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澜差点被一个小茶碗砸中,她挥手打掉眼前的小茶碗,顾不上受伤的危险,便要扑上去拉开二人,她扑到无忧的身子上,无忧一个不留意,回手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两个男人都惊得停下了,两人都看着突然进入打架现场的绘澜,绘澜捂着脸上的巴掌印,流泪满面道:“无忧,你不要打无哀了,你放过无哀吧,归根到底都是我的错……无忧你走吧,让我偿还罪孽,这是我欠了南宫家的,你只是一个无辜的孩子,你离开寿康宫吧,不要踏进这里了……寿康宫已经成了是非之地了。”
无意中打了母亲一巴掌,看着母亲脸上浮起的五指红印,无忧心中悔意顿生,正想跟绘澜道歉,却听见绘澜这番无底线护子的话,无忧又气了起来,骂道:“我就知道你这样是养虎为患!心慈手软,慈母多败儿!你既然得罪了南宫家,为何就不能一做到底!如今,这头老虎反噬了你!”
看着眼前泪流满面的母亲,无忧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一挥宽大的衣袖,甩开了绘澜,朝着寿康宫大门离去,只留下一段话:“从今以后,寿康宫就封宫闭门罢,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你们两个什么时候反省好了再来找朕。”
无哀看着离开的无忧背影,勾唇一笑,扶起地上的绘澜,将绘澜抱入怀中,轻柔抚摸着绘澜脸上的巴掌印,心疼道:“母后,从今以后,你就做我的妻子罢,我会好好怜惜你的,就像我的父皇那般怜惜你。这是你欠我南宫家的债,用你的身体来偿还罢。”
无哀不顾绘澜的挣扎,将绘澜抱了起来。
往后的日子里,就像当初陈书令被关禁闭那样,整个寿康宫都被封了起来,当年是慈宁宫闹鬼传煞,今年是寿康宫感染时疫,皇帝对外解释是太后和齐王不幸染了瘟疫,需要闭门休养,除了红桂这个掌宫姑姑和几个老嬷嬷,一应闲人不得进入寿康宫。南宫无忧终究是比南宫颜宁要仁慈,说到底还是绘澜亲自带大的孩子,虽说没有闲人进入,该具备的生活待遇一样没少。无忧每每传令红桂,在御书房中聆听寿康宫的进展,红桂怕得发抖,也只能如实交代,每次红桂离开御书房,轰然关闭的大门后面都会传来皇帝各种打砸物件和怒骂发泄的声音。
夏季的雨幕虽然炎热,可是淋久了也会得风寒,淅淅沥沥地滴在石板地上,衣服像是化作了湿漉漉的空气,一点儿也没有遮挡地将雨水渗透进去,人的肌肤触到这冰冷的雨水能打个寒颤,无哀却顾不上与这雨水计较,他疯狂拍打着房门,朝着漆竹画溪的木板往里喊道:“母后!你开门!开门啊!让儿臣进去吧!儿臣求求您了!”
