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锦看着苏明国腿上越来越可怕的黑线,稳了稳心神,不过也没太着急,而是先去给另外三个人打预防针,省的待会接受能力不好出现麻烦。
她提高声音:“接下来的场面可能有点紧张和恶心,刘伯,你等下务必把爸爸的肩膀摁住了,江姨你……算了,你还是去把妈妈扶到外面吧。”
江姨“哎”了一声就去扶汪秀莲,可是刚碰到就被她挡开了,她红着眼睛说:“我不能走,要陪在你爸身边。”
苏锦锦叹了口气:“妈,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真不是我嫌你多余,而是接下来的场面实在有点不好接受,我觉得你还是去外面等着比较好。”
不是她不相信她妈,而是她妈打小过的精致优渥,那些腌臜的东西,年轻时是被汪家,后来是被他老爸统统挡在外面,别看性格强势,其实内里还是个被保护的很好的小公主,她怕她心理能力承受不了。
汪秀莲固执道:“你爸是为了救我才这样的,我怎么能抛下他自己离开,你不用管我,只管想办法救你爸。”
现在不管苏锦锦的办法到底能不能救人,她都只能接受,可是她对这些怪力乱神心里到底是怀疑的,所以才更要坚持陪着丈夫,何况老苏也是为保护她才受这罪,不管怎么样汪秀莲都没办法留他一个人在这里。
知道汪秀莲是劝不住了,苏锦锦还要抓紧时间也就不再多说,只丢了一句“捂住口鼻”就立刻拽着苏明国那条受伤的腿到了床沿,然后放在木桶上方,就只见她嘴里默念口诀,食指随即沿着脚腕处虚虚划了一圈,明明她手上没有任何利器,脚腕处的皮肤就像被利刃割了一圈,伤口处随即流出血来,说是血,却并不是红色,伴随着黑色液体流出来的还有一股臭味,一股简直无法言喻的难闻,就好像阴沟里的污水发酵了四十九天,然后又捂了八十一天后散发出来的终极恶臭。
紧接着最恶心的画面便出现了,伴随着黑色液体流出来的还有藏在里面的虫子,细线一样粗细,像是不甘心还在使力要往身体里钻,但苏锦锦哪里容它得逞,更加用力的捏着腿腕,桶里的黑水越来越多,被挤出来的线虫也越来越多,从伤口处一边往出爬一边奋力往回赚钻,密密麻麻,不断扭动,那场面让有密集恐怖症的见了绝对晕厥,别人听不见,可在苏锦锦耳中却像是有无数嘶鸣在她耳边尖叫,让她耳膜几近爆炸。
出来的线虫越多,恶臭也越浓,但是苏明国腿部的黑线和肿胀也在迅速恢复,片刻就恢复成了平日里的模样,呼吸平稳,甚至还有鼾声响起,只除了嘴唇还缺点血色,脸上却是肉眼可见的消瘦下来——这东西蚕食的毕竟是人的精气。
汪秀莲好奇的探头看了一眼桶里,近距离看着那些恶心的黑血和从身体里钻出来不断扭动的线虫,恶臭扑面而来,她眼睛猛地瞪大,一个没忍住,趴在床脚大吐特吐了起来。
苏锦锦也忍得难受,但她还不能松手,直等到伤口处出来的黑色液体完全消失恢复成鲜红色后才停止了按压,拿过放在一旁的赶紧毛巾将伤口裹住,这才去看桶里的情况,她只看了一眼就移开目光,情况比她想的要严重一些。
这些虫子并不是普通的虫子,而是吸食人精气的貘虫,《山海经》中有食梦貘以梦为食,《物怪论》中也有貘虫出现,貘虫却不是以梦为食,而是饿鬼身上的蠹虫,这类鬼死后欲壑难填,身上生出无数怨念,怨念重者遂化作貘虫,以吸食活人的精气神为食来填补自己的饥饿感,倒不是什么难对付的角色,但麻烦就麻烦在它喜欢幻化多重分/身。
她刚才检查了一下就发现,幸运的是苏明国身上的貘虫只是分身,并不是本尊,而一只分身就能让苏明国差点丧命可见本尊该有多强大,不过让她最吃惊的是,貘虫这种邪物一般都很少会出现在阳气充足和人类聚集的地方,毕竟,它虽然贪婪精气,但阳气却是它的克星,只是它却突然出现在李家的宴会上,而且还明显和那只狗有关,这就不能不让她起疑了。
她心中千百回转,脸上却丝毫不显,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张黄色符箓,上面用红色朱砂写就,笔迹潦草却暗含气势,她将符箓夹在指尖,轻轻一抖符纸不点自燃,然后丢尽了桶里,里面明明是半桶血水,可是那符纸丢进去不仅没有熄灭反而连血水也点燃了一般,绿色火焰猛地蹿起,紧接着又瞬间熄灭了,桶里的血水也随之消失不见了,就只剩桶壁上还有些许污痕,证明这桶里刚才放过不干净的东西。
刘伯和江姨被她手中变戏法一样的操作惊得的目瞪口呆,连口鼻都差点忘了遮掩,要不是苏锦锦说了声“好了”,两人怕都还没回过神来。
汪秀莲从床底下撑着身体爬起来,白着脸问:“没事了?”
