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汪秀莲难得比平时晚起了一个钟头,但她醒来后身上居然没有一点赖床的不适,反而神清气爽,脑子也不黏糊,很是清明,不过在听到外面传来的“咚咚”声后却立刻皱起了眉,家里的人都很有规矩,做事向来轻手轻脚,但今天这动静有点大啊。
大厅里,苏锦锦正穿着一身素色的道袍,头发也不似平时绑成马尾,而是绾成了个丸子然后直接在上面插着根木钗,是她在道观里最寻常的打扮,不过这会站在富丽堂皇的苏家别墅大厅里实在有点不伦不类,但她脸上没一点别扭,大厅正中设置了一个简易道场,紫檀炉里还插着香,如今已经烧的快见底了,她这会正慢条斯理的指挥着家里的佣人在搬东西。
“对,那幅画搬下来放在客厅里。”
“这个兽头也摘下来,西北太冲,放玄关处也不合适,可以挪到东南镇煞。”
“这里的花瓶也搬走,挪到楼梯拐角那里,对,靠左侧摆放。”
“这里不适合放死物,对,所有假的、干的都不要,什么欧风南美风的统统不行,夫人要求摆放的一模一样?这个要改,干花也是死物,这里需要生机,你最好再去弄点曲水流觞的景摆到这里,注意,要活水啊。”
“……”
苏锦锦有条不紊的指挥着家里佣人将别墅里原本的装饰物重新布置了一遍,很多她觉得不妥善的东西能收的都收了起来,不好收的也都尽量不放置在人前,她另外还发现客厅角落红木桌上摆了一尊白玉雕琢的貔貅,玉质剔透润泽,是块好料,刘伯说这是先生一个关系要好的客户为庆祝苏家公司周年庆赠送的,还说这是用一块完整的白玉雕的,完工后直接请寺庙里的得道高僧开过光,价值连城。
见她神色太过严肃,刘伯有点忐忑:“小姐,莫非这东西是有什么问题?”
刘伯本就疼爱苏锦锦,在见识过苏锦锦的本事后,更是信任,甚至还有点仰仗的意思,如今见她对着客人送的摆件露出一脸严肃的表情立刻紧张起来。
苏锦锦摇头:“没,貔貅确实适合送给经商之人,只是不适合咱们家。”
刘伯脸上的皱纹一抻,神色莫名:“难道……”
知道刘伯这是想歪了,苏锦锦蓦地一笑,抬手捋了捋道袍的袖子:“从佛家寺庙得道高僧处请来的开光宝物,东西自然是好东西,只是不合咱们家。”
“客人送来貔貅肯定是好意,也确实是希望苏家生意兴隆,不过错就错在我是信道的。”
苏锦锦指了指自己,甜甜一笑:“我一个道教从业者,没道理家里不摆道家法宝却要摆从寺庙请来的镇场,将来叫师父知道了肯定会说我这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显得我多无能似的,二来,这貔貅虽开过光,但在我面前实在不值一提,三来,客人送貔貅是好意,貔貅僻邪镇宅,却也是凶兽所化,爸爸本相属虎,本与貔貅冲煞,去年犯太岁正好被它所克化,但过犹不及,如今却要被它压制,现在若不撤掉,只怕这一年未必都能安稳。”
刘伯一听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连忙让人把貔貅搬走,但想了想又赶紧问这貔貅该如何处理,毕竟是友人赠送,随随便便处理了回头见了人也不好交代,苏锦锦想了想也的确是这么个道理,不然被人家知道自己好心好意赠送的礼物却被苏家随意处理,只怕一个不好反倒交恶。
苏锦锦想了下说道:“那就找个专门的地方来放置,不过最好不要留在别墅里。”
刘伯对苏锦锦可谓言听计从,这一番布置下来,原本华丽肃穆的别墅瞬间焕然一新,如果之前的别墅给人压抑、肃穆的感觉,那现在经过调整后,别墅里的氛围瞬间变得轻快和温馨,甚至连原本阴暗的大厅都变得明亮起来。
可能苏锦锦住进来的时间不长,加上她身上所带法宝的百邪不侵,这种差距感还不强烈,但是刘伯和江姨这种长期住在这里的人却感觉特别明显,用江姨的话,感觉眼前豁然一亮,一直压在心头的巨石突然被搬走了一样,整个人也轻松了起来,好像就连呼吸都比平时顺畅多了。
汪秀莲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闺女把刘伯和江姨指挥的团团转的场景,她脸上蓦地一沉,站在二楼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你们在干什么?”
