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心 第24章 虚不胜实

三人循着声音过去，发现那声音原是一尾霁色小鱼。那鱼儿被渔网缚住，又因网里裹了些石头之类杂物，拖着它不断下坠，往海的更深处沉去。

玄参捉住渔网，白兰一剑便刺出个口子。那鱼儿倒也机灵，立刻从缺口处游了出来。它摆了摆尾巴，绕着白兰三人游了两圈，忽的化作一个着月白短裙的昳丽少女，及腰长发碧蓝如海水，只是她的脸上隐约还能看出些鳞片的痕迹。

“多谢几位出手相救。”少女垂下眸子，欠身福了一福。

“你能幻化人形，怎么还会被区区渔网所困？”青竹眨眨眼睛，奇怪道。

“吾名碧垠，幼时得了仙人点拨，识得了这化形的法子。只是碧垠粗通术法，又不勤恳，修为浅薄，化形也不过是画虎类犬。”她摸了摸脸上的鳞片，有些不好意思。“海底宁静，无聊时我常浮上水面去，看看人间的热闹。这才不小心缠进渔网中，要不是几位出手相助，或许就送了命去了。”

“你谦虚了，我觉得你做得很好。”青竹夸道。

“姑娘过奖了。”她微笑着朝青竹颔首，“救命之恩，碧垠无以为报，几位有什么需要碧垠帮忙的，请只管开口。“

“你可知这水下城是什么地方，里面住了些什么人？”玄参当即问道。

碧垠摇摇头：“不知，只听说这城邑有百余年历史，这些年未曾见过有人出入期间。据传，里面生活的都是些寻常人，和那水面上的人并无二致。”

“你进去过吗？”青竹又问。

“没有，城外有结界阻挡，我也没有法子。不过……”

“不过什么？”见她欲言又止，玄参忙追问道。

“不过那城墙上留了字，似是写了入城的法子。只是碧垠愚笨，看不明白。若几位想知道，我便带你们去看看。”

玄参立刻拱手道：“烦请带路。”

“请随我来。”

他们四个绕着城墙游了一会，忽然来到一处水草丛生的地方，却是正门处。碧垠抬手轻轻拨开那些湿滑的暗绿芹茆，一个繁复的图案便显现在众人面前。细瞧之下，那底下还有一行小字：虚不胜实，动静相感。

“我知道了。”青竹拿出几枚刚刚打斗时得到的巴蛇鳞片，朝那城门口一掷。鳞片碰到结界，却未被弹开，而是发出莹莹暗光，融进了那屏障，将它破出几个黑色的小洞。

见状，青竹快速掐诀，洞口处立刻生出几株翠竹，那翠竹顺着洞口不断生长扩大，成了一道翠绿竹门。

“是了，土克水。青竹师妹修行精深，勘破此障，师兄自愧不如。”玄参发自内心地称赞道。

“好了，师兄你别吹了，咱们走吧。”青竹颇有几分得意，却不显露。

三人依次入了那水下城，碧垠也好奇地跟了进去。

街上张灯结彩，往来行人络绎不绝，似是什么节日

白兰走向一个正在街边翻花绳的小女孩，问她：“小姑娘，你可知城中为何这等热闹？”

小女孩瞥他一眼，有些不屑：“亏你看着比我还大几岁呢，连这都不知道。要想我告诉你，那你瞧准我接下来要翻的花样，若是你学会了，我便告诉你。”

白兰她们从小在山上长大，并不懂得翻花绳这些寻常游戏，面面相觑之时，却听得有人插话：“我来我来，我最喜欢看人翻花绳啦！”原来是碧垠，他们顿时松一口气。

小女孩惊讶地看着碧垠手中翻飞的彩绳，不仅有她刚才的花样，更有其他十余种她从未见过的图样，不由得看呆了去。

“哼，看你跟我差不多大年纪，你懂得倒还挺多的。行吧，那我告诉你们，今天是海神节，这可是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我们要连着庆祝三日呢！”

“海神？”青竹感到难以理解，这城已经在水底了，难道还会怕海浪的侵袭吗？

“对啊，海神保佑我们风调雨顺，衣食无忧。”小女孩一板一眼地学着大人的样子说道，似乎半点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嘿呀，总算找到你们了！”一个声音突然在青竹背后响起。她回头望去，便看见一个红发少女，可青竹并未见过的那少女。

