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化的金乌有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能力——吞噬!
金乌张开口,被它盯上的事物全部被它吸了进去。
池暄看向梅佳卉,惊讶的发现对方似乎并没有害怕的情绪,相反,她身上那浓重的悲伤恨意快要溢出来。
漆黑的眼眶死死盯着那只金乌,她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可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吐出一口黑血,还参杂着不断扭动的黑色碎渣。
说不了话,她开始放肆大笑。
笑着笑着,黑色吞噬了她。
金乌将剩下的秽物一一吞噬,当一切重归寂静,金乌的身形也渐渐消失。
彷佛从未来过一般。
樊如讳呆愣着,问:“就这么走了?”
“就为了来这儿把脏东西吃完?”
“它真是饿了,什么都吃。”
“不对!它都把脏东西吃了,怎么不吃我们?”
樊如讳发出一声爆鸣,“它的意思难不成是咱们不如那些脏东西?!”
池暄好奇的看着他,明镜辞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声和池暄说:“不用理他。”
“嗯。”
池暄看着他说:“他一直都这样吗?”
明镜辞点头:“习惯就好。”
樊如讳还在说,看起来好像很生气,“它这是在侮辱我!欺人太甚!没有眼光的小鸟!”
“要不我把他抓回来?”
樊如讳一愣,问:“抓它回来干什么?”
“让他把你吃掉。”
池暄看着他说。
樊如讳:“…不用,大可不必。”
“很快的。”
樊如讳扯着嘴角笑了笑说:“我只是在犯病,不用把我的话当真。”
“但是我听你说的好情真意切。”
“…哈哈,我们去看看顾笙他们怎么样了吧。”
说着转身离开。
庭院里已经没有顾笙和徐三方的身影了。
“他们去哪了?”
“屋里。”
推开门,看见顾笙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徐三方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腕,红色的丝线缠绕在他们两人交叠的手上。
徐三方在用自己的命线替顾笙续命,本是禁术,此时却成了救人的术法。
看见他们,准确来说是看见池暄,徐三方像是枯木逢春般鲜活起来。
他说:“小公子,救救顾笙好吗?现在只有你能救他了。”
池暄捻了捻手指,不用说他也知道怎么个救法,刚刚梅佳卉已经说了。
即使他并不知道自己的血肉能活死人,也好奇为什么他们都认为自己的血肉能活死人。
但是眼下当务之急是保住顾笙的命。
池暄没有犹豫的上前划开手指,将一滴血滴进顾笙的嘴里。
刹那间,顾笙死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
他睁开眼睛,雾蒙蒙的,像清晨山间的薄雾。
顾笙瞎了。
池暄看着他,反应过来,快速握住他的手腕,看着他手心里的命线,已经浅淡的看不出来了。
人之将死,五感消失,视觉是第一个。
池暄不知道顾笙还能不能听见,他张了张口,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于是他起身把位子让给徐三方。
他说:“禁术只能求一瞬相伴,贪求者势必会遭受反噬。”
徐三方眼眸猩红,语气涩然,他问:“还有多长时间?”
“七天。”
“为什么是…七天?”
池暄看着顾笙,眼眸中,无悲无喜,他说:“因为他早就死了,被人用禁术强行吊着一口气,如今气散了,又被我的一丝经血强行回魂。”
头七回魂,这是池暄最后能做的。
任何人都不能藐视天道法则,死入轮回道,是必然结果。
池暄最后看了眼顾笙,那个自信张扬的小公子,如今变成这副孱弱的模样,真的很不是滋味。
忽然,顾笙抬手,说:“池暄……”
池暄上前握住他的手,掌心里被塞入了东西。
他一愣,听见顾笙说:“谢谢。”
池暄忽觉心中酸涩,“不用谢。”
池暄他们出去了,把空间留给徐三方。
回到房间时,池暄将那颗像花一样的小珠子放在桌子上,手指捻着它轻轻转动。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顾笙要把这个东西给他,就像他想不明白顾笙身上的秘密。
此时,明镜辞正好推门进来看见他趴在桌子上。
“怎么了?”
“顾笙给了我这颗珠子,但是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明镜辞坐在他身边,闻言思索一番说:“要不试一试将灵力注入?”
“是嘛?”
看见他点头,池暄试探性的注入一点灵力进去。
瞬间眼前白茫茫一片。
明镜辞见状不对,赶忙为池暄稳定心神。
柔和的灵力慢慢包裹着池暄。
不过眨眼间池暄就醒了,他看着明镜辞,毫无预兆的流下眼泪。
明镜辞哪里见过这种场面,瞬间慌了神,“怎么了?怎么哭了?”
明镜辞用衣袖擦了擦池暄的眼睛,眼尾嫣红一片,显得妖媚又可怜。
“我哭了?”
池暄伸手,摸到了一片洇湿。
他愣住。
明镜辞眼中是藏不住的心疼,但是池暄低着头并没有看见。
“发生什么了?”
“顾笙很可怜。”
池暄无厘头说了这么一句,明镜辞微微皱眉,他引导着池暄继续说下去,“为什么这么说?”