里面一片寂静,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甚至连夜晚的灯火都没有点燃,漆黑一片,吝啬得连一丝光明都不肯施舍给门外的人。无哀焦急得持续拍打吼叫,一阵子无果后,无哀颓然,哭道:“母后!你若不开门,我就在这院中跪着,你什么时候开门,我就什么时候起来。今夜的雨很大,应是要下一整夜,就让这雨洗刷我的罪孽,你受苦,我要比你更苦,你且看着,我让老天来惩罚我。”
说罢,无哀大步朝院中走去,衣摆一拂,他直直地朝着青石板跪下去,伏首贴地,朝着房门五体跪拜。这雨淋到了半夜,带走了无哀的体温,他在夜中止不住地发抖,仍然保持着姿势默默哀求着房里的人。
“哀家无哀……哀家无哀……颜宁,你真不该将无哀交给我,这般组合从一开始便是孽缘。”房里的绘澜借着月光,抚摸着手上的先帝画像,画像上的南宫颜宁还是那般温润如玉,只有面对绘澜时,他才能笑得这般温柔,万种温柔中似乎能海涵万种沧桑。
绘澜收起珍藏的画像,那是南宫颜宁在看着她时,命令宫廷画师画下来的闺房藏品,多年以来被她放在防蛀的木箱里保存良好。时至深夜,绘澜走到窗台前,悄悄掀起木帘一角,就见那银白似水的雨夜月色下,庭中的人儿还在伏跪着,一动也不动,终于,绘澜叹了口气,走到房门前,推开房门的一刹那,湿寒的气息让她也抖了一抖。
“够了,你进来罢。不要再跪着了。”
无哀惊喜抬头,应了一声,就从地上跳起,将廊下的晚食端了进去。绘澜懒懒地坐在榻上,无哀在房间里忙来忙去,一会脱光了湿衣,一会擦拭着身体,一会穿好干衣服,又拿出炭炉,在房间中烧了起来,将那碗百珍鲜粥放在炉上加热,如此这般忙完了,才用毛巾擦着湿透的长发向绘澜小心翼翼地靠近。
“母后,我身子暖起来了,可以坐到你旁边了,不会将寒气渡给你的。等到这粥热起来了,我再喂给母后吃。”
绘澜不愿意看他,懒懒地转了个头,道:“吃粥干什么,我肚子里怀的不过是个孽种罢了,我是你的母亲,你是我的男儿,这珠胎暗结的孽种,还是饿没了好。”
无哀急忙道:“母后,不许你这么说我们的孩子,我们不过是名义上的母子罢了,可曾有过半点血缘?你糟蹋我就罢了,何必糟蹋一个无辜的孩子?”
无哀见绘澜不再反抗他的靠近,他小心翼翼地靠在绘澜肩膀上,轻轻伸手抱住绘澜越发粗大的腰肢,在绘澜耳边撒娇道:“母亲,你都不舍得冻坏我,你这么疼我,怎么会舍得饿坏我们的宝宝呢?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再这样下去,你就是气也会把我气死的。”
无哀蹭了蹭绘澜的颈窝,道:“母亲,母亲,我就知道你疼我,你最爱我了。我人生中,哪里有第二个人像你这般爱我?你以成婚为由将我调离京城,可知道这是在夺我所爱,剜我的心?我这辈子过成什么样,你是知道的,你怎么忍心……怎么忍心让我离开你的怀抱,去过那孤寡伶仃的日子?”
无哀说着说着就带出了哭声,哽咽道:“母亲,其实我也知道当年是母亲受辱在先,母亲光明磊落,恐怕终其一生都没做过坏事,可是承认这一点的话,我就再也没有资格求母亲爱我了,原来我的身世有这么下贱,如何配得起母亲对我的爱……倘若没有母亲的爱,我这一生又有什么意思,母亲怎么忍心独留我一人,面对这笑话般的丑陋人生……”
无哀从小失恃,受尽下人冷眼欺凌,无忧又早早登基,无哀的位置一直不咸不淡,如果不是有绘澜百般宠爱,在权贵圈里恐怕会滑落几个阶层。思及此,绘澜还是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看着一脸委屈巴巴的无哀,伸手挽住无哀的肩膀,无哀见绘澜仍然选择袒护他,心中狂喜,一个靠近就覆上了绘澜的嘴唇,绘澜皱眉,却也只能下意识地跟无哀亲吻起来,无哀按住绘澜的后脑勺不让她躲避,两人唇齿之间交缠得难分难舍,唾液声微响。
吻了许久,直到无哀心满意足,绘澜才能将人推开,喘息着说:“粥热好了,端上来,不能饿坏了腹中的孩子。”
无哀大喜,将百珍鲜粥端了上来,吹着热气,一点一点地喂给绘澜,眼眸中盛满了温柔的莹莹水珠,比黑夜中的雨水来得更温暖更灼人,窗外雨声仍在,却是渐渐停歇,静谧温柔得在不知不觉中就停了风暴和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