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 第25章 梦貘

“阿涌，阿涌——”

阿涌正坐在一块石头上发愁，忽然听见碧珠的声音，连忙站起来大声应道

“是你吗碧珠，我在这！”

“阿涌！”女孩冲过来抱住他，两人转了好几圈才停下。

“你怎么找到这儿来了？”阿涌惊喜地看着眼前碧珠的脸，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我很担心你，三天了，怎么你们一点消息也没有，我借口给阿游小妹送鱼干，这才有机会溜出来……”

“对不起，我没能捉住大鱼……”阿涌低下头。

“没关系，只要你平安就好，爹那边，我们可以再想办法。对了，那几位好心人呢，他们去哪儿了？”

阿涌皱起眉，指了指汹涌的海浪。

“那儿原先有一座岛，他们方才过去察看，突然一阵地动山摇，一切都沉入了水里……”

“什么，那他们不会有事吧？”碧珠担忧地朝他手指的方向望去。

阿涌摇摇头。

“除了些枯枝断树，我什么也没有看见——不过，他们既是修行者，应当不会这么轻易有事，也许，是他们在水下遇到了什么东西……”

“他们不见多久了？”碧珠急忙问。

“大约半个时辰。”阿涌望了眼天空，推断道。

“既然如此，不如我们也潜下去看看，说不定还能帮上忙。”一边说着，碧珠就拉着他往水里走。

“太危险了！”阿涌一把拉住她，“这海域可是有鲛群的，要不是遇上它们，没准儿我都捉住大鱼了。”

“鲛群！”碧珠睁大了眼睛，“鲛齿价值不菲，一样能证明你的胆量和本领，若有了它，也许爹也不会反对我们的婚事了……”

看着碧珠遗憾的表情，阿涌郑重地点了点头。

“不错，我不应该就这么轻易退缩——我，我要下去看看，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我和你一起下去。”碧珠牵上他的手。

见阿涌面露担忧，碧珠笑着扬了扬头。

“在海上，你是无匹的勇者不错；可到了水里，我才是头名！你忘了，上回村里比赛，我可拿了第一，游得比你快多了……更何况，这次出来，我还带了这个——”

她变戏法似地从斗笠里倒出一只锦囊，从里面取出一小块黑色的东西递给阿涌。

“这是……腐鲛尸？”阿涌几乎惊掉了下巴，“你爹不是一向视它为珍宝吗，你竟然偷偷将它带了出来？”

“鲛尸再宝贵，也没有你我的命重要啊！”碧珠倒显得不怎么在意，“有了它，就不用怕鲛群袭击了。事不宜迟，我们赶紧下去吧！”

阿涌点点头，两人一齐潜入水中。

而太一城里，严阵以待的青竹几人决定以守为攻，等那巨兽发动攻势，亮出招式再谋后动。谁知虽然城中被它卷得狂风不断，这巨兽却只在众人头上徘徊，并不下来。

青竹等得无聊，忍不住出言讥讽：“喂，风刮够了没，怎地还不下来，我喝都喝饱了……”

“区区小丫头，也敢妄言城主？我这是罡风阵，马上就完成了！”

话音刚落，青竹忽然感觉脚下抖动，仿佛什么东西就要从里面冒出来。

她还未来得及思考，一股旋风沿着她的腿攀上来，将她整个人缠在其中。

青竹拼命挣扎，却浑身使不上力，再回头看玄参白兰等人，同样是被怪风困住。不过，他们都神色安宁，好像陷入沉睡一般。那风恰如一只茧，将各个人都包裹其中。

青竹努力地抵抗脑海中升起的困意，可那疲惫感就似无底洞一般没有尽头，将她的神智一点点吞噬殆尽。终于，她也在困倦中闭上了眼。

“很好，我们又多了几个客人。”那巨兽得意地兜了两圈，然后用前蹄在地上重重踏了两下，一团黑风扬起，待风散去，巨兽已不见踪影。

仿佛睡了长长的一觉，青竹感觉那疲惫感终于消下去许多，她缓缓睁开眼睛，忽然看见眼前有两个人影。

“当初，你是为了离开才会同我一起，为何如今却要回去？是我待你不好？还是，我让你后悔了？”

“不，不是的……我要回去，是因为，这是我的宿命……我没有选择——我也想留下来！可是我不能……”

“可我们明明都已经走到这里了，现在的一切不好吗？有什么问题？还是说，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对不起……”

男人眼中，女人的脸越来越模糊，他脸色一变，正欲伸手拉她，忽然身体一软，栽倒在地上。

“抱歉，也许告诉你，你会体谅……可我总觉得，你还是忘了我好些……”

女人拾起男人的佩剑，

“女儿，娘带你出一趟远门，我们一起去娘的家乡看看好不好？不过，之后也许之后你就再见不到你爹了，希望你不要怪娘……”

是谁，说话的人究竟是谁？青竹看着眼前的人，那人背对着她，正温柔地抚着肚子。

“好女儿，不如你就叫青竹罢？”