说出来应该会好受一点,至少不像现在这样眼泪止不住。
“梅佳卉被选作祭品,顾笙是她的亲弟弟,也被视为不祥之物,被遗弃在冰山荒原活活冻死,魂魄被囚禁在那里,无法逃脱,直到梅佳卉执念成魔逃脱后,她将池暄带回,用自己的命线护住池暄,但又不肯亲近他,不肯认他这个唯一的亲人。”
“顾笙小时候只有一个人,直到梅佳卉无意间救了徐三方,才有人陪他玩,但是梅佳卉和徐三方总是有事,顾笙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只是知道自己的生活在慢慢变好。”
“梅佳卉救了本受瘟疫侵扰的永宁城,居民很感激她,不过他们并不知道自己的命不属于自己了,他们活下来是有代价的。”
明镜辞轻轻拍了拍池暄的后背,无声的安慰他。
“永宁城现在应该没有活人了,和百卉月下一样,随着梅佳卉死亡,他们也会死。”
明镜辞动作一顿,想安慰他,却听见他说:“人各有命,他们在那场瘟疫中重获新生,也将在日后付出代价。”
“或许吧,但是又太过残忍。”
池暄想起那个卖糖水的老爷爷和那群会心地善良的姐姐们,胸口涨涨的,很难受。
他下意识抱住明镜辞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胸口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明镜辞看着胸口处毛茸茸的脑袋,有点想摸。
“明镜辞,你的心跳好快,你是生病了吗?”
“没有,只是有些口渴。”
心跳快和口渴有什么关系吗?
池暄皱眉想,可能是凡人特有的问题?
“喝水。”
池暄抱着他的腰说,“喝点凉水应该不会生病吧?”
凡人是很脆弱的,一点小病都有可能死掉。
明镜辞静默一瞬,说:“其实凡人没有那么脆弱,我也不是一剑就能砍死的修士。”
“哦。”
“…你是不是没听进去?”
“不啊,你很厉害的,我知道哒。”
“……”
好吧,就这么认为也挺好,必要时还可以装装柔弱。
樊如讳在小师弟的房间找不到人,就想着来池暄的房间看看,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又朝着屋里面看了看,捂住嘴,眼睛弯弯,英俊的面容被他的神情弄得颇有小人得志之感。
还说什么没有互通心意,那现在算什么?!
哪有兄弟会这样黏糊糊抱在一起的?
樊如讳一想到自己和明镜辞,他那么可爱的…不,湿小时候可爱,长大后可气的小师弟抱在一起,就感到一阵恶寒。
他想了想,还是自己先去吃饭,留一点饭菜放锅上热着,等他们抱完再吃。
然后转身又在另一个窗口看见……
樊如讳揉了揉眼睛,他看见了什么?!
他的眼睛不干净了!
啊!!!!
要长针眼了!!
他居然看见那个叫徐三方的男的也抱着顾笙在哭。
樊如讳原本是打算去看看顾笙的,但眼下这情况好像不太合适。
至于什么时候合适……
樊如讳表示:呵。
爱咋咋地吧,饿死拉倒。
第二天早上,樊如讳在睡梦中接到他师尊长宇的来信。
他打开一看,师尊要求他们结束历练回去。
樊如讳想了想,穿上衣服,去找明镜辞。
哈哈哈,房间里没有。
樊如讳麻木的扯着笑脸去敲池暄的房门。就看见自家小师弟来开的门。
樊如讳:“呵。”
明镜辞:……
池暄站在窗户边倒什么东西,转身看见樊如讳,有些惊讶的问:“怎么了?”
樊如讳把信递给明镜辞,对着池暄说:“我们的师尊要我们提前结束历练回去。”
“啊~你们要走了呀。”
”嗯。”
池暄坐在凳子上问:“什么时候走?还回来吗?”
樊如讳:“这几天就走,至于还回不回来,不确定。”
池暄点头。
看着自家小师弟一副锯嘴葫芦的模样,恨铁不成钢。
“池暄要来万度门玩玩吗?万度门周边的好玩的也有很多。”
明镜辞一脸紧张的看着池暄。
池暄摇头说:“你们离开后不久我也要回去了,花花和凰在来的路上。”
“还回来吗?”
池暄摇头说:“不回来了。这次来到凡尘境只是个意外。”
明镜辞双手蜷曲,显示出内心的不平静,可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也没有立场,更没有资格让池暄留下。
“还会再见面的。”
明镜辞看着他,眼神里藏着池暄看不懂的情绪,像汪洋,又像高山 ,看的他心中有些难受。
第四天一早,两人离开了;第七天晚上,徐三方离开了,带着顾笙的骨灰。
池暄站在城门口将那颗珠子递给他。
徐三方似是痛极,不禁流泪痛苦起来。
两人拜别于永宁城口。
池暄看着他踏入夜色,心想,不过七日未见,那人两鬓竟生出了白发。
他转身看向那城门牌匾。
永宁,永宁,永昌安宁,既无永昌,也无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