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很疼。
姚曳的后背突遭瓷砖冰凉的接触,没入水的皮肤骤然起了层鸡皮疙瘩,然而嘴里被人不管不顾地拼命攫取,一时间叫他脑袋发懵,呼吸急促。
他本能地想要缩回舌头,好承接方哲明近乎疯狂的情绪爆发。
那边却是已经丢开他的舌头,朝脖子、前胸上转移。
不是吻,依旧是咬,偏要弄出重重痕迹的啃咬——由舌头与牙齿共同作用,按顺序精准地覆盖在每一块“蚊子包”上,将平原挤压成蓄势待发的火山口,随着嘴唇的离开,鲜红暗涌成淤青般的酱紫。
很快,好端端的“蚊子包”成了农科院草莓试验田,且荒地越“垦”越多。
姚曳疼得咬紧牙关,但他始终没有出声,反而是方哲明盯着他隐忍的蹙眉啃得更用力,边啃边发狠地说:“你是我的!你必须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
一场欲擒故纵的游戏!
顷刻间,疼痛成了蹦极时扯住脚的那根绳,在最低点带给姚头皮发麻般的酣畅体验,他仰着脑袋睁开半眯的眼睛,尽数体会方哲明想要占有他的心情。
这和没出绑架事件之前方哲明对他的珍爱完全不同,那时,方会嘱咐他回老家,会给他钱,对他温柔,暖声细语,可唯独少了独占的念头。
——那是他对爱这个字眼的所有理解。
正体会着,水面突然一阵颠簸,方哲明将他整个人翻转过来抱到自己腿上跪着,然后一手自他腰破下去,一手伸进水里去搓紧密相贴的两只海豚。
动作很粗暴,姚曳疼得再度弓起背,异物感令他陡然变成毛坯房艰涩生锈的大门门锁。
“哈啊……”于是他再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出声,要不是被前面的海豚吊着真就要疼哭出来。
可是当他将视线无意识投入水中,瞥见掺了血丝的白色泡泡以及泡泡下颜色越来越深的温水后,疼与爽顷刻间全消失了。
他猛然记起方哲明受伤的左手,此刻正浸泡在水里尝试破开门锁。
“方哥,别!”惊慌之下,他开始去推那只手,然而方哲明显然是停不下来的。
——方早已被心魔冲昏了头,就连伤口浸了水也不自知,他听见姚曳拒绝,甚至往外拔他这把钥匙,遂以为姚真的不想接纳自己,于是把人抱紧了加剧手上的动作。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我?!”他的痛苦皆来自于心,压抑到极点使得声音添了三分悲凉。
水的颜色好像又深了些许,铁锈味被激荡的泡澡水烘得满浴室都是,姚曳的右手推不开,左手吊着绷带动弹不得,最外层的纱布已经有点湿,做手术的地方也开始隐隐作痛。
出于担心方哲明的伤势,以及手足无措的刺激下,姚曳没绷住,忽然“哇”地放声大哭。
眼泪仿佛熟透的黄豆,从豁口挤出,沉甸甸砸到方哲明的肩胛骨上,**辣得竟比雨水砸得还要重。
方哲明立刻像是被人狠狠敲了一记后脑勺,他停下动作解开手臂,姚便软软地与他分开坐到自己的脚后跟上。
“你干嘛呀?!”姚语焉不详地指责,终于把他的手从水里捞出来,护到自己面前,纱布完全湿透,落下的水滴里带出鲜艳欲滴的红色,从手心往外蔓延。
方哲明反应过来,他惊慌失措地抬手想要给姚擦拭眼泪,然而他也瞥见水里的红色,觉得不能把那么脏的东西往姚脸上带,于是哽了一下开始道歉:“对不起,我……”难以启齿心中所想,方觉得糟糕透顶,继而发现姚曳受伤的胳膊肘尖浸泡在水里,淡红色的液体不断往上攀升,眼看就要抵达手肘内侧,“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他把姚曳从浴缸里拽出来,姚已经停止大哭改为抽噎,然后他拧开花洒,避开姚的左手替他冲净全身。
期间手上纱布的颜色越来越深,姚只得捉了和自己的左手臂一同抬高不让热水打到。
去到医院,万幸姚曳只是换了外层绷带,方哲明的情况却是比较严重。
浸泡时间虽然不长,但进水太多导致纱布下缝合伤口的边缘已经被泡至发白,医生狠狠训了他一顿。
清创、消毒、晾干后重新包扎,疼痛后知后觉地找过来,手肿得竟连方向盘也不能握,只好叫了代驾将车从医院开回家。
折腾半宿,姚曳没回毛坯房睡,他躺在方哲明身边,眼睛因为浴室里的大哭微有些肿。
他怕方哲明的伤口再次绷开。
加上暴露在脖颈,隐藏在T恤里的咬痕,他整个人看上去既狼狈又可怜,刚才在医院换纱布的时候,值班的护士、医生都在有意无意地往他身上瞟,继而露出暧昧且无语的对视。
“对不起……”方哲明想摸被自己弄出来的狼狈痕迹,可是抬了手又不敢真的摸上去,只能自责地在外圈隔着空气抚摸。
很久没有如此失控,上一次还是在高中,断断续续看了三年的心理医生。
其实根本没有治好,强迫症和许多心理疾病一样,没办法根治,患者唯有依靠坚强的自我意志,努力忽视脑子里产生的强迫行为与莫名其妙的强迫思想。
医生的建议是多和别人接触,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感到难受的时候,多看看手机里记录的,能让自己开心的幸福时刻。
