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精神病院醒来,刚开始两天,我几乎每时每刻都大喊大叫蹬床锤墙,呼天喊地的乱骂哀嚎,这反倒更加令人确信我病的很严重,是一个严重的精神病。
我的喊叫引来老病号的围观,他们笑呵呵的看着绑在床上的我,就像参观动物园里的猴子一样。
重病室的张爱民有些坏,见我神智不清的胡乱喊叫,便引诱我去骂坐在外面的胖护士:“你骂死胖子,死胖子,死胖子放开我,就会有人给你松绑。”
我便扯开喉咙喊:“死胖子,死胖子。”
张爱民见我照他说的喊,便高兴的躺在床上大笑:“哈哈哈,对,对,就那样喊。”
而坐在外面的胖护士脾气倒挺好,玩着她的手机没跟我一般见识。
张爱民是躁狂症,据说是是在单位打人被送到这来,他家里条件似乎不错,言谈中吐露出富家子弟的纨绔与不屑,而且隔三差五就有人来看人家,送来许多好吃的。
而我可怜兮兮的绑在床上,只能无助绝望的看着一切,回想复盘我在单位干了啥事,到底发生了什么。
脑子里那些奇怪的想法,看见的场景,还有那神秘的声音为啥不见了.......
在一遍遍的复盘后,我终于悲催的发现,自己或许真如他们所说:是一个精神病。
此刻更令我心碎的是,自己的确是在精神病院,所有人认为我是精神病是毫无疑问的,但我心底清楚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真的看见听见那些荒诞不经的场面,那些画面如此真实,声音至今还萦绕耳旁,只是我说出我以为的真相,大家都很诧异,并不相信,我也终于明白自己是病了。
.........
被绑了六天,我才被放开,或许是源于余主任认为绑的时间够了,我不吵不闹屈服了。
不过此时,我依旧不肯承认自己有病。
放开我,我就可以在病区自由走动了,从与病号的交流得知,我们这是在大连旅顺,是一家部队医院,我们是精神四科室,也就是精神病院。
四科室在三楼,有十一个房间,每个房间有四五张床位,能收四五十病号。
我进去的时候,四科有三十多个病号,都是部队的官兵,海陆空军都有,我才明白部队还有这地方。
里面的病人都很年轻,全国各地的都有,基本都是在部队患了精神分裂症和躁狂症,然后被单位送到这里。
通过询问我知道,里面的病号基本都是住了四五年,老病号张阳更是住了十年,从二十岁住到三十岁。
听到这个时间,我脑袋嗡的一声响,心想完了,我该不会也要在这监狱般的精神病院里住那么长时间吧,现在我一分一秒都不想待下去,更别提三四年了,我心哇凉哇凉,如同掉进了冰窟。
瞬间我开始后悔,自己当初在单位为何要那么放肆,瞬间也不觉得薛志坚严厉、可恶了,也不觉得炊事班的活劳累烦躁了,也不觉得女生拒绝不喜欢我是多么悲伤的事了。
此刻我只想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只要叫我回炊事班,啥活我都愿意干。
甚至我开始后悔,当初自己为啥脑子进水,犯贱的要跑来当兵,在大学过那种安逸舒服的生活不好吗,我真是犯贱啊。
可后悔是不起作用的,已经身在精神病院了,周围都是精神病,此刻自己就是精神病中的一员,出不去了。
四科在三楼,是一个T形布局,T型区域全是病区,每个窗户都按上铁窗,唯一的进口是一扇大大的铁栅栏门,铁栅栏门外是过道护士站和医生办公室,和T型病区组成“工”型。
一楼、二楼应该是什么精神一科、二科吧。
这楼据说还是当年日本侵略盖的,是日本人的学校,现在改建成精神疗养康复中心,其实也就是精神病院。
平日病人都在铁栅栏里的病区活动,病区里除了病房,还有卫生间、公疗室。
公疗室里比较大,放有长凳、电视以及吃饭的餐桌。
病号平日都穿着病号服,脚上穿的是拖鞋,不准任何绳子等危险物品存在,连吃饭的筷子都要统一管理。
住在里面基本和坐牢没啥区别,唯一的区别就是不用劳动,整日就是待着,无聊的吃饭、睡觉、吃药,在过道里来回的走动,活生生的行尸走肉。
夜里我做梦,回到了炊事班,甚至退伍回到了大学,重归自由的我兴奋的向熟悉的一切跑去,结果猛然梦醒,发现自己竟然躺在精神病院的床上,冷冰冰的床,寂静的房间,使我认清悲催的现实,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但寂静的一切都在告诉我,这是真的。
此刻自己在精神病院,是失去自由的精神病患者。
认清现实的我,悔恨的想哭,可已经流不下眼泪,只能感觉嘴巴是苦的,心是苦的,整个身子都是苦的。
自己怎么就成了精神病,好好的大学不上跑来当什么兵,那些荒诞、离奇、莫名奇妙的想法为何会突然缠上我。
当我在新闻联播看到主持人神情自若、正气凛然的报道新闻,还看到领导人那伟岸的身影时,我所有的疑虑都消散了,航母怎么会有危险呢,领导人怎么会有危险呢,国家怎么会有危险呢,都是自己杞人忧天罢了,原来脑海里那些惊心动魄的场面都是假的,都是不存在的。
我终于确认了一件自己不愿承认的事:那就是我的确是病了。
那些奇怪的想法,把我拉进奇妙的世界,上瘾后,又把我抛弃,离我而去。
而陷入其中的我,说的荒唐话,做出种种可笑可怕的举动,至今想来,都令自己愧疚汗颜不已。
四科,便成了我的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