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以来,阿七并不理会肖锋,该上班上班,该下班下班。吃饭自己盛,衣服自己洗,晚上睡地上。可某一天阿七下班回来发现,肖锋面容沉重,欲言又止,很不对劲。阿七又不敢表现出太关心的样子,硬挺到睡前熬不住了,还是问出了口:你今天怎么怪怪的,哪里不舒服吗?
“我告诉你一件事,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好。”是要走了吗,还是他老婆又找来了,阿七心想。
“小九出事了。”肖锋缓缓道。
阿七万万没想到肖锋会提小九,有一瞬间的耳鸣,“什么,你说小九怎么了?”阿七急迫道。
“阿七,小九出车祸了,没抢救过来。”
小九不是在搞乐队吗?怎么会出车祸?阿七不能相信。翻下床就要肖锋带他去找小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失去花姨时感受到的痛再次袭来,阿七的脑袋又木了。肖锋连夜驱车带阿七回到阔别数载的城市,依旧车水马龙,灯火辉煌,一切照旧。小九也应该照旧才对,在城市的哪个酒吧深情地歌唱,安慰深夜里一个个孤独的灵魂。肖锋却将车开进那个熟悉的医院,阿七如梦方醒。肖锋打了个电话,阿七就看到狮子从医院走出来了,身边没有小九。阿七快步迎上,抓住狮子,眼神在问小九呢?狮子的眼圈又泛红了,带着阿七、肖锋进了医院。陪自己大半个青春的小九和当年的花姨一样,躺在太平间,双眼紧闭,毫无血色。阿七心痛难忍,当即反胃痉挛,呕吐起来。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阿七的脑子里反复播放这句话。那个古灵精怪、活泼乱跳的小九,忽然间就陷入永恒的沉睡里?就这样不明不白地失去小九,阿七不能接受,与小九在一起的点点滴滴还那么鲜活的跳跃在脑海里。肖锋帮阿七请了长假。
保险公司赔付的钱被狮子捐给了养育小九长大的福利院,相信这是小九希望看到的。狮子心中的沉痛不比阿七少,短时间内没有办法再拿起吉他唱歌了,pop乐队就此解散。父母早就催促他回老家做份稳定的工作,早就给他打点好了,狮子一直不回应。小九不在这个城市了,自己也该面对现实,回老家了。大熊和花生找到新的团队,依旧奋斗在音乐创作之路上。毛毛转行卖房子,女朋友家催着他们买房结婚。正值房产腾飞的年份,毛毛两年就赚回一套大平层,和女朋友顺利步入婚姻殿堂。
回到熟悉的房子,一陈一设和当年离开时别无二致。胖橘猫颠颠的往阿七怀里跳,求摸摸。猫咪脑子笨,嗅到熟悉的气息便觉得安心,无所顾忌地求抱抱,阿七只得托起猫脚,将胖橘费力地抱在怀里。现在换回肖锋白天工作,晚上回来。阿七整日待在屋子里,对一切都提不起精神。翻出以前的那些笔记,小九爽朗的笑声还回荡在屋子里。死亡这件事并不是多经历几次就容易接受了,它带走一个人是没有缘由可循的。如果知道会这样,阿七怎么也不会克制自己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不去联系小九。小九的手机号早就印在脑子里,不想肖锋通过小九找到自己,不想再给小九招惹麻烦,于是断绝了联系,总想着未来会有再会的时候。可是,没有未来了。意外和明天究竟谁会先来,现在的压抑克制、口是心非,在未来某个日子是不是也要后悔莫及。没有把爱说出口、没有珍惜相守的日子,都是遗憾。想通后,阿七不再想同肖锋闹别扭,也不再提离不离开,他默默辞了老家的工作。虽然那份工作阿七很喜欢,但阿七最想做事情的还是写作。他决定把花姨、小九、肖锋、狮子...所有人都写进故事里,记下所有人存在的痕迹。
那些逝去的人和事,教会剩下的人试着放下与谅解。终于,阿七和肖锋解开了误会与心结,过上和普通情侣一样,常常平淡时而热烈的生活。随着互联网的发达,阿七成为一名网络作家,终日在电脑前码字,写了三五年,渐渐也能养活自己了。肖锋不再那么工作狂了,有意识挑选、培养接班人,渐渐退居二线。肖家父母失望透顶,终是拗不过肖锋。整个家族也默契地不再盯着肖锋,在科技蓬勃、日新月异的时代,跟上节奏,专心搞钱才是正经。只是世间的繁荣似是黄粱美梦,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才不过10年,极端气候加剧、疫情席卷全球、房产泡沫破碎、经济发展停滞,肖家这样的大家族也躲不过社会发展转型引发的阵痛。阿七与肖锋不再参与其中。在阿七四十岁那年,肖锋带着他移居澳洲了,远离家族,才能有真的自由。一日晚饭后散步,在回家的路上,他们又捡到一只猫崽,这次是只奶牛。他们决定把它带回家,二十多年前捡到的胖橘已经寿终正寝好几年了,阿七和肖锋很想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