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洪武的声音落下,周围的气氛都静了下来,人们面面相觑,虽然在场的都是一群武夫,但不代表他们愚蠢,能比拼三甲进士的科举必然会考过兵书谋略,这点看空气流动的眼力见还是有的,人们敏锐地意识到这不是寻常可说的面对圣人的说辞,与一般的臣子比起来,王洪武对于皇后的热诚执着似乎太过度了,寻常百姓家都不会夸得这么直白。
南宫颜宁终于不能自欺欺人了,一而再再而三,连满堂的武夫草莽都能看出王洪武的狼子野心,更何况是他这个一向骄傲肆意的君王?那是明晃晃地在觊觎着他那倾国倾城的皇后,那样的话语无疑是在明示王洪武想要抢皇后为妻,那样置他这个夫君于何地!
南宫颜宁愤怒之下,将手边的茶杯抛掷于地,顿时满堂惊慌,进士们纷纷起身下跪,不敢言语,不敢抬头,避免直视皇帝和将军对峙的丑闻画面,在滚落碎裂的瓷片声中,南宫颜宁朝下喝道:“大胆王贼!谁让你直视皇后圣颜的?皇后资质当然是极好的,才能堪为天下女子之最!天下之最,也是你一介莽夫敢肖想的?不过是一匹丑陋至极的鹿尸罢了,这般血肉模糊的秽物,只会脏了朕的皇后的眼睛!”
王洪武好整以暇,并没有被激怒,他深知以王家的势力,就算他得罪了皇帝也能全身而退,十年前的皇帝尚且不敢处死一个王家的弱女子,更何况是十年后最风光的大将军?说句难听的,就算王家如今真的造反,凭借兵权也能做到打下半边江山,不过是舍不得生灵涂炭、周围又是强敌环绕罢了,若是中原陷入纷争,北狄南蛮又会卷土重来,没了一个匈奴王,那些部落随时可以选出新的王者。
王洪武直视着皇帝的眼睛,说道:“皇上,何故如此恼怒?美人配英雄,自古以来便是这样的道理,臣难道说错了吗?在臣的家乡,只有打中一头熊、一只虎、五匹狼的男儿,才有资格迎娶品格高尚的淑女。不知皇上在娶爱妻时,打中了多少猎物,才能匹配如此贤妻?”
“哼。朕贵为一国之君,朕以江山为聘,朕想要什么没有?若是朕愿意,整个百兽园都是皇后的,更别提是木兰围场的几头畜生了!什么虎狼熊豹,比不过朕麾下的禁卫军!”
王洪武笑了,说:“既然如此,臣就拭目以待,看看今年的秋猎比赛,是臣打到的猎物多,还是皇上打到的猎物多,来一场君臣尽欢吧!”
听到这里,绘澜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南宫颜宁前几天才答应她不去秋猎,今天就被王洪武挑唆得参与秋猎比赛,这分明是王洪武不安好心的鸿门宴。绘澜急了起来,对南宫颜宁劝说道:“皇上!您答应了臣妾要留在皇宫的!臣妾不喜欢木兰围场那样毛毛躁躁的野外地方!”
王洪武听完绘澜的话,神色莫名地有些暗淡,她难道不喜欢毛毛躁躁的他吗?南宫颜宁却是气得咬牙切齿,挥手止住绘澜的话头,说道:“朕不是那般怯懦退缩的懦夫,朕身为皇室中人也是从小练武锻体,骑术箭术兵法策略也是君子的课程之一,你不必多说了,不过是一场秋猎比赛罢了,到时候木兰围场上见!”
说罢,南宫颜宁就拂袖离去,不顾及身后开了一半的会武宴,绘澜连忙跟上,福海紧跟其后,回宫的路上大风呼啸,几个人在金瓦屋檐下匆匆走过,绘澜急切道:“皇上!钦天监那边也说了,皇上近日可能不方便出行……流年不利啊,皇上!”
“朕是一定要参加秋猎的,奇耻大辱,不报非君子!朕宁愿死在木兰围场里,也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忍受屈辱而活!朕这辈子就没人敢给朕这样的脸色看!竟敢给皇帝这样难堪,王洪武此狗贼真该死!”
离秋猎还有半个月,绘澜试图劝说阻止南宫颜宁取消出行,可是陆续半个月的时间都不起作用,南宫颜宁无视她的告诫,甚至一脸坚毅地开始锻炼身体,每日除了上朝就是习武,立志要为秋猎之行做准备,甚至批准了要扩大秋猎规模的奏折,今年的秋猎比以往的规模都要盛大,据说是放出了更多的猛兽,参加的王公贵族也更多了,绘澜听得忧心忡忡。
最终,绘澜还是跟着南宫颜宁出发前往木兰围场,路上浩浩荡荡一群人,帝后二人,两个皇子,几个陪衬的妃子和一些得势的大臣跟随皇家的队伍,其余的王公贵族或早或晚地出发,禁卫军一路护驾开道,宫人整齐有序地穿梭,这行人慢悠悠地赶了半个月的路,抵达了木兰围场。
时值盛秋,木兰围场秋色满山遍野,沉浸在金黄枫红的世界里,一眼望去如入秋池畅游,仿佛目无尽头的浩然豁达让人心旷神怡,宫人队伍忙碌着扎起了具有游牧特色的帐篷,不远处已经有炊烟开始袅袅升起,穿着铠甲的士兵骑着马纵横而过,人群井然有序地进行着各自的活动。
在如镜清凌的月牙湖边上,南宫颜宁牵着绘澜的手缓缓散步,两人踩着细碎得额外温柔的枯叶,吸收着比紫禁城要新鲜凛冽得多的自然空气,南宫颜宁笑道:“你看这镜湖,远处的枫林,天上的云彩,这三景混合在一起,活像是古诗说的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是不是比皇宫里好玩多了?若是一辈子呆在皇宫,那得有多闷啊?你近日来被那钦天监的预言吓住了心神,更该出来散散心了。”
绘澜来到了木兰围场,看见眼前的天水美景,不禁叹了口气,放下了对木兰围场的执着,只转口说道:“那皇上要答应臣妾,若无要事,必须要跟随在臣妾身边,跟臣妾呆在一起,皇上要吃的食物,先让臣妾吃一口,要坐的位置,先让臣妾摸一回,如此确认安全了,才能近皇上的身子。”
南宫颜宁被她逗乐了,说:“好,朕都听你的,你瞧你紧张得,皇帝都不急,你反倒急了,朕觉得朕洪福齐天,定是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你就莫要抢了福海的职责了,多的是人跟命根子一样看着朕的安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