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子湖青山碧翠,
宝叔塔孤影倒垂。
湖面上画舫对对,
有情人细语相偎。”
月考后迎来以后每月都会经历一遍的大事——按成绩选座位。
这是考验人缘和人品的绝佳时机,有的人众星捧月,如欧阳玥这坨黄月亮,有的人孤家寡人,如很久旁边都没人的涂丹丹。
还好谭果不用花费太多脑细胞思考选哪个位置,因为留给她的本来就不多。
看着林越书念名字后,一个一个进入教室选座位,她就莫名紧张,希望投缘的人离她近点,希望煞星们滚得越远越好。
本来不管她的事,看着教室中间犹犹豫豫选座位的人,她就捏一把汗。
“紧张什么,瞧你这点出息,坐哪儿不能学?”林英双手抱胸站在她旁边,一脸不屑道。
“我怕人抢了我的老巢,你不懂,那个位置是我最后的尊严。”
因为不会听见有人说“谭果好努力啊!”“下次怕是要考班级前几了吧?”“成绩这么差,装什么”……
头顶传来冷哼一声:“你的尊严可真是泛滥。”
谭果没功夫和他斗嘴,抬头问:“你要坐哪儿?之前因为没得选才坐我旁边,现在你要去哪儿?”
林英眼中一闪,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只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在她身边。
“林英。”林越书的声音在门内响起,像是皇宫内院的秀女竞选,林公公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铿锵有力,底气十足地叫备选的秀女前去面圣。
“我当然去我最后的尊严喽。”林英神秘兮兮丢下一句,大步走进教室。似乎知道谭果在外面看着,他走得大步流星,器宇轩昂。
这家伙,嘚瑟什么呢!
谭果不知道为何非常紧张,看着他在两张桌子前故作犹豫,心里有些失落。果然还是会离开的吧。
戏做足了,林英径直走向垃圾桶边,在自己位置上坐了下来,一只脚踏在谭果椅子下面的横杠上,盛气凌人,用不容靠近的眼神蔑视一切来人。
仿佛是在宣告,这个位置,是他的,不许坐。
后进的人看见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都成堆挤在前面,倒是满足了林越书的心意。
要是上课看见前排一群人都聚精会神地听讲,一定很有成就感吧?
谭果大叹非也,这群怪人一定在上课的时候做题,在下课的时候预习,根本不给老师施展才能的机会,不让她们这些差生坐在前面,是老林的损失。
林越书还是礼貌性地问了问林英要不要换座位,毕竟,以他的成绩,完全不用选一个臭气熏天的位置。
他只是简单地说椅子是自己包好的,不想便宜了别人。
谭果看着东鼓一坨,西凹一坨被透明胶缠得匪夷所思的椅背,这便宜,谁想占?
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发现靠窗中间的位置还没有人选,这个地方视野极好,上课开小差看窗外,脖子也不用扭动很大幅度。
极品座位啊!
她心动了,她停顿了,她犹豫了。
当谭果踌躇不前,甚至有就地而坐的趋势时,教室后面椅子被林英猛地推开,在地上擦出刺耳的声音。
两人在过道里面面相觑,不,谭果面面相觑,林英不怀好意。
她知道,他选这个位置是帮她占的。
林英目不转睛盯着谭果,后退一步,给她让位进去。
为了不引起太大的喧闹,谭果将脚步顺滑一转,径直走向最后一排。
以后要是林英不教好她理化生,她一定会记仇一辈子。这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一次有机会选择好座位,天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有多难。
“你最好别打扰我学习。”
谭果与林英擦肩而过时,压低声音,龇牙咧嘴地说。
却换来林英毫不在乎的一声冷笑。果然,只有这种不屑的姿态才能杀敌于千里,灭贼于无形。
不过后来谭果还是庆幸做出了这个选择。作为一个极没有耐心的人,看着摆钟多晃荡几次都会发飙,遇见超过五十秒的红绿灯就抓耳挠腮,要是林英犯贱一直逗她,她一定会血债血偿。
不过还好,林英的度掌握的很好,像是很了解她的样子。
班里的同学随着时间推进,越来越熟,传纸条也逐渐兴盛起来。奇怪的是,中学时代,永远有人帮忙传递纸条,这可能是好学生和差生唯一的共同点了。
在传纸条的时候,军训后丢失许久的团魂会突然燃烧,全班一致站在老师的对立面。或许刺激的事情永远能激发人的兴趣,虎口拔牙,灯下偷盗,在老师眼皮子底下传纸条,作为中学生的传统,经久不衰,历代永驻。
谭果可能是唯一没有耐心帮忙的人,要是有人在她好不容易集中精神听讲后,不停地拍她肩膀,她一定会发飙,就像现在,她在自习课上困得不行,林英还不停推她肩膀。
“你要干嘛!”