苏锦锦一抬头就看见她妈冷着脸,她也没被吓到,招了招手:“如您所见,我把咱家重新装饰了一番。”
汪秀莲早注意到了,走廊上她最喜欢的那幅现代画不知道被挪到哪里去了,那可是苏明国当初在国外给她买来的生日礼物,虽说不在乎那几百万但画她是真喜欢,冷不丁被苏锦锦给搬走她还有点不适应。
她按了按鼻梁:“胡闹,家里的装修都是你爸当初请了国外专业设计师设计的,你这弄得什么,不伦不类的。”
被汪秀莲训斥,苏锦锦也没不好意思,反而笑着说:“那你都说了请的是国外的设计师,外国人懂什么风水,他们顶多会点色彩风格搭配,我弄得可都是绝佳的风水纳财镇煞布局,一般人我还不会出手呢!”
汪秀莲见她没有丝毫悔改之意,反而还多了一丝沾沾自喜的意思,顿时气结,站在苏锦锦旁边的江姨见夫人生气,忙说:“夫人,您还别说,经过咱们家小姐这么一改,我感觉整个人都舒畅了起来,咱们家小姐还真不是一般人,连风水都会呢。”
刘伯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是啊,小姐这改的感觉真的比之前的格局大气,而且看着也更舒服。”
汪秀莲见家里颇受尊敬的刘管家和江姨都替她说话,顿时冷笑一声:“这么说,你懂的还挺多,风水也都会?”
苏锦锦老老实实的摇了摇头:“……其实,我不会风水。”
刘伯和江姨都诧异的扭头去看她,汪秀莲也皱了皱眉,那这是在折腾啥?
苏锦锦忙补充了一句:“可我天赋好,就连我师父都说我在风水上可以做到无师自通,所以听我的准没错。”
不是她吹牛,张道长当初的确夸过她在风水一学上有种直觉般的天赋,不用可以去学去演算,只要轻轻一扫就能感知那里有碍哪里通畅,但也正因为这种天赋太过逆天,所以严禁她去给人看风水,用张道长的话来说,人一生的气运有数,不会无故变多,但却会因变故消减,她本身至阴之体容易招邪,所以这种消减气运的事情尽量少做,当然气运是可以被平衡的,但至于如何平衡,他不希望苏锦锦去学,更不希望她去碰,所以从不主动教她这些,所以不管是风水还是算命都她自己看书琢磨的。
苏锦锦说:“妈,你就听我的好了,昨晚的事你知道为什么爸爸明明是盛阳之体却会轻易那么中招吗?就是因为咱们家风水受阻,避阳聚阴,风水不好不是什么大事,但是长此以往会消减人的运势,虽然没有大灾大难,但却会霉运附体,说白了就是很衰,明明很容易的事情自己做起来却会频频遇到阻力,小灾小难,感冒发烧不断,都是因为这样招致的,不要命,但是烦。”
汪秀莲原本还想反驳,但猛地想起昨晚的事情却又不得不有所迟疑,而且就在锦锦说到消减运势会让人衰上,她就联想到近半年来自己不管是在公司还是家里面做事总是频繁出错,的确不要命,但就拿公司的事务来说,却很招致恶感,比如和合作伙伴谈判,合同条款忽然出现披露,虽然对方不会因此放弃合作,但却影响公司形象,有时候公司为了挽留对方和形象而不得不做出让步,这让公司半年来几乎吃了太多的亏。
至于家庭上,她发现自己和丈夫会在很多事情的意见和看法上达不成统一,两人话说做事总是不欢而散,甚至面对思念的闺女,也总是气恼大过关爱,就在刚才,她也总是莫名的生气。
她的脸上表情不断变幻,像是深思又像是在懊恼,苏锦锦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试探性的喊了一句:“妈?”
