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镜辞醒来时头疼欲裂,眼前也出现了一段时间的黑暗。
他看着头顶的床板,是上好的红木。
他眨眨眼睛,撑起身体,看着房里的陈设,不像是客栈,像是哪户富商的宅院。
顾笙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他醒了,挑眉道:“终于醒了啊,你要是再不醒,你那个师兄就要给你办后事了。”
顾笙走近,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看见他的神情,说:“樊如讳在给你熬药,至于池暄嘛……”
明镜辞抬眼看他,顾笙勾唇一笑,抬了抬下巴,低声道:“在窗外呢,之前每天都来给你输送灵力,看你醒没醒来,但是一旦你有醒来的迹象,就跑出去了。”
顾笙凑近问:“你们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明镜辞看着窗外没理他,脑海里浮现出池暄红着眼睛含着眼泪的模样,不由自主的摸了摸嘴唇。
顾笙看着他的动作,嘴巴微微张大。
是他想错了,还是就是他想的那样?
要是真的……
顾笙拍了拍明镜辞的肩膀,对他竖起大拇指,眼神中满是赞扬。
兄弟你真勇!
明镜辞:……
“这里是哪?”
“永宁城,我家。”
顾笙把饭菜拿出来,给他解释道:“我们当时从虚空回溯里出来之后,百卉月下就消失了,咱们都受了伤,离得最近的就是永宁城,我就提议来这里养伤,池暄同意了。”
明镜辞点头。
“先吃饭吧。”
顾笙说完就离开了。
他走到门外的窗户下,和池暄一起蹲着,“要不你进去看看。”
池暄没说话。
“看他那样子吃饭穿衣都有点问题,你不去帮他一把?”
“…樊如讳会帮他。”
“他最近有事,你不都看见了吗?他也不可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池暄抱着双膝,闷闷的不说话。
“反正有别人。”
“那你觉得他会让人碰他吗?”
顾笙双臂向后撑着,偏头看他,“那家伙看样子就不喜欢有人碰他,死鱼眼,冰块脸。”
“当然,除了你哦。”
池暄歪着头,看着院子里的那棵桃树,不说话。
顾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说:“我先走了,一会儿还有事。”
“嗯。”
路过开着的房门,顾笙朝着里面竖起大拇指。
正在吃饭的明镜辞:……
他想了想,放下手里的筷子,悄声的回到床上,把外袍搭在一旁的衣架上。
听到脚步声,明镜辞心中挣扎一番,开始轻轻的咳了起来。
池暄脚步一顿,然后飞快走进内室,看见脸色苍白的明镜辞正努力的去拿衣架上的衣服。
他伸手拿过,开始帮着他慢慢穿衣。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明镜辞静静的看着他,池暄认真的把衣服给他穿好,一抬头,四目相对,靠得很近。
池暄瞬间远离他,转身微微红了耳朵。
“咳,我…要我扶你起来吗?”
“劳烦。”
“没事的。”
池暄扶着他到了桌子旁,接下来就不知道做什么了。
明镜辞觉得自己要是说拿不起筷子就显得真的太装了。
于是他刚要开口,就听见池暄说:“明镜辞,我们是朋友对吗?”
搭在白衣上的手微微蜷曲,心脏有一瞬间的疼痛,看着池暄的眼睛,明镜辞觉得自己除了点头好像没什么能做的。
看见他点头,池暄笑了起来,
他拍了拍明镜辞的肩膀,说:“你现在的身体不好,体内还有点余毒,不过你放心,再修养几天就好了,这几天我和樊如讳都会照顾你的。”
明镜辞牵起嘴角,看着他说:“好。”
“樊如讳应该一会儿就来了,我先去睡一会儿,这几天都没睡好。”
“嗯。”
看着池暄离开的背影,明镜辞觉得掌心的疼痛比不过心上的疼。
樊如讳进来时就看见明镜辞呆呆的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口,掌心的鲜血在白衣上点出朵朵红梅。
他的脚步一顿,看着那伤口皱起眉头,把药放在桌子上,拿起那只手开始给他处理伤口。
“想干什么?”
“想喝酒。”
樊如讳嗤笑道:“身体还没养好,现在又添新伤,还想喝酒?你胆挺大。”
明镜辞握了握手,说:“想喝酒。“
樊如讳看着他,想起当时看到他和池暄嘴上的伤口,重重的叹了口气。
看来他这个小师弟是单相思。
池暄心思纯净,想来是不会对小师弟有什么想法的。
樊如讳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把药喝了,我去…我去给你找酒。”
“嗯。”
满月之下,师兄弟对酌,倒也惬意。
樊如讳不能喝醉,也不能看着明镜辞不管不顾的灌自己。
在明镜辞喝到第三坛时,他伸手拦住,“够了,你还想不想好?!”
明镜辞低着头不说话,樊如讳看着难受,问:“真那么喜欢?”
“嗯。”
樊如讳一时间觉得有些喉咙有些干涩,还有些难以置信,他知道明镜辞喜欢池暄,但他没想到他会那么直接承认是很喜欢。
小师弟魂魄不稳,从未有过过激的情绪,可现在……
樊如讳说:“你们才认识多久?怎么就能说很喜欢呢?”
