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鹿 第23章 【二十二】

“公绩？”紧绷的神经放松，孙权阴沉的模样豁然开朗，忙站起走近道：“你怎么来了？”神情一转，冷傲道：“你不是和那陆逊在一处吗？怎的如今记起是孤的属下了，告诉你，晚了——”

“晚什么晚，你将我那桃仙姐姐打伤，我都还没找至尊算账呢！”凌统环手转身，不饶人道：“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打逊哥哥的主意，我也没找你算账呢，你倒质问起我来了。”

孙权心虚低咳一声，拉了拉凌统衣袖，“呃，公绩，那件事是孤不好，是孤不对……那不是乱了阵脚吗？孤给你道歉，还有硬闯你桃津山一事，孤也给你道歉。”

背过身的凌统嘴角扬起，眼珠滴溜溜转两下，玩心大起，喊道你想的倒美，掌心聚气，回身击向孙权。孙权反应也快，闪身至凌统身后，凌统扑了个空，向前趔去。

孙权顺势一剪，将凌统老老实实钳住，任凭他使出浑身解数，扭动挣扎，孙权掌中释出股锁链般的紫雷，捆得死死的。孙权叹了口气，无奈道：“公绩，你好歹也是孤的发小，明知武艺孤于你毫无胜算，怎能忍心如此对孤。”

凌统努力挣脱桎梏道：“我那用的是法术，要光是赤手空拳，至尊你怕不是要被小爷打回原形——前提是你不许用法术！不然两个我也赢不了。”

说着揉揉手腕，对孙权手中的妖珠感兴趣道：“这就是逊哥哥族中秘宝的聚魂引吗？亲眼见着果真是件好宝贝，怪不得不肯外借，要我我也不借。”

又盯着聚魂引中的几缕幽魂看了半天，叹道：“这就是义封哥哥的魂魄吗……哎哎，为何收起来啊！”

聚魂引化作丹药大小，被孙权收至怀中，引得凌统一阵不满。见孙权忽然冷了脸，决心不与他看，只好死了心。静了一会，孙权叫来几个小妖，不知抽的什么风，忽道近日之事概不过问，战事全权交由亲信周泰处理，将一二三四吩咐得滴水不漏。

凌统瞧着蹊跷，不禁问道：“至尊……可是要去何处？”

“明知故问。”如今与蜀山的战况陷入胶着，在这时期能让孙权脱离战地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孙权命小妖退下，回首道：“东边出了那么大动静，你当孤浑然不觉？”

凌统的心仿佛被泼了冷水，凝重道：“至尊，你已夺到了鹿族聚魂引，可三年来又处心积虑，处处为难逊哥哥，抓着他不放是为何？虽与鹿族婚约不在，可逊哥哥与阿香妹妹的情谊……”

“尚香？”孙权不禁嗤了一声，“尚香现如今的模样，又谈何情谊。她只能靠着一股灵气活着，如何顾及陆逊。”言罢，靠近凌统低声道：“还有你，公绩。你虽与孤是发小，但与陆逊情谊也不浅，为了他，不惜屡次同孤作对，究竟为何要对陆逊紧追不放……你觉得孤，会告诉你吗？”

孙权转身，化阵清风而去，凌统怔了一怔想要去追，却被云中落下的两道雷火捆在洞外，欲施法变作桃风，却只能在人妖姿态间来回闪烁，雷火却纹丝不动。

凌统咬牙切齿，冲着天大喊：“臭至尊！你要是对逊哥哥不利，我绝对不会饶了你！你再不放开我，我就生气啦——”

魏宫妖火烧了整整一日，徐福众人施法灭火，终于在寒月高升时扑灭。一眼望去，魏宫多处断瓦残垣，烧得乌漆墨黑，死气沉沉。修复宫殿于翌日开始，荀彧满宠监工，宫中皆忙上忙下，几位未受伤的公子交由荀彧使唤，也被拉去帮忙。

几日后，许昌迎来了秋日第一场寒雨。细如雨丝，淅淅沥沥，宫中轻笼着层薄雾，宫人们鼻尖发红，谈话间呵出白气。未被妖火波及的宫阁甚少，分散各处，曹昂选了处僻静的地儿，供曹丕休养。

