉咙的手,发出沙哑又空洞的嘶喊,另只跌坐地上,发出恐怖的嚎叫,被陆逊狠狠瞪了一眼,连滚带爬绕过去就逃。
跑了没几步,他喉中溢出闷哼,被飞射而来的利刃贯穿胸膛,飞燕不沾血腥从他脊背刺出,闪着冷冽的寒光,落入陆逊的手中,虎妖倒地不起,汩汩热流染了一地,断了气。
被掐着脖子的虎妖看见同伴被杀,眼神止不住地颤抖,连呼喊都哆嗦,他认得那双血红的眼,但凡是在孙家有些资历的,都知道这双眼的主人是谁。
他嗓中含糊不清,几乎快哭出来道:“陆神君,陆神君饶命……陆神君饶命啊啊啊!主使不是我,主使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要这么做的!饶命啊,求求您饶了小的吧!”
不理会对方的求饶,陆逊阴冷道:“他们去哪儿了?”
虎妖泪流满面,哭得喘不上气,道:“华冢山!华冢山!他们被带去老虎洞了!说是要献给至尊!求求您行行好……行行好吧啊啊!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再也不敢了!”
虎妖正喊得起劲,感觉胸口一凉,嘴角有什么不停流下,接着剧痛袭来,他胸前的飞燕剑深入得只剩剑柄,和一缕悠悠剑穗,鲜血浸湿了整片衣襟。
陆逊抽出飞燕,血点溅在他的脸上,捏着虎妖的脖子,将他扔向银杏林深处,手腕一抖,飞燕上的血迹“啪”地甩在落叶上,金红交错,甚是妖冶。
陆逊看着地上,喃喃道:“华冢山……”
身后有轻微的声响,他回过头,只见渐浓的暮色里,重伤蹒跚的阿平走来,冲他露出疲惫又感激的笑,喑哑道:“神君,你可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