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数第一和倒数第二的风云往事 第7章 阑珊夜市

走廊上的对话，很快被万子星抛之脑后，他踢了球赢了比赛，好心情一直延续到后面的两节化学课和一节政治课，放学后去泰山王打工都心情愉悦。

陈熙向他挥了挥手。万子星刚摘下耳机，耳畔传来一声震天响的“老板，我来了！”

万子星回头，贺语宙擦着他肩膀走过，秋末的风带着寒飒，但这个人身上的风传导着火花。

贺语宙帮陈熙摆桌椅板凳。

陈熙不好意思让客人动手，寒暄道：“今天还吃烧烤啊？”

“嗯，尝点不一样的。”

陈熙亲热地说：“我送你碟卤水花生和毛豆，保证味道好。”

“好嘞！”

陈熙背过贺语宙向万子星挤眉弄眼，以口型示意，我说他会来吧。

或许熟悉了万子星的工作流程，上人的饭点贺语宙没捣乱，一直划拉手机。

他坐在屋内吃，热了就把校服外套脱下，万子星注意到他脖子上带着条石头项链，链子是粗绳，在石头上镶扣绾结，像是自然风景区门口会卖的森系项链。

莫名贴合他粗犷放肆的气质。

烧烤店里的桌子坐满人，外面还添了好几张椅子。市井混杂的人声如融入各色光影的水流动着，冒着烟气，组成人间污浊火热的景象。

万子星被叫到一张桌子上点菜，烟味飘过来熏呛了这一桌的女顾客，万子星也不适地皱起眉。

干净的脸看向烧烤店另一个方向，门口一桌都坐着膀大腰圆秃脑袋的男人，抽得乌烟瘴气。陈熙早就注意到了，但老板娘形单影只的不好管，只能装着没看见，可能是那桌人看起来歹毒不好惹，目前也没客人投诉。

法律明确规定“室内公共场所禁止吸烟”，并要求经营者设置禁烟标志，但施行起来并不顺利。

万子星走到那桌客人面前，“您好，这里禁止吸烟。”

光头的花臂大哥嘬了口烟，吐出一泡白雾，不接茬。他身边的人闹闹哄哄，就像说好似的都不理会。

万子星重复了一遍，“您好，这里禁止吸烟，还有其他顾客用餐，请您配合。”

贺语宙从手机里回过头，望着迷蒙烟雾后的瘦削身影，唇边勾起一抹讥诮。

强管是什么结果，贺语宙一眼便看得出来，万子星却上赶着往枪口送。理想主义者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世界，却看不清自己在世界里的微末位置。

贺语宙暗爽，随他碰钉子好了。

“你管呢，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终于一个圆脑袋秃子发话了。

“不想闻烟味你为什么到这打工？”

万子星：“客人到这里是来用餐的，没人是为了闻烟味来的。”

他们见万子星会回嘴，突然七嘴八舌骂开了，每个男人的声音都响亮得震耳朵，其他桌的顾客突然就不说话了，一齐静静地看。

“就你还拱照高中，拱照看大门的吧，白天看完了到这端盘子。我们大哥你知道是谁吗？”

“不让抽烟，你说谁不让？”

“卧槽谁特么敢录像？你侵犯我肖像权知道吗？你犯法了！”

掏手机录像的是邻桌男子，听了悻悻撂下，其中一个光头走到他面前，拿起手机就翻，“锁屏密码是什么？给我删了！”

“你凭什么动我手机？”男顾客怒道。

“呸！你有脸拍还特么不承认，告你到倾家荡产你信不信！”他们揪住男顾客的领子，扭着打脑袋，把周围顾客吓得后退。

眼看就要矛盾激化，陈熙过来两边劝和，“一点小事嘛，来坐坐坐，把视频删了吧，您也回去把烟掐了，这屋里还有好多小孩呢。”

“小孩吃什么烧烤？来了就得闻烟味，不乐意闻到别的地方吃去！”

学校以秩序教育学生，但秩序好像仅局限于校园，一旦到了社会，好好遵守秩序的往往吃大亏。

陈熙只能用一点小利的方式来劝，“您把烟掐了，我送您碟卤水花生和小菜行吗？”

万子星沉声说：“公共场所不允许吸烟，让他改个错还得送小菜是什么道理？”

“泥马.欠.操！”

光头一怒，骂得更难听了，甩开陈熙揪住万子星打，万子星被他那句话激得愤愤不平，也不甘示弱，但刚一交战就被光头按在门框上。

哪怕是体育生，清瘦的少年人在社会流氓面前也太吃亏了。那些逞凶斗狠的角色，上面通点关系，做起坏事不计后果，在区片内称王称霸。

万子星后脑磕在门框上，疼得仿佛脑子炸花，五官皱在一起。别说动手打人，他挨打都躲不开。

光头还往下压，陈熙替万子星捂着后脑才没让他受第二、第三次撞。突然光头松了手，万子星睁开眼，贺语宙举着空酒瓶砸在光头后背上。

“哎呀你别……”陈熙埋怨，事情越闹越大，她生意还做不做了。

“闹什么呐？谁报警？”四名警察走进店里。

贺语宙赶紧在他们进来前把啤酒瓶藏起来，伸着手大喊，“我！”