明镜辞伸手向天,似乎想抓住那轮皎洁的天上月,“一见倾心,痴心妄想。”
樊如讳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把酒还给他。
“喝吧,师兄陪你一醉方休。”
满月被乌云遮住,周遭气氛有些不对。
两人停下动作,一时间庭院寂静一片,连风吹树叶的声音都没有。
“嗖——”
长愿出鞘,一剑斩断那只秽物。
樊如讳皱眉,嗓音沉重,“看来无量塔的那颗舍利快撑不住了。”
竟然让这些秽物出现在凡人的庭院里。
定清击退逼近的秽物,给两人留下一定的空间。
庭院里的打斗声吸引了府中所有的看家护卫,但是凡人怎么能比得上修士,也无力与这些秽物对抗。
樊如讳转头看着顾笙说:“现在回屋,把符咒贴在门窗上。“
“好,现在所有人跟着我回去,快!!!”
不一会儿庭院里就只剩下樊如讳和明镜辞。
“池暄呢?”
明镜辞问。
樊如讳:“池暄比你厉害的多,先担心自己吧。”
明镜辞想想也是。
现在应该专心致志的对付眼前的秽物。
“师弟,我感觉这次下山,不是被人追杀,就是要搞比自己厉害得多的对手,真是,不虚此行啊。”
樊如讳杀红了眼,显得异常疯狂。
定清一把除邪清神的仙器沾满了黑色的液体,剑身嗡鸣不止,想要把那些恶心的液体甩下去。
樊如讳又是一剑将秽物逼退,转身飞至高楼之上,双手结印——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洞中玄虚,晃朗太元
退——!
阵法的威力巨大,瞬间就消灭了一大波秽物。
夜幕之下,秽物滋生。
只要夜色未退,那些秽物会无穷无尽的上赶。
樊如讳半跪在屋顶上,咳嗽几声,“呼~这种东西真特娘的难缠。”
“长愿都快抡出火星来了,一把冰属性的仙剑,现在都快被你用成火剑了!”
明镜辞挥剑砍断秽物的触角,听到这话不理他。
“小辞,小心!”
一只小型的秽物无声无息的靠近他,瞄准明镜辞的脖子就要扑上去。
明镜辞躲闪不及,千钧一发之际,一杆银□□穿秽物的身体,将它钉在墙上。
黑雾散去,一袭红衣占据的他的所有视线。
池暄将银枪拿回,看着明镜辞,说:“你的伤还没好,先回去。”
“没事,我……”
“你现在脸色惨白的像鬼,好丑的。”
一句话将明镜辞震慑在地,他下意识摸上自己的脸,想着真的很丑吗?
池暄看着他的动作,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话了。
可是脸色不好不就是丑的意思吗?
他迟疑着,说:“不过你还是好看的,就是脸色不好。”
看着他眉头不皱了,池暄觉得自己这次好像说对了,但是两句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时间容不得池暄思考,他将明镜辞一把推进樊如讳的怀里,说:“回房间去,这里有我。”
樊如讳刚刚施展阵法已经耗费大多灵力,闻言他点头,拉着不想走的明镜辞离开。
“你多加小心。”
九尺长枪在池暄手中犹如玩具一般,闻言他笑道:“放心。”
听见关门声,池暄将银枪横放在前,对着秽物嗤笑道:“恶心的东西,想死尽管来。”
他现在暴躁的很。
秽物忌惮着池暄身上的火焰,但也忍受不了他的口出狂言,毕竟它们是一群没有脑子的东西,大小王都分不清。
银枪点地,以底端为中心,火红的烈焰瞬间席卷整个庭院,秽物在烈焰中连最后一声惨叫都没有就被烧成了灰,周遭的景物景观却分毫未损。
银枪立于原地,化身为凤飞上夜空。
凤鸟巨大无比,恍有遮天蔽月之势,凤鸟身上的火焰刺眼夺目,将整片夜幕照亮,犹如白日。
凤鸟飞行于苍穹,照亮永宁城的每一处角落,所到之处,秽物灰飞烟灭。
最后,凤鸟降落在无量塔顶,看着那颗光芒暗淡的舍利,它轻轻将头靠过去,感受不到里面的任何灵力,凤鸟昂起头颅吟叫一声。
此起彼伏的鸟叫声响彻苍穹。
池暄回到徐府的庭院中,靠在银枪上,神情低落。
明镜辞站在他的身前,问:“怎么了?”
“扶生和尚的魂魄没有了。”
“扶生和尚?”
樊如讳有些惊讶,那是佛道第一人,一千年前坐化,功德圆满,毕生修为化为舍利,再一次护佑世人。
他转头看向那颗暗淡的舍利,想,原来这就是扶生大师的舍利啊,居然护佑了千年永宁城的居民。
樊如讳和明镜辞一起对着无量塔作揖一拜。
池暄看着他们,问:“你们在干什么?”
“祭拜圣人。”
池暄摆手,说:“他都死了能有一千年了,你们祭拜他,夸奖他,甚至脑子有病的骂他,他都听不到了。”
“扶生大师不是坐化成神了吗?如何听不见?”
“是啊,他坐化了,但并没有成神,他放弃成神,将自己的魂魄拆分进舍利里,继续护佑世人。”
樊如讳一愣,“那大师现在…?”
池暄:“魂飞魄散,功德圆满。”
“你怎么知道的?”
“花花说的,还有,我在七岁的时候见过他的残魂,很虚弱,风一吹就要消散似的。”
池暄想起那个和蔼可亲的小老头的魂魄消散了就有点难受。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进到无尽海渊的。
但是和他相处了一个月,池暄是真的很喜欢扶生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