青竹顿感头痛，她使劲按住额头，缓了许久，再睁眼时，眼前已换了场景。

“驾，驾，驾——哈哈，我的马是最快的！”

“胡说，你那老马怎比得上我的，我的马比你快多了！”

几个孩童正玩着竹马游戏，彼此追逐，嘻嘻哈哈笑作一团，好不快活。

“哎呀！”一个孩子被什么东西绊倒在地。

“什么东西啊？”他吃痛的去摸自己胳膊，忽然看见一只脏手，忍不住吓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其他孩子连忙赶来看。

“是个小女孩。”黄郎中的独女黄蓁儿大着胆子去探鼻息，“太好了，她还活着。虎头你力气大，快背上她跟我回家去。”

“啊？”虎头摔了跤，此时还没来得及爬起来，只见他哭丧着脸，一脸的不情愿。

“你不肯？那下次若是你贪玩爬树摔伤，我也不叫我爹偷偷给你看了。到时候，看你娘怎么治你。”黄蓁儿扬着头威胁道。

“别呀，背，我背还不行吗？”虎头无奈地爬起来，让其他几个小伙伴将人扶上来。

“并无大碍，只是多日未曾饮食，身体有些虚弱，蓁儿你做得很好。”黄郎中把完脉，心里有底。

“当然了！也不看看是谁教的！”黄蓁儿一脸骄傲，“当然，也要谢谢虎头！看来平日你那些饭没白吃啊。”

看见虎头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黄郎中笑笑，他匆匆在纸上写了些什么，然后将它封好，递给女儿。

“蓁儿，虎头，你们快替我去问问，看哪家最近要上山的——请人帮忙，将这封信带上山去。”

“谁教你多管闲事？”一个凶恶的声音骤然响起。

“不好！孩子，你们快走……”

眼前的画面忽然似纸上晕开的墨汁般逐渐淡去。那些人，声音，光，转眼一切都消失了，青竹连自己也找不见。偌大天地，仿佛只剩无边的黑暗，空虚，沉寂。

万物之始，本源之初为何，你可知道？

谁，是谁在说话？险些又要陷入沉睡的青竹被这不知名的声音唤醒，她重新打起精神思考，总算恢复了一些神智。

“相由心生，境随心转，心生万物。你的心便是一切之始，万事万物的源头。倘若无此心，你所见所感的一切也就成了虚妄。”

“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青竹努力睁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不要被外物表象迷惑，要用心去看。”

心？青竹闭上眼，凝神静气，忽然感到一股源流在体内涌动。她耐心将仅剩的神智注入其中，让意识随其流转，游荡。忽然，她感觉周围一点点亮起来，她终于看见自己身处何处——一座巨大的鸟巢，里面盛有许多卵形巨石，而自己的身体，就是被封在这样一块石头中。

“我要怎么出去？”她无声地在心底冲那个声音大喊道。

“心随意动，身随心动，记住，这一切都不过是你的心念而已。”声音在青竹心底回荡，然后渐渐消失。

她闭上眼，将意识凝成头发丝粗细的针，然后循着石头寻找其薄弱之处。一次，两次，三次，每一次失败，她都好像被巨石压住，喘不过气，还动弹不得，可她绝不放弃，这一切不过是心织出的幻象，她的身体依旧一动不动地被封在石头里，这种痛苦感受，不过是心在作祟罢了！虽然这么想着，可人的精神力终归有限，汗水还是一滴滴顺着她的额头滑了下来，意识也渐渐溜走。再试最后一次，她咬紧牙关，努力将最后的一点神智凝成针，然后奋力朝一处不起眼的灰色小眼刺去。

又是一阵钝痛，疲惫的她再无气力与之抗衡，几乎要晕过去的一瞬间，那灰色眼处却蓦地浮现出几条游丝般的裂痕，她心下一喜，不知从何爆发出惊天的力量，全力朝那裂缝处攻去。

“哗”地一声，碎石崩落一地，青竹疲惫不堪地倒在了地上。

她的旁边，同样被困在巨石中的玄参似乎感应到什么，身体也随之一动。哪知这一动，他身处的巨石竟失去了平衡，兀自滚了出去。

一阵天旋地转后，玄参睁开了眼，却发现自己身处高空，还正急速下坠。

“师兄！”青竹勉强支起身子，朝巢的边缘爬过去。

她费力地探头往下瞧，那包裹着玄参的石头已落出老远，此刻看来不过绿豆大小。

“怎么回事，之前我们分明是在海底，为何现在又升到了半空？”青竹喃喃道。

“海即是天，天即是海。区区黄毛丫头，怎么可能理解。”

青竹身后，一个声音响起。

她回头望过去，发现说话的是居然是只四蹄兽。只是它周身被腾腾黑雾笼罩，除淡紫色的蹄甲外，什么也看不清。

“你是梦貘？”

“小丫头居然认得我，怪不得你能打破石头。在你之前，可没几个人做到！”它听上去有些得意，“不错，我就是梦貘，你现在正身处我的梦境之中。你眼前的一切，皆由我的意念掌控。”

“少废话，还不赶紧放了他们！还有，把我师兄也还来！”

“要我放人？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