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帽儿胡同小院的三人用完早膳后,刘锦之准时乘着马车来接他们了。立春看着背着包袱准备离开的于常顺,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林莫寒原本是打算让立春在家里看家的,但当她看见立春对于常顺依依不舍的样子,于是决定让立春也跟着一起去。
于常顺来到这个小院后,三个人相处得十分融洽,于常顺帮着立春分担了很多家务活。于是,三个人一起上了刘锦之的马车,一路上,几人一起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位于兴隆街的刘记绸缎铺。
刘记绸缎铺的掌柜姓吴,是一个大胡子的中年男人。他一看少东家来了,马上殷勤地端茶倒水。
“吴掌柜,这是新来的伙计,叫于常顺,是我朋友的弟弟,你好好带带他。”刘锦之指着于常顺,向吴掌柜介绍道,吴掌柜忙点头哈腰地答应了。
于常顺忙给吴掌柜行礼问好,吴掌柜问于常顺几个问题,比如年纪几何,家乡是哪里,有没有读过书等。在安顿完于常顺之后,林莫寒等人便准备离开了。
临走之前,林莫寒看着于常顺道:“这里离帽儿胡同也不远,你若有事一定记得去找我们。我和立春有空的话,就来看你,你好好做工。”于常顺红着眼圈,用力地点了点头。
出了刘记绸缎铺,刘锦之邀请林莫寒坐他的马车回家。由于从刘记绸缎铺回平阳伯府,正好路过帽儿胡同,于是林莫寒便答应了。刘记绸缎铺的对面,是一家首饰铺子。
彼时,平阳伯夫人和几位夫人正在逛首饰铺子。刘锦之和林莫寒从刘记绸缎铺一起出来的这一幕,恰好被其中一位看见了。
其中有位夫人惊叫道:“快看,那不是你家锦之吗?他旁边那位小娘子是谁?长得可真标志哎。”胡氏听到儿子的名字,马上也顺着那夫人手指的方向瞧去,可不就是自己的大儿子嘛。
“他不在家好好读书,却跑出来和小娘子约会!这个没出息的。”胡氏想到这里,她的脸马上阴沉了下来,但是碍于面子,她只能对几位夫人道:“那位小娘子,就是林娘子。前阵子不是林娘子治好了我的喉疾嘛,因此我就让他给林娘子挑选几匹上好的面料送过去,这也是怕自己挑的人家不喜欢,所以就让林娘子来亲自挑了。”
“锦之,真懂事。””锦之马上就要参加乡试了吧?肯定能考个前几名。”“你别说,那林娘子和锦之站在一块,还真般配。”几位夫人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胡氏的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的。
好不容易挨到回府,胡氏本想把大儿子叫来好好发作一顿的,但想起丈夫曾经说过的话,还有不到半月就乡试了,她怕影响儿子的心情,于是就忍着没有问。午后刘锦之来请安的时候,胡氏只是嘱咐儿子要用功读书。
到了晚上,胡氏做了一个梦,她梦见大儿子明年春闱下场后,顺利地考中了两榜进士,家里张灯结彩,前来恭贺的人挤满了一屋子。但儿子却在张榜当日跑去和林娘子求婚,无论她如何反对,儿子都非得娶林娘子。
她很生气,于是就破口大骂,正欲骂时,她却醒了,方知这只是一个梦而已。“不能让他娶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子,我明日得去找林娘子好好谈谈。”胡氏暗想道。
次日午后,林莫寒和立春从外面回家,还未到家门口时,就远远的便看到一辆马车停在了她家门口,走进一看,是平阳伯府的马车。她们以为是刘锦之来了,于是立春走向前问道:“是刘郎君吗?”
却不料,一个身材微微发福、穿着撒花烟罗衫、头戴宝蓝点翠珠钗的中年妇人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不是胡氏又是谁?林莫寒见胡氏下车的时候,脸上有些着了恼的气色,十分不解。但出于礼貌,她还是规规矩矩的向其行礼问安,然后把她请进了小院里。
林莫寒吩咐立春去煮茶,她和胡氏在堂屋的小几旁相对而坐。林莫寒知道今日胡氏来必然是有话要说,但也不好直接问。于是她开口道:“胡夫人近日身子可好?喉疾没有再反复吧?”