苏锦锦摇了摇头:“爸爸没事了,但李家可能事大了。”
江姨过去将汪秀莲扶起,她一脸虚弱的靠在床沿:“什么意思?”
苏锦锦这会刚在三个人面前露了本事,也不怕她们在多知道一些,说道:“缠住爸爸的是一种妖邪,俗称貘虫,饿鬼身上的阴虫,通常住在水多人稀的阴暗地方,以吸食人的精气为主,就像刚才你们看到的,那些黑线就是貘虫的化身,貘虫吸食人体精气有两个目的,一是供养分身成长,二是将部分精气传给本尊,而分身将人体精气吸食干净后就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目标,如此不断循环,貘虫本尊不断强大,邪气越盛,最终变为阴邪怪物,所以貘虫存在的地方往往都伴随着死亡。”
刘伯倒吸一口凉气:“那被吸食之人的结局呢?”
苏锦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器官衰竭,暴毙而亡。”
刘伯狠狠打了个哆嗦,脑中突然灵机一动:“可是既然你说这貘虫住在水多人稀的地方,那又怎么会出现在李家?”
这就是问到关键地方了,苏锦锦说道:“刘伯正问到点子上了,这貘虫虽然邪恶但很少来阳气多的地方,可它现在不仅出现,还袭击了人,所以我有理由怀疑,这是人为。”
三人同时吃惊:“人为?”
苏锦锦很肯定的点点头:“是,我怀疑这是对李家心怀恶意之人下的手,至于具体的,可能还要从李家人身上查找,单凭现在的线索很难判断。”
说完这些,苏锦锦连忙捏着鼻子让刘伯找人来把他爸搬个房间,这房间味道太大,一时半会是住不了人了。
弄完后续,苏锦锦进去客卧看了一眼苏明国,确认他是真的没事后才松了口气,一转头,却见到汪秀莲正鬼魅一般的站在她的身后,脸带愁容,秀眉紧锁,一脸的迟疑和不安。
苏锦锦抚了一下被惊得跳起来的心脏,拉长了音调:“妈——干嘛呢,吓我一跳。”
汪秀莲说:“你爸没事吧,有事可千万不要瞒着我。”
苏锦锦知道她今晚也是受了不小惊吓,安抚道:“没事,我爸好得很,那些虫子就是多吸了点精气,回头让厨房多煮点养气血的汤就能补回来,”说完见汪秀莲还是满脸忧心,强调道,“我不可能拿我爸的健康哄你,我爸平时喝酒不是有点脂肪肝嘛,说不定现在都好了呢,真的,不信到时候去医院查查。”
汪秀莲脸上这才好了点,不过她随即又有些欲言又止,苏锦锦一看她盯着自己的眼神就明白过来,笑着过去搂住她的胳膊:“妈,你现在相信我没骗你吧,我去道观真不是瞎胡闹。”
如果以前打死不信这世上真有怪力乱神之说,那现在的汪秀莲就是三观破碎了,她不能否认以前的错误认知,但亲眼所见也没法骗自己是假的,何况这事还发生在自己的家里,就在卧室,自己的老公身上,她心里矛盾又纠结,还有些害怕,不单是人类对于鬼神的本能畏惧,更多的是对接触这些的女儿的担忧。
不过她现在心中太乱,三观碎了还要重塑,只怕今晚有点难熬。
苏锦锦也看出她眉眼间的疲惫和茫然,难得贴心的说:“妈,你现在什么也不要想,什么也不用想,先去睡一觉,有什么事情咱们明天说,当然也不用害怕,一切由我,尽可安心,”说完取了一张自己做得安神贴交给汪秀莲,让她晚上睡觉的时候贴身放着。