“你是？”青竹和玄参俱是迷惑，白兰却隐约觉得熟悉，略一思忖，她忽然想起在风浪中看见的那抹红色。

“暴风雨来临的时候，是你赶走了鲛群，救了我们？”白兰向她确认。

“不是我，是斑斑和它的伙伴们。我见岛沉了，担心你们出了什么事，斑斑带着我一路找到这里，只是它进不来，我只能一个人来找你们了。”

“斑斑，是那只黑白大鱼的名字吗？”白兰不确定的问道。

“没错。”看见青竹和玄参迷惑的样子，少女似乎意识到什么，连忙自我介绍道，“我是小珊，半年前和爷爷一起出海航行，谁知半路遇到意外，幸好斑斑救了我，可是爷爷……”说着说着，少女的声音低下去。

不多时，她重又打起精神，向青竹微笑道：“你一定是阿海的朋友吧！阿海也是我的朋友。”小珊指了指青竹身上的玉佩，一副了然的样子。

“阿海，你是说海边村的阿海吗？我不认识他，不过我们的确是从海边村过来的。”青竹摇了摇头。

“不认识吗，好吧，我弄错了。”小珊皱起眉还想说什么，却被周围人打断了。

“不好啦，集市上有人打起来了！”

“什么，集市上？”

“就那家香铺，刚才有个老头路过，说他的香品质不好，根本不是什么上等沉香。那头家一听见说他卖假欺客，哪还能容？两个人当时就吵起来了，吵着吵着，不知怎么地，就动起手了。”

“走，我们赶紧过去瞧瞧。”

青竹她们也连忙跟了过去。

“快住手，都别打了。”众人好容易才将头家拉了回去。

“我这明明是爪哇产的上等沉香，你凭什么随口污蔑？”头家气红了眼，恶狠狠地质问道。

那白胡子老头并不回答，只从怀里取出一块干净帕子，拈了一根香在手中捻了捻，又将那根香放了回去。

“诸位请看，”他指了指帕子上留下的香屑，又使劲抖了抖，帕子瞬间又变得干干净净，“沉香油润，檀香干燥。大伙儿瞧这帕子，捻了香，却半点油污也未曾沾上，只因为这根本不是沉香，只是普通檀香而已。”

“爷爷，太好了，你还活着！”小珊看见白胡子老头的脸，又听见他说话，心下确认，便立刻惊喜地跑过去拉住他的手。

“姑娘你是？”白胡子老头看小珊的眼神，就好像在看陌生人一样。

“哪里来的臭丫头，快给我让开！我还没理论完呢！”不知是不是恼羞成怒，那头家似乎更生气了。

“船主？你，你怎么也在这里......”少女看见他的脸，立刻显出害怕的神情，一转身迅速藏到了白胡子老头的身后。

“什么船主，满口胡言乱语，去去去，别在这儿碍事。”头家一脸的不耐烦。

白兰突然开口问道：“既然这样，掌柜的，我想请问，你店里的沉香，沉水不沉？”

“沉香沉香，自然是遇水则沉。”他对这个问题似乎很不屑。

“不对，不对，”白胡子老头摇摇头，“沉香的沉，指的不是沉水，而是结香后醇化的过程。没有醇化完全的沉香并不沉水，半沉者为栈香，不沉者为黄熟香。”

“这位老人家说得对。你连沉香的分类也不清楚，又何来的自信一口咬定自己没错？”玄参接道。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捣乱，妨碍我做生意，得，我今儿就不干了。”头家恨恨地收了东西转身灰溜溜地走了。

小珊见那人走远了，这才从白胡子老头身后出来。

她仔细地看了看那白胡子老头的模样，确信他就是自己的爷爷沈崇渊没错，便再度开口道：“爷爷，您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您的孙女沈珊珊啊！是不是上次的事故之后，爷爷撞到了脑袋，这才把小珊忘记了？”

白胡子老头皱起眉说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他突然停住了，众人都等着他把话继续说下去，可他就好像入了定一般，僵在了那里。

好半天，他才重又开口道：“我，我想不起来了。”说完，他又看向小珊，神情迷惑，“你真的认识我吗？我是爷爷？”

“对啊，您是我的爷爷沈崇渊。”小珊期待地看着他，希望他能想起点什么。

“哪里来的捣蛋鬼？”一个声音猛地响起，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群瞬间被冻在原地，青竹大感惊骇。

“何方妖怪，速速现身！”玄参高声喝道。

“哼，我堂堂太一城城主，岂能容你们在此放肆？”众人头上忽然阵阵黑旋风刮起，一只庞然巨兽忽然出现在上空。

“大家小心！”眼看那巨兽就要朝他们冲过来，白兰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