胡氏在未看到林莫寒的时候,心中很是恼怒,但她一看到林莫寒平静无波的眼神,想到自己喉疾严重之时,是林娘子用精湛的医术救了自己,所以又把火气硬逼回去了。她只得讪讪地道:“我近日身子很好,多谢林娘子了。”
此时,立春将煮好的茶端了过来,然后为坐着的二人各倒了一杯茶。“胡夫人请喝茶”,林莫寒笑着道。胡氏端起面前的一杯茶,轻啜了一口,然后赞道:“好茶。”
然后她的视线又扫一下四周,道:“这院子虽小,但收拾得很是干净利索。”林莫寒笑着道:“这寒舍自然不能和贵府相比,但我住着也很舒服。”林莫寒随意附和着,就等胡氏开启正式话题。
片刻后,胡氏面露难色地道:“我家锦之年纪也不小了,看中他的小娘子也不少,之前也有几个家托人去我家提亲的,毕竟锦之一表人才,读书也不错。我们看中了其中的一位,那女方家世门第都不错,女方本人也是才貌双全的。我就等着锦之明年春闱考中进士之后,再正式商议他们的婚事。”
林莫寒听完此言,觉得诧异,胡氏为何要跟她说这种闲话?但还是笑着道:“这是好事儿,我先提前恭喜了,明年平阳伯府可是双喜临门了。”胡氏看林莫寒一幅淡然的表情,也是很诧异。林娘子听到自己心上人要娶别人,不应该是惊慌失措、失意难过的吗?莫非是她在装平静?装得不在乎?于是她继续道:“锦之如果有其他意中人,但对方门第又不合适的话,就只能做个良妾了。”
话说至此,林莫寒也听出了一些眉目,于是直言道:“胡夫人,您和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并不关心你家刘郎君娶谁为妻,娶谁做妾。”胡氏脸上面露尴尬之色,但她觉得,既然厚着脸皮来了,就得把话说清楚了。
于是她又道:“林娘子,我不知道你是如何想的,我知道我家锦之,他心悦于你。但说实话你人才相貌是很出挑,但你家门第差了一点,所以,只能委屈你给他做个良妾了。”
林莫寒听完这番话,直接气笑了。她正色道:“胡夫人,我一直很尊重您,请您也尊重一下我。我对刘郎君并没有其他想法,我们是见过几次面,但都是他打着您的名义来给我送东西的,还有一次是他帮我从马路边救了一个垂死的小郎君,前日又帮那小郎君找了一个活计。”
“可能因此,让您误会了,这样吧,之前刘郎君送来的点心,已经被我们吃了,明日我从稻香村买一盒,送到贵府。然后刘郎君送来的这盆兰花,您也带回去。以后不要再来往为好,免得误会。”
胡氏听完林莫寒的这番说辞,脸色更加难看了。她只好说:“你没有其他想法就好,这点心和兰花就不用送回去了。送出去的东西,哪里来收回的道理。”然后就灰溜溜地走了。
胡氏走后,立春气得双手叉着腰,站在院子里大喊道:“林娘子哪里差了?哪一点配不上刘郎君了?还让林娘子做妾?说出她的家世来,吓不死你,你平阳伯府算个屁啊。”
林莫寒也有些生气,但她依然笑着拍了拍立春的肩膀,安慰她道:“莫生气,不要和那种人一般见识,话说开了就好了。不然她以为我惦记上了她的宝贝儿子呢。”
又过了两日,午后林莫寒和立春正在商量着一起去探望于常顺的时候,林怀谦带着两个随从急匆匆的来了,林怀谦一脸急色地道:“玉姝,你祖母突然昏迷不醒了,你快去看看吧。”
林莫寒听完,也急了。她二话不说,便拎着药箱,上了林怀谦的马车。林怀谦见状,脸上浮现一丝微不可查的笑意。“老夫人为何突然晕厥了?”马车上,林莫寒有些焦虑地问道。林怀谦倒是很平淡,他道:“我也不晓得,我刚散衙归家。”
马车到了昭德侯府以后,林莫寒便急匆匆地往林母白氏住的荣安堂奔去。等一路小跑到了荣安堂,她见到了卧床不起的白氏。
林莫寒上前,正欲为白氏诊脉,却见白氏突然睁开了眼睛,然后一把握住林莫寒的手,失声痛哭道:“玉姝啊,我的玉姐儿啊,你可回来了。我昨儿听你父亲说,你还好好的活着的时候,我那个高兴啊,高兴得我哭了好几次了。后来又听说你不肯回府,我就心痛懊悔啊,是我对不起你啊,让你伤透了心,不肯回府了。我一着急,就昏了过去。”
林莫寒看出老太太身体无恙,知道她是装的,但见她声色俱佳的表演,看她哭得泪流满面的份上,她也忍不住落了几滴泪。白氏见她没有说话,于是又哭着道:“我的大孙女啊,你回来住吧,一想到你在外面吃苦,我心里就难受,夜不能眠呐。”
林怀谦见状,也在旁边说道:“玉姝,你忍心看着你祖母这么大年纪了,还因你而难过吗?你就搬回来住吧,你回来了,一家人才算是团圆了。”白氏的身边的郑妈妈也从旁劝道:“之前老夫人不知道大小姐您是死是活的时候,逢年过节,她想起您来的时候就流泪,后来听侯爷说您就是林娘子,老夫人高兴得不得了,但一听说您不肯回来,她就急得晕过去了。”
林莫寒默不作声地垂头看着地面,过了片刻,她道:“我可以搬回府里住,但得答应我两个条件。”“什么条件,你尽管提。”林怀谦忙道。
林莫寒平静地道:“第一,不允许左右我的婚嫁问题,嫁不嫁,嫁何人,得我自己做主;第二,不允许你们打着我的名义和我的病患家属交往。”白氏和林怀谦听完她的这两个条件,都不赞成的摇了摇头。
白氏有些气愤地道:“玉儿姐,自古以来,子女的婚嫁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自己做主的?”林莫寒依旧是沉默不语,林怀谦则道:“玉姐儿一向是有自己主意的,就答应她吧。”白氏想了想,也只得先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