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在途中 第6章 第 6 章

很长一段时间，梁韵都在思，自己到底算不算得上是一个好领导。

如果说是的话，那在她手下工作的人为什么对她没有一丝信任，可如果说不是，那这些年来的精力，努力都付之东流了吗。

不过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思考个所以然来。

梁韵思忖了好一会，实话实说：“我被停职了。”

梁母眉头微皱，以为是听错了：“停职？”

梁韵平躺在床上，胳膊扯开被子拉到身上，随后把手机开了免提，扔到一旁枕头上。

“没听错，被停职了。”

小城夜晚寂静得像一潭清水，连带着房间内也安谧无声。

“什么情况韵韵？”梁母试探问：“工作出问题了？”

“嗯。”梁韵怕她担心，又补了一句：“暂时性的，过段时间再看吧。”

梁母似乎叹了口气，在她眼里，梁韵从小到大，无论是学业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上，都是一个自觉且听话的孩子，但被上级停职，或多或少是到了重的程度。

“没事，放心吧。”她又强调了遍。

梁父望了梁母一眼，慢慢摇头，见女儿不愿意多说，就示意梁母不要继续问了。

索性换了个问题。

梁父说：“韵韵，你刚说的话，爸也听到了，这没什么要紧的，我们就当休息段时间吧。”

梁韵眼眶一热，忽然脑子里浮现出句话。

当你觉得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要回头看看还有什么，或许它一直在你身边，也或许它即将到来。

梁韵不知道会不会有所谓的“它”到来，但她庆幸一点，此时此刻的父母，算得上是理解，也包容她。

“要不回家过段时间？”梁母见她一直没开口说话，温声说：“之前总说工作忙，要不趁这次有空从青岛回来，在家休息一段时间？”

梁韵噤了声，思索后才说：“妈，我现在不在青岛。”

梁母带着点讶然，“那去哪了？”

梁韵本没想过把这些事坦明了说，但念及梁父梁母环环相问，就索性放弃隐瞒，她说：“在内蒙，刚来没几天。”

“你这孩子。”梁母径自说道：“怎么跑这么远，也没跟我们知会一声。”

梁韵笑了笑：“都多大人了，还能跑丢了我不成。”

“那怎么能一样啊！”

“旅旅游，就当放松放松心情。”梁韵直说。

梁母是不信的，刚开口要说话，梁父拍了拍她胳膊。

好半会，两人似乎想到什么。

“韵韵，你是不是去找小谢了？”梁母猜测问。

梁韵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都认为她是来找谢铭的，孙晓是的，现在连父母也这么认为。

“怎么可能，想哪儿去了啊。”

梁父道：“无论你做什么，做父母的我们都支持。”

梁韵声调轻微：“真不是，爸。工作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挺忙挺累的，趁这次有机会，就想适当的给自己放松放松。”

说完这些，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久到梁韵以为电话被挂断了。

她张口，就听到梁父说：“我们不希望你很辛苦，也一直遵循你的想法，如果觉得太累了，可以适当的停一下，人生吗，走走停停很正常。”

梁韵缓缓点头，又想他们看不见，沉声应下：“好。”

电话又换到梁母，“还有...你年纪不小了，自从上次和小谢结束后，就没见你在往心上放什么人，虽然妈是很喜欢小谢的，也不知道你们之间因为些什么，不过，还是看你们自己想法吧。”

梁韵闷声一笑，她也不例外，跑的再远，一样也逃不过父母辈的催促。

梁母稍正色了句：“有合适的可以带回来看看，只要人是好孩子，背景正，我们都能接受。”

梁韵笑出了声，视线忽地飘到了正前方的挂钟。

十点钟...

她想到点什么，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我知道。”她没反驳梁母的话，随后笑道：“快休息吧，明早还得教书育人，不早了。”

梁父不由失笑几声，又说了几句，才彻底结束这通电话。

梁韵仍然半躺在床上，她环视了圈房间，最终又落到墙壁时钟上，黑色短针指着十。

她突兀地笑了，随后摇了摇头。

阳光透过一层层淡薄的云际，折射在灰黑的玻璃车窗上，耀得人眼花白。

公路上的车很少，放眼远处，隐约能看到埋没在沙漠中间的小道。

梁韵敛去目光，抬手把遮阳板放下来。

“前面是你说的沙漠吗？”她问。

“嗯？”罗成走神了，回想了会儿，对上她说：“是，不过要去的不是这个，中途路过。”