谭果不管不顾毫无耐心的喊声正好与下课铃声交织在一起,虽然没有太多人听见,却正正撞入林英耳朵。
他愣了一瞬,将手中的风油精放在谭果桌上,铁着脸离开,谁还没点脾气。
谭果看着绿油油的风油精,心里空落落的。完全没顾及到前面欧阳玥故作惊慌的声音。
“谭果,你手里的笔是我的吧?”欧阳玥路过瞥见谭果手中的笔,“桌旁堆一堆书挡着就以为没事了?”
你踏马,塔奶奶,塔爷爷,脑子有踏马的病吧!
“这是你生的啊?你叫它一声,看看它答不答应。臭毛病,没人惯着你!”谭果语气冷漠,思维还停在林英身上,他是生气了吗?
旁边传来一阵哄笑,这位公主有些恼羞成怒了,“这,这支笔二十块钱一支,你买,买的起吗?班里我就没见过别人用!”
谭果自打穿到这边来,格局就打开了,钱这玩意儿,可以存,但不是现在,物价涨的比小孩身高还快,她大手大脚地享受难得的奢靡。
这女孩不知真傻假傻,这样的话一说出口,她的群众基础可就寥寥无几了,谭果若是此时振臂高呼,“打到地主,分田分地!”一定会得到四面八方的相应,毕竟无产阶级才是主力军!
她此时来了兴趣,翘起二郎腿怪着调子问:“哦?可真是头发长见识短,脑子除了用在学习上,多放在别的地方。你说说,你的笔有什么独特的特征,我们一起瞧。”
欧阳玥憋得满脸通红,此时林英的声音不冷不淡从人群后面发出,不知道到底是谁的救星。
“你干什么呢?别打扰人家学习,她要是拖了班上后退,林越书拿不到奖金,小心他刮了你的皮!”
人群散去,不是因为谭果,而是惧怕平时冷言冷语的林英。
林英也没和谭果多说,顾自在座位上刷题。忽然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哼,这下想讨好我,我也要多磨你几次。林英心想着,却没了动静。
这,这家伙,太没有耐心了!
他正要转身,却看到肩膀上被贴了一个淡黄色小熊形状便利贴,“对不起,刚才题没做出来又困,脾气太差了,我改!”
他嘴角不自觉上扬,将桌上谭果还回来的风油精倒出一点,在太阳穴上抹了抹,继续做题。
当天林越书一脸愁容进教室,怀着悲痛的心情宣布了普天同庆的消息:他们班板报得了第一,今天下午的课不用上,全班一起去天文馆!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咱们还是趁早上的时光,多学点知识,多做点题……”林越书在台上苦口婆心,下面一片欢呼雀跃。
就说,熟识起来后,班主任的权威会直线下降。
可是各科课代表像是从战场奔来的战士,传递令人心痛的消息:各科老师虽然不能上课,今天的作业还是不能少。
索性下午没课,各科的作业都被课代表们放大十倍百倍,写在黑板正中间,花花绿绿的大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于是,像欧阳玥这样容不得自己落后,作业一定要第一个完成的人,自告奋勇不去天文馆。
闻君有两意,深得谭果心。
去的人还是不少,天文馆不远,没必要惊动校车,三四十人浩浩荡荡的队伍有说有笑走在路上。路过的人看见这群眼神中带着清澈的愚蠢的学生,无不感叹,青春真好!
谭果和余橙并行而走,路过一个机关单位时,余橙激动地介绍,这是她爸爸上班的地方。
谭果望过去,首先视线被门两旁站岗的军人给阻挡,他们身上俨然有不容侵犯的威严,让谭果只敢用余光小心翼翼地瞥。
门里面是很大的院子,草木被修剪的整整齐齐,最中间还有个小型的喷水池,精致而优雅。里面的楼房不高,约莫10层左右,可被外面这样重重守护,却也跟着让人敬畏起来。
你爸爸一定很厉害吧?能在这样的地方上班……你爸爸是干什么的?平时有空回来陪你吗……
谭果很久都没说过“爸爸”两个字,有些陌生,怔了一怔。
“你想什么呢?这里看上去吓人,其实没什么的。”余橙在她眼前打了个响指,以为她被眼前军人的样子给吓着了。
谭果干笑两声,“是挺吓人的,他们好严肃。”
所有人在天文馆前面列队照相,学校好不容易组织了这样一场课外活动,还不得好好宣传宣传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
“好了,现在开始自由活动,也可以跟着这位导游姐姐慢慢走,四个小时后在这里集合,听清楚了没?”
林越书此时竟然有了些教官的气势,俨然没了数学老师的严谨。
“听清楚了!”
没有!自由活动才是最可怕的,要是没人和自己一起,三三两两的同学经过你孤零零一个人,会很尴尬的!
谭果看着没兴趣听讲解飞快跑走的同学,叹了一口气。
诶,怎么心里叹气也有声音?
“唉,一群不知道好坏的人,诶,谭果还在,我们一起跟着导游姐姐参观吧那!”林越书看着远离的同学们,暗暗摇头,看到谭果眼中倒有一丝诧异流过,很快掩饰为惊喜。
那,我们就出息出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