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 第9章 冰川境

古藤见玄参一步步向原地站定的青竹走了过来，似乎是要立刻押她回去受罚，忙用藤条将青竹捆了个结实，然后携她遁地溜之大吉。临走前古藤还不忘提醒玄参道：“傻小子可别忘了那个魂魄受损的小姑娘，我先带你师妹去办点儿事，咱们后会有期。”

这树妖果真不是个好相与的，玄参心道不好，可也只来得及吐出一个你字，便眼睁睁看着青竹随古藤消失不见，而那受伤的杜衡一个人躺在地上，他也不好抛下她不管，只得长叹一声，祝师妹好运了。

他正欲带杜衡回师门，寻求医治之法，却见地上突然现出一行字来：小子，若想寻你师妹，便去东南海上的婆罗洲等着。

玄参见了，心下不解，他从未听说过什么婆罗洲，又如何能去到那里。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带杜衡回师门，将情况禀明师傅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偏偏杜仲这时找了过来，原来种种混乱之下，已经过了一夜，天光醒来的杜仲发现妹妹不见踪影，便一路上山寻到了这里，怎料恰好见到玄参和躺在那儿昏迷不醒的杜衡。

“小衡，你怎么了，快醒醒。”杜仲大声呼喊着，却不见杜衡有任何反应。尽管杜衡看起来毫发无伤，似乎只是静静睡着了，但杜仲心头却分明感觉，她的情况十分不妙。

“发生了什么，小衡她为什么倒在此处，你们究竟对她做了什么？”杜仲颤抖着声音问。

“实在抱歉，只是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她受了些伤，我打算带她回师门，请师傅帮忙看看，我们一定尽力救治。”玄参抬手一揖，表情有些沉重。

“你师妹青竹不由分说要抢小衡的弓在先，接着又是你那白兰师姐请我和小衡帮忙，不守信用在后，而如今小衡她躺在这里不省人事，你不知何故出现在她身边，问你却只说事情难以解释。此情此景，当真可笑，你说，我如何能再信你？”杜仲面露痛楚之色，他又一次想起紫甯的事，果然，这一切都不该开始，是他当初痴心妄想，这才引来今日的种种祸端。

“我们普通凡人，惹不起你们这等谪仙般的人物，小衡她也不劳你费心了，我自会想办法求人医治她。”说完，杜仲抱起杜衡，头也不回地走了。

另一边，古藤和青竹已来到千里外的荒原上。

“哎呀，真是可惜了我那精心烹调的鱼汤，说了半天，你可一口都没尝呢，早知道这样我就自己喝了。”古藤咂摸着嘴，惋惜道。

“我才不喝你做的东西，谁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青竹愤愤道，她的双手被藤条捆住，只得在古藤身后拖着慢腾腾的步子跟着他。

“喂，老树精，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到你要去的那地方。这荒郊野外的，莫不是你在诓我，此番要将我拐了去，使个邪术，就此将我暗算了？”青竹叫嚷起来，古藤却不理。

“快放了我，再不放我，小心我叫我的青牛，像啃草皮一样，拔光你的胡子和头发，叫你做一棵光秃秃的枯木桩！”说完，青竹停住脚步奋力一拉手上的藤条，古藤终于转过身来看向她。

“你这小丫头，再怎样天纵奇才也好，怎生这般没耐性，怪道你心性不坚。看来即便是医好了你那梦魇症，照如此修习下去，也终究是枉然。”古藤故作高深地摇了摇头。

“修习如何，我自有分寸，用不着你这老妖怪来指点。”青竹一扬头，似乎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是吗。”古藤望见远处那片苍茫的白色，诡异地笑了笑。咱们走着瞧，他低声道，仿佛是在对青竹说，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语。

回到村里，杜仲推开自家院门，将杜衡送回她的房间。在床边守了一会儿，见她依旧没有要醒的迹象，杜仲转身回屋搜出他攒了许久的银钱，决定去隔壁镇上寻个大夫来瞧瞧。

他前脚刚走，那悬于墙上的墨角弓却兀自动了起来，屋子里漂浮着一缕黑气，细看之下，竟是出自那墨色角弓。那黑气在屋内游荡了一会，好像是在寻找什么，然而并无所获，随后就直直钻入了杜衡体内。

杜仲领着隔壁镇上的周大夫回来的时候，杜衡正和平常一样做着拉弓练习，她看起来一切正常，好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杜仲又惊又喜，只当是双亲保佑，杜衡平安无事地醒了过来。只是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便会发现，她的眉心处多了一个不起眼的小黑点，仿佛是在哪儿不小心沾上的墨汁。