“谁醉酒闹事？”警察虽然口上问，但眼神早已打在几个光头身上，这帮人喝空十几瓶啤的白的，玻璃瓶都堆在桌子下，满脸横肉涨得通红，一看就符合“醉酒闹事”四个字。

贺语宙马上指他们一桌，然后扶着万子星说：“他们喝醉酒打我同学！”

“艹，小几把孩子满嘴喷粪！”

“艹，你几把才小！”贺语宙超勇地回骂。

“都闭嘴！”警察问，“谁先动手的？”

擅长告状的贺语宙肯定不落后：“他先动手的！我同学根本没打过他。”

看到警察，刚才安静如鸡的群众也发生些微妙变化，被夺手机的男子和被烟熏到的女顾客纷纷出声作证：“那个大人先动手的，我们亲眼看见。”

陈熙也点点头，横竖这生意做不好了，那至少不让守着正义的孩子们受委屈，“他先动手的！”

众人十分团结，谁也不提贺语宙拿酒瓶砸光头的事。

光头当然得提，但警察测了测肇事者的酒精浓度，觉得他的话可信度存疑，围观群众更是以陈熙带头全都说没砸过。警察记了一堆口供，然后把光头们带回警局，醉酒滋事情节较轻，处十五日以下拘留。

警察走后，陈熙感谢各位出面作证的顾客，给每桌赠送了一碟卤水花生、一碟麻酱黄瓜，各桌高兴地又加一两个菜继续吃，而且气氛空前融洽。共同经历的惊心动魄让几桌客人攀成了老相识。

虽然忙不过来，但陈熙还是让贺语宙扶着万子星歇歇。贺语宙跑了一趟去买药，回来给万子星涂上。

刚才警察出现时，万子星就有一个问题，当时不方便，现在可以安心问了，“你报警报的醉酒滋事？”

“不然呢？报室内吸烟也就来个警察劝劝，连罚款都没有，便宜这帮狗东西……”

贺语宙做了件好事，但不知为何，万子星脑子里先冒出来的却是“恶人还需恶人磨”这句，他咽进肚子，换了个淡淡的问句，“为什么帮我？”

“因为你弱鸡，”贺语宙完全不掩饰贬损之意，“我不报警这事你能收场吗？”

万子星默了半晌，“你人不坏。”

贺语宙笑了，吊顶乌白的光投出他五官的倒影，笑容好似隐没于眼角和唇畔的弧线，但他下一句话却让人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别自作多情，我不是帮你，而是来证明你没有用的。”

“证明这件事能让你收获什么？”

“快感！你想象不到的巨大快感！”

万子星不气不恼，“我的失败没有那么大魔力，建议你看安西拉拉平衡一下内分泌。”

贺语宙重重下手，引来万子星的嘶气，前者得意地说：“这跟女神的快感是不一样的。”

万子星好像漏了件大事，抓起手机，他两手拇指在屏幕上点点画画，贺语宙就着他的角度看过去。

钉钉文件压缩包──期中考试高一（2）班成绩分析

贺语宙那栏里，挂了英语、政治两科零蛋，然后历史50，生物60，化学70，语文80，数学90，物理100，数学110，每科都是整数分，六科总分比万子星的九科高10分。

如果是巧合，好像也不能这么巧；如果是压分，压到这种精准整数的实力已经到恐怖的水平了。

万子星拉远钉钉，露出“地铁老人看手机”的费解神色，然后眄了一眼贺语宙，“你是故意考个等差数列吗？”

你说他深藏不露吧，难度最高的物理他考100，全年级只有五个人满分，简直是那种“爷露一手气死你”的嚣张跋扈；可你说他是学霸吧，两科挂零，数学空了前面的基础题，背背就能拿分的生物只干到及格。

贺语宙给人一种矛盾感，很难猜测他这样做的目的，也许只为了好玩。摩斯密码好歹是有规律、能破译的，贺语宙却反规律反常识。

万子星定了定心神，感觉后脑勺那阵疼过去后，心开始酸胀。

“也就是说你真实水平不是倒数第二。”

贺语宙“昂”地一声，不明白万子星怎么突然变得冷峻，听对方质问，“那你说什么倒一倒二友好竞争？”

“我的真实水平就是倒二，你想多了，你要是不平衡下次我当倒一。”

“逗我玩呢？”

“对啊，就是哄你玩。”贺语宙顽劣地笑。

万子星用手背贴着额头，给自己运转超载的大脑降温，良久他才清醒，斟酌措辞问：“你为什么跟我考在一起？这也是打击报复的方式之一吗？”

“哈哈随你怎么理解。”

上帝创造贺语宙时一定倒了好多胶水，让他黏着固执还认死理，但他却以此为乐。

万子星拧了下眉，表情转瞬即逝：“你不觉得被耽误的是你吗？”

“我摆烂的一个人，早就这样了，拉你垫背，怎么叫耽误自己？”

“你不该摆烂，你成绩可以很好啊。”万子星说话都带着班委的严正风格。

“也许我高兴能考上去，”贺语宙轻松地说，“但这不像是这么看不起我的你该说的话。”

“我以前不了解你，或许我们之间有误会。”万子星的神色虽浅淡，却很礼貌，“如果你有心结，我可以道歉。”

贺语宙薄唇轻启，嗤道：“你现在就了解我了？”

“至少就今天的事来讲，我不想与你为敌。”

贺语宙突然烦躁地说：“我做事全凭一时兴起，也许我下次看你被打死也不会动一根手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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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阑珊夜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