自那日大火以来，曹丕大多都是睡着的，似是吸入大量浓烟，太医吩咐需多静养，近日的膳食都是清肺之物。曹昂不放心弟弟，搬入东边厢房同住，他症状虽不重，但多少也吸入了些烟，用膳便同曹丕一起。

早膳过后，丫鬟们伺候曹丕歇息，曹昂于一旁饮茶读书，时不时望窗外细雨绵绵，叹宫中瞧着十分凄清。曹丕睡熟了，曹昂将书合上准备回厢房，只见朦胧雨色中有人前来，身后侍卫颇多。乃是大病初愈的曹操。

曹操暂居的宫离此处倒远，寒雨中不惜来探望，曹昂唯恐父亲身体不适，忙入雨中拜见，正欲开口却被曹操挥手拦下，入屋瞧曹丕去了。

丫鬟点了安神香，曹丕睡得挺沉，自然不知曹操来探望。曹昂亲自沏了壶新茶，递与曹操时冒着腾腾热气，“父亲，外头这么冷，怎么还亲自来了？”

“无妨，睡了几天身子都僵了，今儿去瞧了瞧奉孝，也顺道来看看你们。”曹操坐在曹丕榻边，看见依旧裹得严实的手，问道：“阿丕的手如何了？”

“苏太医来看过，说是已经没有大碍了。伤口结了疤，过几日疤掉了就好了。”闻言，曹操点了点头，伸手替曹丕梳理发丝，掖了掖被角道：“天气冷，他身子弱，别让着凉了。”

曹昂命丫鬟只留一面窗，将门与其他窗都关紧了，雨声忽地变小，本就阴沉沉的厢房，顿时又暗了不少。曹昂轻声道：“阿丕他自小善良，小时又碰巧遇见过神鹿，怕是见不得神鹿那般痛苦，才将鹿放走的。”

“他不该放走那鹿。”曹操沉默了半刻，低声道：“孤知道他的心思，也知他恐伤了神灵，为大魏招致灾祸。但奉孝于孤，于大魏，举足轻重，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未知的灾祸，而是能让百姓不再面临战火威胁的保证。”

顿了顿，又道：“而奉孝的才智，就是最好的保证。”

“若是阿丕知道他六岁时遇到的神鹿，并不是做梦……”曹昂叹息道：“那时救了阿丕一命的鹿，想必令他记忆深刻，不然也不能惦记数年，换做是我，也会忍不住将鹿放生罢……编个做梦的谎话骗他，实在是过意不去。”

曹操听了曹昂几句话，竟也不生气，道：“你做的对，他心肠软，本就容易对那些稀奇东西上心，若不这么做，现今恐会为救那鹿，行事更为激进。”

睡梦里听得曹昂唤了几声名字，迷蒙中曹丕缓缓醒来，惺忪睡眼前是一背影，盯着看了半晌，脑子总算转过弯来，认清此人是何方神圣。两人沉默一阵，曹操话锋一转道：“子脩，你这两日伤势如何，可请太医好好瞧过了？”

几步远的大哥站在阴影里，恭敬道：“瞧阿丕时一同看过了，只是吸了些烟，不严重，休息几日便好。”

“没事就好，今后不可如此鲁莽。那大牢塌了，砸死了不少犯人，若不是徐道长救你，恐我们父子再见不上了。”曹操舒了口气，沉声道：“你是魏国世子，阿丕在牢中多少算个囚犯，你一个世子冒死闯入大牢救他，又成何体统。”

“父亲教训的是。”

曹丕听着，眼神不禁黯然，向被中瑟缩下去，闭眼只当自己未睡醒。只安静了一会，又听曹操道：“子脩，徐道长去了几日了？”

“回父亲，算上今日已去吴江四日了。”

曹操点了点头，道：“整日饮血也不是办法，留着鹿在宫中更是麻烦，只希望徐道长此回的法子有效。”

曹昂拜揖道：“祭酒靠徐道长的法术，尚且还能撑上几日，我也打算明日一早出发，尽快将神鹿抓回。”

和至尊打闹的二姐有点可爱，昂哥要出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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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二十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