晚上发生的事情冲击有点大,汪秀莲也被折腾的心身俱疲,她将信将疑的将安神贴放在睡衣的上口袋里,原本还以为自己会失眠,谁知道沾枕就睡,一夜无梦,居然比平时的睡眠质量都要高,而另一边,苏锦锦怕亲眼看见这事的刘伯和江姨会有不适,也各自给了两人一张安神贴,随后又在苏明国的客房门上贴了一张她今天刚写的镇煞符,苏明国身体被貘虫噬咬过,虽与健康无碍但到底沾了邪气,很容易再次招惹阴煞之物,所以要防微杜渐,省的再次被邪物盯上。
苏锦锦贴完符然后拍了拍手,下楼去厨房里拿了瓶水,正准备关冰箱却发现冰箱里还放了块芒果蛋糕,她想了想果断端到了楼上卧房。
房间里还亮着一盏落地灯,灯光调到最暗,打在无花身上绿油油的,无花背对着房门还在地上扣扣索索,苏锦锦心道:这也太臭美了,她从出门到进来这也快两个小时了,着就是换脸也该换好了吧。
她摇摇头,转身将带来的瓶装水和蛋糕放到房间里的梳妆台上,曲指敲了敲桌面:“花,干嘛呢装深沉。”
她伸手去够自己放在衣架上的包,结果恰好扭头看见正低头忙活的无花,整个人瞬间一愣,无花也抬起头,用仅剩的一直眼睛看着她,目光直挺挺的,但她却读出了一丝悲伤。
当然悲伤,出门前还好端端的脸,在进来,无花就把充脸的纸全黏在一起了,皱巴巴的,满手胶水,撕都撕不下来,撕下来的还都烂了,嘴巴和鼻子粘到一起,另一只眼睛被扯得掉下来,风中摇晃。
苏锦锦就呆了一下,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花,你这脸……”
得,她说不下去了,无花仅剩的那只眼睛正无声的诉说委屈,她也不好在落井下石,不过总算明白她出了事为什么不给自己传话了,嘴巴都没了,拿什么说。
苏锦锦上前替她干脆把整张脸撕下来,揉吧揉吧丢进垃圾框,然后转头抹了抹无花那颗白嫩嫩的卤蛋脸,哄道:“乖,不伤心哈,我现在就去帮你重新画张脸。”
苏锦锦画工实在一般,但好在使用,最起码该有的五官都有,她说干就干,随便找了张A4纸在上面用签字笔简单画了几个线条,然后就用引燃香点燃在上面熏制了一遍就贴在了无花原本什么也没有的脸上,片刻后,贴在无花脸上的五官就仿佛活了一般。
无花眨了眨眯缝眼,扫了一眼镜子,哇的一声哭了起来,“55,55555……”
苏锦锦手忙脚乱:“哎,你别哭呀,我这不是临时帮你画了张嘛!”
无花捂着没眼泪的眼睛哭的直打嗝:“我的脸,我最喜欢的脸嗝……没了,我再也不是那个美貌如花,风情万种,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花花了。”
苏锦锦:“……”
她艰难的说道:“别,想开还是能开的。”
无花哭声一顿,睁大眼睛:“真的?”
苏锦锦一言难尽的点点头:“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能让你恢复就能,你信我。”
无花带着哭腔乖乖点头:“嗯。”
哄好了人,苏锦锦拍了拍她的脑袋让她回去休息,等无花消失后苏锦锦才松了口气,想起这一晚上自己好像都在哄人的过程中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晚上消耗挺大,刚才特意带了块蛋糕上来,江姨手艺很好,做得芒果蛋糕也是甜而不腻,她最喜欢奶油,不过以前在山上很少能吃到,用勺子挖了一勺带着芒果果肉的奶油送进嘴里。
嗯,好吃,她幸福的弯起眼睛,这才慢慢享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