冰川境内，初到此地的青竹正瑟瑟发抖，刚才还舒爽宜人的空气顷刻就变得寒冷刺骨不说，那北风更如钝厚的刀子一下一下地割在她的脸上身上。

好冷啊，青竹张开嘴想要说话，可就连这三个字的感慨都冻在喉咙里头，半个字都吐不出来。她只能蜷起身子，竭力集中精神，寻找这冰天雪地中是否有躲避风雪的去处。

茫茫的白雪间，一个白色的影子快速蹿了过去，青竹疑心是否是自己眼花，定睛一看，原来那影子是只小巧可爱的雪狐。她心念一动，决定跟随它去看看附近是否有雪狐的巢穴，那儿应当会比较暖和，躲避风雪再好不过。

而刚才一进入冰川境就隐身不见的古藤，此刻不知从何处突然冒了出来，笑吟吟评点道：“不错，若是能拿取这雪狐的皮毛做件大氅，那便是再怎样严寒的冰雪也奈何不了的。”

青竹瞧着说话的古藤，却见他精神奕奕，似乎丝毫不受这风雪严寒的影响，就只白他一眼，不做理会。

说完这话的古藤一转眼又消失不见了

青竹本就没指望他，于是继续跟着那雪狐的脚步。

它似乎是第一次离家外出觅食，没什么经验，虽然一路到处嗅嗅停停，却并无任何发现。

正在原地懊恼之际，突然，它好像又注意到了什么，脚步轻快起来，似乎是急着去追赶某个目标。青竹忙跟上去。

竟然是一只冰熊，这冰熊不但体型高大，还凶猛迅捷，是冰川境内的一方霸主，其余生灵见了它都只有惧怕的份儿。

青竹见状，默默放慢了脚步，尽可能地与那冰熊保持着距离。

雪狐许是起了些偷懒的心思，竟跟踪起那冰熊，试图从捡些它不要的残渣。

不巧的是，这冰熊也饿了好一阵子了，它捕到猎物后，吃了个干净不说，甚至还想将连尾随在后的雪狐一同吞入腹中。

雪狐敏捷地从冰熊身侧钻过，以最快的速度逃走了。

计划失败，那小狐狸只好继续在这苍茫雪地里四处寻觅。这回，它耐住性子，低着头细细搜索，一处雪堆也不放过。忽然，似乎是发觉脚下有熟悉的气味和动静，大概是一窝旅鼠，它激动极了，立刻跳起来一头撞了过去，旅鼠仿佛早有准备。在雪狐跃起的那一刻，便已从旁边的小洞逃走了。雪狐扑了个空，没捉到半只旅鼠，却把脑袋卡在了那里。它的后脚在空中踩了半天，尾巴绕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得脱身。

青竹见状，便走上前去，拉住它的尾巴一鼓作气将它从雪洞中拔了出来。

雪狐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重新落地后，它连退数步，躲进一处角落小心观察起来。发现青竹没有恶意，它又慢慢走了出来，围着她转了好几圈。之后，它跳开一步，朝青竹轻轻叫唤了两声。

你是想让我跟着你？青竹感觉自己好像能听懂它的话似的，便摸了摸它的尾巴，立刻跟了上去。

青竹跟着那雪狐穿过一条长长的霜冰小径，来到一处不大的雪丘旁。雪狐在这里停住，然后开始奋力刨起那雪丘来。很快，它刨出些碎叶，接着又是好几枚鸟蛋，看来这儿是它贮备食物的地方。

雪狐将一枚洁白的鸟蛋推到她跟前，用鼻子蹭了蹭她的腿。原来是想将食物分给她，青竹摆摆手，将那枚蛋放了回去。雪狐见状，只低低地叫唤了一声，然后将那些碎叶尽数吞下，又将鸟蛋们重新掩埋起来。接着，它又挖开一处不甚起眼的小洞，朝青竹摆了摆尾巴，随后走了进去。原来那就是它的家，于是青竹也跟着钻了进去。

天色渐暗，尽管在这狐狸洞里已没有暴风雪，但青竹还是感到阵阵寒意渗入体内。似乎是察觉她在发抖，原本趴在角落里的雪狐重新走到她身边躺了下来，用毛茸茸的尾巴将青竹与自己裹在了一处。那毛茸茸的尾巴又轻又软，盖在身上青竹感觉舒服极了，今夜大概会是一个美梦，青竹心想。

青云山上，白兰终于睁开了眼，她感觉自己似乎睡了很久，失去意识之时分明是夜里，而如今却已近正午时分，刺目的阳光此刻正打在她眼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