梁韵再想问些什么的时候，车子缓缓停了下来。

“到了。”罗成拉下手刹：“下去看看。”

是一大片湖泊。

天气还算不错，蔚蓝色的上空映在沙漠中央的淡湖中，两人沿着广阔的河边滩涂走了走。

梁韵慢条斯理地说：“这里还挺漂亮。”

罗成扯了扯嘴角，他问：“想划船吗？有些娱乐设施，可以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梁韵侧眸看他，觉得这人挺有意思。

罗成与她对视：“什么？”

梁韵嘴角挂着淡笑，她说：“身为一个导游，向游客介绍打发时间的景点？”

罗成一听，这话掺着点谴责的意思。

他笑道：“不想去？”

“没说啊，不是你讲的...打发时间的么。”梁韵大方一笑：“怎么，和我一程很无趣？”

远处跑来几个小孩，手里握着沙子，一笑一回头，再朝玩伴掷出去的时候，沙子已随风飘扬飞去。

罗成说：“没有。”

其实他细琢磨，也能看出梁韵旅行的目的性不强，有点像想那些独身旅行的人...找个地方养养伤，散散心。

蓦地，他脑子里浮出个猜想。

梁韵察觉到他视线，对上他狐疑的目光，问：“看什么？”

罗成没吭声，片刻过后，他才想起当年站她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什么长相。

所以...是分手了？

他当然没问，也没什么立场问。

梁韵被他盯得越发不自然，抬起手，想摸下脸颊，以为是妆花了。

“没花，算精致。”罗成看出她意图。

梁韵微眯了下，呵笑一声。

罗成正转身往售票处走，刚迈出一脚。

梁韵问：“那是什么？”

罗成停下，回过身去看她指地方向，露出一角，被阳光照射下的雕像隐耀发光。

“成吉思汗铜像。”

梁韵远远望了会儿，说：“我们去看看那个吧。”

罗成折回她跟前，说：“在另一个景点，等会开车过去。”

原本就在计划内的地方，她不说，罗成也会带她过去，只不过经她一问，时间提前了而已。

“好。”梁韵笑笑：“先在湖边走走吧。”

景色不错，比起去坐船，她更喜欢顺着沙水漫步。事实上，她觉得坐船没意思，挺呆的。

“罗师傅，你好像兴致不高？”梁韵见他一路不吭声。

罗成意兴阑珊，说的随意：“你觉得满足就行。”

梁韵被他逗笑，领队不应该都是兴致满满，激情澎湃的顾客至上吗。

“你这人...”她漫不经心开口：“服务态度挺敷衍的，没有人投诉过么？”

罗成垂眸打量，辨她话中真假。

“投诉暂时还没有。”他从容一笑，摇头道：“不过倒是听过，有人提名特定要选我。”

顿时，梁韵脸颊涨热升了温，见他圆滑暗示自己，脱口而出，“谁知道你这么无聊。”

罗成笑出了声，这个表情在他眼里十分罕见，好像是头一回见她脸上这么生动。

这茬是梁韵挑起来的，索性先闭了嘴，没成想看起来闷不吭声的男人，说出的话却乘虚蹈隙。

渐渐绕回了码头方向，罗成也不再逗她。

他说：“还想去对面转转吗？”

梁韵淡看他一样，平铺直叙：“不去。”

“真不去？”罗成摇了摇头，语气无奈：“跟自己较劲，你不吃亏？”

梁韵侧过头，说了句：“两边景色有什么区别吗？”

罗成细想了会，还真没什么不同，“差不多。”

“那不就成了，看一个就够了。”

原来还是个记仇的，他笑笑，试探性问：“生气了？”

梁韵才不是爱较劲的人，不想去的原因就一个。

走不动了。

“不是。”梁韵目光躲闪，没正视他，“累了。”

“你说什么？”

风大，罗成真没听清。

梁韵觉得他是故意的，纵目看他，直说：“太累了，不想走了，要不找个地方歇会。”

一来一回，气氛就不对劲了。

周围路过的人偶尔会转过头，对着杵在路中央的两人投过视线。

罗成哄然一笑：“你这体力...”

他上下扫量了眼，人挺苗条，估摸着浑身上下没几两肉，转过头，嘴角忽地一笑。

中午，罗成带她仍在这一片，就地找了家景区的餐店，可能是季节性原因，人不多。

两人填饱肚子后，顺带歇了会。

就在前脚刚踏出门那刻，就听见一声宏亮的男音。

“老罗！”

闻声，罗成往斜后方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