高中毕业后,他离开老家去到上海念书,与周静有关的一切从他身边消失,强迫症的症状才开始逐渐好转。
诚然,心结仍然存在,只是他暂时逃避不需要直面罢了。
如今却在姚曳面前突然爆发,他禁不住又开始想,从今往后姚曳会不会厌恶自己,厌恶真实的方哲明,丑陋脆弱的方哲明……
然而,姚曳却是主动牵过他瑟缩的手贴到身上,接着靠过来轻轻在他嘴唇抿了一下,温声说:“我不怪你。”
方哲明忙不迭搂住姚,搂得很轻,但他的身子绷得很紧,所以总有错觉认为自己实际搂得不轻,他胸口鼓噪如雷,急喘两下后自白道:“我不是故意那样对你,我只是……只是太害怕了。”
姚曳看着窗外被灯光照得发白的梧桐树,每一片树叶都像摊开的巨大手掌,碧绿的、青黄的,遮天蔽日。
他当然知道方哲明在害怕什么,他甚至知道方哲明做出如此反常举动背后的真正原因。
于是姚曳将身体主动往前凑了些,与方哲明的紧密相贴,然后像上次在这间房里方引导他的一样,沿着睡衣向下去唤醒沉睡的大海豚。
方哲明立刻发出敏感的闷哼,身子就要往外让:“别,你别。”
“方哲明,我想要你……”姚曳的腿搭到后面封住方的退路,继而也放出自己的海豚,同方的泅在一起。
侧躺着手臂不好施展,他索性跨坐到方的腿上,使得泅水变得更加欢脱、肆意。
方哲明这次乖乖躺着,他仰看抿紧下巴的姚曳,觉得心被塞得满满当当,然后他屈起腿让姚的后背得以靠坐。
那些令他绝望的想法暂时不敢找来,于是他忽然觉得,倘若不抓住眼前这个人,他的人生可能将变得毫无意义。
究竟自何时开始,他从不满足于一个拥抱变得不满足于一个吻,又觉得浅吻不深、深吻太浅,以至渴求彻夜的抚慰……
像是盈满一种后反复漏空的躯壳,然而贪婪何时能到尽头……
姚曳曾诉说过好几次“喜欢”,方哲明刚开始不信,之后在不信与笃定间来回横跳,终于落得诚惶诚恐,患得患失的境地。
事到如今,论丢开当然为时已晚,他只能逼迫自己坚信,姚曳是喜欢他的,甚至贪多一点可称之为爱——他曾认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
姚曳的表情逐渐变得靡乱,鼻子里哼出发飘的气音,一瞬间又突然失去所有力气瘫软靠倒在方的腿上,脑袋后搭至膝盖,露出脖颈间漂亮圆润的喉结,跟随喘息上下滚动。
当中三块草莓试验田在微弱的灯光下依旧瞧得清楚,触目惊心地向方递送甜蜜的果实:这个人只能成为他的。
泅水的欢快些微停顿数秒,方哲明认命般开始接力……
早上十一点整,裹在空调被里睡回笼觉的姚曳,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
方哲明八点多起床,下楼煎了两个蛋端上来给他吃,吃完方去上班,他则是继续回床上“倒时差”。
并非有人来电话,而是段二的视频通话请求。
接之前,姚曳迅速将T恤整好,又用薄被把脖子盖住,这才点了同意。
段二:小姚,你老老实实跟哥说,你和老黄是不是出事了?
绑架事件方哲明没和上海那边说,他的消息是怎么来的呢?是方固秉找的宋清。
方固秉躺在私人医院的病床上,越想越不服气,索性给宋清拍了张自己吊腿的照片,并附上十分炸裂的讲解文字:清清,你的未婚夫方哲明为了个男兔子,把亲弟弟的腿搞残废了!
果然,宋清看见消息后第一时间主动给他打来电话。
然后,便是添油加醋版的离谱故事。
总结起来,就是姚曳为了钱,在两兄弟间挑拨离间,最终迷惑方哲明对方二拳脚交加的家庭伦理惨剧,话里话外,他还隐约强调,姓姚的在读书的时候就暗恋自己,被拒绝无数次后,姚转投方哲明的怀抱,两人目前秘密在N市打得火热。
当然,绑架的事他是只字未提。
宋清哪里会信这些鬼话,挂电话后她向家里长辈侧面打听,知道方家确实是出事了,可是谁也不清楚具体出了什么事。
于是一早,宋清一字不落地告诉给段二,段二想了想,首先按开姚曳的微信头像。
姚没想瞒,把事情囫囵个说一遍,但是方哲明去找方固秉的事他只是隐约猜到,只当自己不知情。
他倒是更加在意,宋清会不会去找方哲明质问关于他的事,方哲明又将如何作答。
段二:(倒吸一口凉气)方老二他怎么敢的,真是太无法无天了,你和老黄受伤没?
姚曳:放心吧,都不严重,哦对了,方哥的手好像是昨天受的伤,我不知道他昨天去了哪里。
段二:(想起宋清转发的吊腿图片,猜测应该是方哲明去上海打人的时候弄伤的)他是给你报仇去了,你还不知道吧,老黄把他弟弟的腿给弄坏了。
姚曳:啊?那……那方哥会不会挨家里的骂?
段二:唉,那个不重要,不值得操心,再说了,不还有我跟你清姐吗,方叔叔要是问起来,有我们呢!
姚曳在被子里安静点头,段二也没说话,但他留意到视频一角床头柜上的烟盒,粉色画有小恶魔的烟盒。
据他所知,小姚是不抽烟的,他忽然又想起之前同小姚视频的时候,姚家里的卧室明明只有白墙,这会却是整个换了风格。
小姚在方哲明家,这是方哲明的卧室!
段二再次贯彻狗仔天赋,凭直觉挖掘到劲爆八卦,他正欲开口询问,对面却是抢先一步。
姚曳:段哥,嗯……方哥的未婚妻,她知不知道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