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
你来生投个好父母,
生在乡间为农夫。
当农夫,也自有农夫清闲处。
你早耕田来,夜读诗书。
儿啊,书可读来,官切莫做,
皇家富贵,
休贪图!”
小的时候,不会动脑子,总爱发呆,爱放空。她有时会羡慕旁边伤春悲秋的同学,生活竟也有这么多地方来感叹。
可脑子不是好东西,一动就一发不可收拾。考试的时候会哼歌,面试的时候会胡思乱想。所以,不该动时,别瞎动,保持点少年人的纯真挺好。
谭果听了林英这一番讲述,不禁去感叹那位同学的遭遇,为林英感到可惜。想想自己,若不是有周围的人支撑着,怕是也熬不过去。
“一切都好起来了,纵然为高静可惜,但总要过下去是吧,不论什么心情。”
林英看着眼前女孩沉重的表情,笑容舒展开来,揉揉她的头,“你这语气,老成的很。”
“林英。”
“嗯。”
“我认识一个和你长得很像的人,他每天都活在阳光下,有数不尽的趣事。多晒晒太阳,心情也会变好。”
阳光下的女孩眉开眼笑,柔和的落日勾勒出毛茸茸的金边,她在发光。
“贾琦。”贾琦突然从拐角处冲出来,谭果晃神间,就冲到林英面前,抡起拳头就是一拳。
林英收敛表情,在贾琦脸上回击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谭果从未这么近看人打架,也许知道他们不会打到自己,有恃无恐地看着。惊叹几回这两人的手可真黑,才想起来,正确的做法是劝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打。
谭果觉得,贾琦未必真的不信林英,只是因为愧疚,因为朋友之间的后悔。后悔他为什么没能去天台,后悔林英为什么没拦住。
高静说,她太累了。
一个生活在井底的人,或许会尝试一百次,一万次爬上去。可上面的人绳子不够长,下面还有人拽她的时候,是会累的。
只能期待神灵,来世,高静能投个好父母吧。
山路虽然宽可行车,但没有水泥铺成,两人滚成一团,尘土飞扬。他们似乎还保留一丝理智,没有朝悬崖一面滚,而是朝水沟这边翻。
不好,谭果猛然看见离贾琦不远处有块坚石。
瞬间,林英的手护住他后脑勺。
骨头断裂的清脆声。
还好教官听见这边有打斗声,不然谭果真不知道如何收场。
两人打的鼻青脸肿,贾琦眼眶发紫,耳朵渗血,林英额头、嘴角也血糊糊的一片。真下得去狠手啊。教官并未深究,准备带两人原路返回处理,林英却毫不在意继续往前走。
谭果看着林英愤然离去的背影。
他的手。
这么善良的人,不至于杀人吧。他也就是脾气坏了些,脸上表现的不满太多了。
“林英。”谭果叫了几声,他头也不回。
谭果费劲巴拉达到山顶时,大部队已经离开山顶了。她叫了几声林英,还是没人回答,却在树林阴翳处,传来阴森森的女声,“谭果,我在这儿。呜呜呜,我还以为要等晚上集合才会有人来找我。”
还好天没黑尽,不然谭果会被眼前披头散发的女孩给吓死,“卞悦然,你怎么了?”
“刚刚去树林里追松鼠,脚崴了……”
也真是服了这位文艺女青年的好奇心,后面的教官应该带着贾琦原路返回了,山上怕是只有林英不知道在哪里瞎逛。
谭果对两人莫名打的一架有些不满,非得挑这个时候,拐走难得的一个教官,真是的。
“需要帮忙吗?”一身水蓝色军训服的男生站在两人面前,脸上干净的一丝不苟,谭果此时竟然很想问问究竟是怎么保养的。
基于现状,还是先解决卞悦然算了,“她脚崴了,我一个人扶不动,我们先把她扶到前面的亭子去吧。”
谭果比他矮很多,两人一高一低,斜着架卞悦然往前走。一时间,说不清楚,到底是谁更难受。
谭果分明看见小卞的耳根有些粉嘟嘟的,不禁笑道,“同学,你是飞机班的吗?”
“那叫空军班。”中间的人顾不得脚疼,语重心长地纠正她,“谭果你小心点,我看你指甲都没剪,他们可是不能受伤的。你一挖,就会挖走一个人的梦想。”
男孩笑起来很好看,比贾琦有书卷气,比阮伟国更开朗,“没有这么严重,我叫杨跃,跳跃的跃。你这是怎么崴到的?”
“.…..”一时间,有些安静。
谭果立马帮小卞转移掉尴尬的话题,“诶,你们又不能近视,应该不用读很多书吧?”
她甚至有些羡慕,可瞅瞅自己这身高,这长相,连惋惜的资格都没有。
“很多理论知识也要学的,高考对我们来说,也很重要……”
三人先暂时在亭中休息。
“谭果,你刚找我?”这个林英倒是会挑时候冒出来,话题转接的还这么硬。
谭果没好脸色,“叫你也没答应,就没找了。你,手怎么样?”
