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约定好的“第三天”,留兰按约去找普林。
她来到普林的小楼,穿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那扇深棕色的书房门前。
门紧闭着,静悄悄的,仿佛与世隔绝。
留兰轻轻敲了敲门,但书房内并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仆从明明说他在书房,而且交待过他们,她今天会来,让他们放行,不要阻拦。
他应该在等她才对。
她试着推开门,门应声而开,书房里空无一人。
既然他不在这里,那么——
留兰的目光落在了画室那扇暗门上。她走上前去,再次轻轻敲了敲,依旧无人应答。
留兰试探着,缓缓推开了画室的门。
画室内光线略显昏暗,但足以让她看清房间内的景象。
普林正背对着门,站在墙角的画架前,全神贯注地描绘着什么。
他的身体挡住了大部分画布,但留兰还是隐约看到了一个跪伏在地的人物轮廓。
留兰微微一愣。
他不是说过自己不画人吗?
他看起来很专注,留兰不想打扰普林,轻手轻脚地关上了画室的门,转身回到书房,决定在这里等等他。
留兰等了一会儿,有些无聊。
她在书架上随手拿了书,随意翻看。
这是一本讲述王国各领地历史演变的书籍。
书的内容与她在学校学的通史截然不同,它详细讲解了各个领地的历史演变,还穿插了许多趣闻轶事。
这是她第一次看历史书籍却没有感到枯燥乏味。
时间缓缓流逝。
将近两个小时后,普林终于走出了画室。
他一打开画室的门,就看到留兰窝在沙发上,她捧着一本书在看,神态自若,仿佛这个书房就是她的私人领地。
留兰听到声音,回头看他。
“等很久了?”普林轻声问道。
留兰笑了笑,把书合上:“是挺久的,我早饭后就来了,现在都快吃午饭了。”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没关系,看看书,时间过得也挺快的。”
普林问她:“你在看什么书?”
留兰给他展示书籍封面:“这本书很有意思,我第一次觉得历史这么有趣。以前一上历史课我就打瞌睡,现在却看得津津有味。”
普林瞥了一眼书名,淡淡地说:“历史并不有趣,它很残酷。”
留兰在找书时就注意到了他那一书架的历史和社会学类书籍,显然是个行家。
她不想在自己不了解的领域和他深入谈话,这会显现出她的无知,这不是她现在愿意展露给普林的形象。
她转移话题:“你的画画好了吗?”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画了很久,有些累了,该稍微休息一下。”
留兰挑挑眉,语带调侃:“那你打算抽多少休息时间和我培养感情?”
普林温和地笑着:“一起吃午饭怎么样?”
“好。”
普林用餐的地方就在同一楼层。他们再次穿过长长的走廊,并肩走过去。
整个用餐过程中,普林没怎么说话,只有仆从上菜和侍菜的动作大一些,还有他们用餐的细微动作发出的声音。
他的沉默让留兰觉得有些压抑。
她感觉普林像是在完成任务般和她相处。
虽然她和他相处也有一定的任务性,但二者显然不同。他的态度消极,并不像她那样主动,也不像婚前接触时那么主动。
留兰越来越怀疑,之前通过微端接触时,他的行为是否带有表演性质。
他们几乎可以说是从头到尾都安静着用完了这顿饭。
用餐结束后,留兰和普林一起离开餐厅。
她主动提起:“那本书我还没看完,能不能借我回去继续看?”
普林看了她一眼,点头:“可以送给你。”
“那就太好了,谢谢你,侯爵。”留兰笑着说,“那我和你回去书房拿吧。”
他们回到书房,普林取出之前被他放回书架原位的书,递给了留兰。
她接过书,道谢后却没有告辞的意思——她今天的目的还没有达成。
“我这两天出门走了走,发现离庄园很近有一个学校。”留兰装作闲聊的样子说,“你以前是不是在那里上学的?”
“是。”普林回答,“领地内有三个学校,我分阶段在三个学校都学习过一段时间。”
“那你在哪个学校呆得最久?”留兰好奇地问。
“在你去过的那个学校。”
“真好,让我想起了从前上学的日子。”留兰感慨地说,然后又状似无意地提起,“我现在在庄园里游手好闲,总感觉不太好。”
普林想说,她从中央学院毕业后,在自己家的领地待着时,不也是同样的状态吗?
但他了然,她大概是有话要说。
“那你想做什么?”他问。
留兰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你说学校里缺不缺老师?我数理很好,在中央学院时是研究武器装备的,或多或少懂一些,教孩子们应该绰绰有余了。”
普林听了她的话,想了想,说:“那你去和母亲说吧。”
“你同意了?”留兰面露惊喜。
“这事决定权不在我。”
留兰似乎并不因为这点事情他这个侯爵都无法做主,而要请求乔莱夫人而觉得惊讶。
“你同意就好。我会去和乔莱夫人说这件事的。”
目的达成,她整个人都放松下来,真正开始漫无边际地闲话。
“侯爵,你今天打算做些什么?”一个常见的问候语,直到现在才第一次被提起。
不过普林似乎并不太愿意多谈:“老样子,画画,看书之类的。”
“都是一些单人活动呢。”留兰遗憾道。
普林明白她的意思。
母亲这次为他找来的妻子,攻势还真是强烈。
从前的两任妻子,是骄矜的、内敛的,在他这样冷淡回应过后,在顺风顺水的人生中少见地受挫之后,需要一定时间来自我调节。
并不会和她一样,这么不依不饶地追着他。
但他意外地并不太反感。或许是在她的步步紧跟之下,他并没有感受到她对他的任何期待。
她更多地像是公事公办,即便用偶尔透露出来的狡黠和活泼进行了包装,他也能凭借稍长她几岁的阅历看出来。
普林歉意地笑笑:“我习惯独处了,更习惯做这些事情。”
留兰并不接招:“这样可不行。或许,我们以后可以每天一起吃饭?这样,也不必占用你的独处时光。”
普林有些迟疑:“我可能没办法每天都和你一起吃饭。”
太过频繁,负担太大。
他正琢磨着要用什么理由,才能名正言顺地拒绝她。留兰已经不太在意地退而求其次。
“那每周两次?这样也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普林已经连续拒绝她两次了,第三次,他终于点点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