汪秀莲猛地被拉回注意力,这才发现自己刚才似乎在发呆,她摇了摇头,“算了,就随你吧,我去看看你爸。”
看看时间苏明国也差不多该醒了,苏锦锦应了一声,然后扭头吩咐江姨将早餐给端到楼上去,至于她,则转身去别墅外面继续改造去了。
改造别墅对苏锦锦来说太简单了,毕竟她只是动动嘴皮子并不需要动手,刘伯找了个机灵的年轻人跟在她的身边,需要改哪里,怎么改苏锦锦只需要说出来,其余的交给这年轻人就行,苏锦锦一开始还有些不信,但见他手里还拿了根笔和笔记本,在她说话的时候还低头涂涂抹抹,态度比记课堂笔记还认真,她一下子就信服了。
讲完该改造的地方,苏锦锦很认真的看了一眼小伙子写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她砸了咂舌,一度有种自己是大领导在给底下员工开讲座的感觉。
“嗯,剩下的具体事情就靠你了,有不懂的也可以来找我。”
小伙子叫王洋,皮肤有点黑,笑起来一口大白牙,平时没什么爱好,就喜欢看点恐怖片和玄幻小说,说实话在刘伯交代他任务的时候还有点小紧张,不是怕自己做不好,而是在听说别墅昨晚发生的事情后对主家这位特立独行去道观里待过的大小姐有了一种异样的敬重和崇拜,在苏锦锦一副委以重任的嘱托后立刻激动的挺了挺胸:“嗯,大神……额小姐,你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苏锦锦“噗嗤”一笑,“我不是什么大神,也不用叫我小姐,称呼名字就行。”
苏锦锦忙完这些就吃了点江姨做得点心回了房间,无事可做,也没人聊天,干脆翻出家里的平板来看新闻,网上果然有关与李家出事的消息,不过大概是因为李家和宴会上的宾客身份都太敏感,新闻遮掩了他们的真实身份,只说是疯狗闯入宴会,多人受伤就医,狗随后从后院逃窜,至今不知所踪,不过大概是因为没有什么认识的网络名人出现,视频下面的评论寥寥,都是些莫名其妙仇富和臆测的话,什么富二代纵狗行凶,什么有人遛狗不绑被它溜进宴会,甚至连恶犬行凶是因为这宴会本来就是一群变态在虐狗的猜测都有。
她看了两条就失去了兴趣,注意力还是放回视频上,视频一看就是用李家的监控角度拍的,放出来的长度很短也就几秒,只能看到视频上那条凶悍的狗正在扑倒一个惊慌失措的客人,视频不清晰但至少能判断出这条狗当时的状态很疯狂,按到人后龇牙咧嘴的模样非常狰狞可怖。
苏锦锦将视频重播了好几遍,神色凝重,虽然不知道这条狗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不难判断出,它肯定不正常就是了。
她一边思索,一边一手捏着块白色的小布片,另一手却拿着一根银针,针是普通的针,还穿了线,她手下动作极快,大概是因为经常缝补的原因,针线活可比她读书熟练多了,不多时手里就多了个类似晴天娃娃的小玩偶,上面是可爱的大脑袋,下面是用布片做成的小裙子,做完后还找了根红色的棉线,从娃娃头顶穿过,上下都留出来一截,最后又不知道从哪摸出个半旧不新的铃铛,绑在了娃娃的裙子下面。
她拿在手里晃了晃,娃娃可可爱爱,奇怪的是裙子下藏着的铃铛居然一点声音也没有。
“咦,好可爱啊,可以给我吗?”
无花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而且满是惊喜,她最喜欢那些可爱漂亮的东西了。
苏锦锦勾了勾唇:“花花,你想不想白天出来?”
无花是僵,实力比鬼还低一级,别说白天没有阳光的时候,就是阳气稍微重点都要避开,她如今刚失去喜欢的脸,情绪还有些低沉,现在一听自己白天也能出来立刻欣喜起来:“可以吗?”
苏锦锦又晃了晃手里巴掌大的娃娃,诱惑道:“我做娃娃的布料是师父当初招魂幡剩下的布,现在娃娃身体里刚好缺副魂魄,你又好像很喜欢它,不如就藏在它身体里?”
所谓招魂帆说的就是得道高人招魂用的幡布,使用者往往都是得道高人,幡布经年累月积下功德,帆布大多数会在招魂的过程中被破坏磨损,但也不是存不下,只是能保存下来的部分很少就是了,她手里这一点还是当初从师父那里软磨硬泡来的,这东西对人来说无用,但对鬼物来说却是个好东西,尤其是像无花这种元魂本就残缺的,可以起到很好的温养作用。
她手里做得布娃娃其实就是普通的玩偶,但放置的铃铛却不是普通铃铛,叫诏铃,对邪魔恶煞有预警作用,普通的诏铃作用不大,但如果放置了元魂的诏铃却警醒很多。
无花起先还有些犹豫,但听苏锦锦这么一说,立刻心动起来,何况锦锦说的话都是好意,好像也没理由拒绝啊,她嘟了嘟嘴:“哪,好吧,”见她同意,苏锦锦立刻施了个小法术将她的残魂附进到了诏铃上。
原本毫无动静的铃铛忽然一阵悦耳动听的“叮咚”声,身体也无风摆动,好像很欢快的样子。
苏锦锦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真的很舒服哦!”
“嗯,好暖好舒服,元魂好像被包裹了起来一样,”无花欢快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决定以后就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