“这个,没事。卞悦然脚伤了吗?怎么伤的?”
“.…..”
千万别再有人问这个问题了!
太阳在不远处与蛇山山顶平齐,四人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很长,仿佛他们一瞬间都长大了,不再为了升学而焦虑,不会被过去捆住,也不再有青春的悸动。
远方树林群鸟归巢,橙黄色天空映衬着整片山都换了一层衣裳,微风拂面,没有夏日的燥热,反添几分清爽。
谭果突然大喊起来。
她想这样做很久了!
“你有病啊?”也只有林英会怼她,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很开心。
“真的很想这样毫无顾忌地喊一次。”谭果乐得合不拢嘴,又朝着幽远的山谷大喊一声,听群山回唱。
“别喊了,上面的同学走快点!”教官雄壮有力的声音从下面传来,逗得几人捧腹大笑,下面的同学也笑的满山谷回响。
原来,他们从未掉队。
“知道啦,教官,我们马上下来!”林英也扯着嗓子喊。
“马上下来!”“我也是!”四人在这一刻达到默契的平衡,没有过多言语,可能是因为大自然的魅力,让身后不同故事的他们,心意相通。
上面怎么还落了这么多人,教官有些纳闷。
下山的速度赶不上金乌西坠的脚步,没一会儿,山上就显得阴冷起来。
“你们听说过出租车司机的故事吗?”卞悦然被两个高个子男孩架着走,几乎悬在空中,看来太过清闲了。
“就是一个司机,晚上经过贸易大厦的时候,搭载了一名女乘客,说是要回家。第二天,司机发现乘客的钱包落在了扯上,上面有身份信息,于是他好人做到底,送到了女人的家。结果,一个老太太开门,说,这是我女儿啊,可是她八年前就再贸易大厦出车祸去世了!”
“卞悦然,你有病啊,别讲了!”谭果有些害怕,本来走在三人后面,跑到前面去。
卞悦然带着一脸神秘,接着说,“等那司机回去看他的钱包,发现昨晚女乘客给的钱,是冥币!”
谭果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强装镇定,“好了好了,别说了,山上怪冷的。”
“我也会讲一个!”谁曾想旁边的杨跃来了兴趣,卞悦然和林英不顾谭果在前面蹦的老高,接着说,“有一男一女是邻居,两个房子之间有个洞,男的经常偷窥女的,后来,洞被红彤彤的东西给堵住了,一连好些天也没见过那个女的。警察打开门——发现女人倒吊着死了,眼睛刚好堵住那个洞!”
“我也知道一个,该我了该我了!”三人讲的起劲,哪管胆小鬼谭果的感受。谭果索性故作体谅,代替了林英的位置,和卞悦然互相扶着,不至于太孤立无援。
林英开始,用阴森森的口气说:“有个人一连好几天都看见楼下有个白衣服,披头散发的女人在看自己家,他觉得很奇怪,有一天他看见女人还在那里,就问即将上楼来玩的朋友,有没有在花坛旁边见到一个很奇怪的女人,朋友说没有,你们猜怎么着?”
“要说就说,我受不了了!”谭果只能将音量调大,缓解自己的恐惧。
“结果,玻璃是会反光的,那女人,一直,在,那,男人,的,身后!”林英说到精彩处,故意抬高音量吓谭果,却还是走在她旁边。
他明显感觉到谭果身体微震,嘲笑道,“你胆子也太小了,社会主义新青年,少信些怪力乱神的。”
兔子急了也会咬人,谭果随即也贡献了一个肚中唯一的恐怖故事,讲的时候声泪俱下,不是为了动人,而是她真的被自己讲的吓到想哭:“从前有个孕妇,她去世了,肚子里两个月的孩子一起,一尸两命,她没有家人,镇上的人于是把她埋了。后来啊……”
“你能不能声音不要抖,我都听不太清了,大点声!”旁边林英还不甚满意。
被他这么一闹,反而不那么怕了,谭果接着说:“后来,镇上出现了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孩子,想买点东西。镇上的人觉得她很奇怪,都留意着。店家第二天发现,那女人给的钱上有根红绳。于是人们顺着绳子,走啊走啊。”
林英抢答:“于是走到了那女人的墓前。”
“不是吧,一点不恐怖嘞。”
“别讲了别讲了,无聊。”还是林英终结了这个恐怖的话题。
旁边两人似乎也不是很满意。人闲了,就会找事情来刺激自己,比如谭果认为,他们现在给自己找不自在,很不明智。
这个故事,是小的时候听外婆讲的,老家的灯光是暗黄的,氛围很足。也许是从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嘴里说出,故事的地名,人名都记得清楚,像是讲述朋友的事情。反正谭果当时吓的眼泪涕泗横流。
林英就走在她旁边,稍微靠后一点,袖口时不时与她相蹭,倒让谭果有种被保护着的错觉。
谭果总结,人吓人,吓死人。年轻人,还是要积极向上些,少看点灵异鬼怪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