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 第117章 第115章

热闹的宴会仍在继续，多洛莉丝却无心久留了。

茉伊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她的身边，扶住她一只胳膊：“姑姑当心。”

多洛莉丝往脚下一看，原来，是刚才有人在地上不小心洒了一杯酒，她要是踩上去，裙摆就该湿了。

“你怎么过来了？你父亲呢？”多洛莉丝定了定神，问。

“被艾兰赫斯殿下请过去了。”茉伊拉平静地回答她。

比试与挑战尘埃落定之后，茉伊拉看上去反而平静了许多，甚至还颇有松了一口气的意思。

宋为妍不知什么时候悄悄离了席，只有丝柏凌还在，她的目光与注意力，同样放在了这位副领主身上，也注意到了茉伊拉的神色变化。

多洛莉丝心神不宁，听了茉伊拉的话，心头不由得又是一紧。

雷吉诺德见到艾兰赫斯的时候，他正在和人类的魔法师下棋。

宋为妍正巧在棋盘上落下一子，棋子敲击棋盘的清脆声响让雷吉诺德吓了一跳，居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犹如惊弓之鸟。

艾兰赫斯随意地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雷吉诺德领主，坐。”

雷吉诺德于是颇为忐忑地坐下了。

宋为妍在艾兰赫斯又落下一子后，摸了颗新的棋子，撑着下巴，目光落在棋盘上，看上去似乎在烦恼，下一步落子应该在何处。

她犹豫的时间越长，沉默的时间也就越长，艾兰赫斯耐心十足地等着她，但雷吉诺德就坐立难安了。

“殿下……您唤我来有何吩咐？”不知过了多久，雷吉诺德终于忍不住，大着胆子出声问道。

宋为妍从棋盘上抬眼，冷厉的目光一瞬间锋芒毕露，看上去完全是被打断了思绪的样子。

雷吉诺德一惊，论年纪，人类魔法师与神圣一族完全不能相比，但是眼前这位，可不是普通的魔法师。

雷吉诺德自问也经历过了不少岁月，不像那些毛头小子，毫无见识，可是，在这个人类面前，却仍然会被对方不经意间的一个眼神所震慑。

那是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直面过大地的阴影，生死存亡，刀尖舔血的眼神。

静默之河领主的后背渗出一滴冷汗。

宋为妍假装不耐烦地将棋子一丢：“不下了，艾兰赫斯殿下，我先去别的地方走走。”

艾兰赫斯配合她演戏，站起来送她：“魔法师自便。等晚些时候，再共进晚餐。”

“雷吉诺德，你今日为何如此失礼？”宋为妍一走，艾兰赫斯就顺势开始兴师问罪。

“属下不敢，”雷吉诺德小心地觑着艾兰赫斯的脸色，“属下只是没想到，人类魔法师也在这里。”

艾兰赫斯的脸色看不出喜怒，但如果是克洛斯在这里，他会明白地告诉雷吉诺德，殿下已经不悦了。

雷吉诺德却还在自作聪明：“殿下，今日那两位胜出者，其实都不错，只不过年轻气盛，难免不懂事，想必您不会放在心上。”

今日的胜出者，分别来自静默之河和风雾之城，但凡长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风雾之城的安蜜莉亚谦逊有礼，待人接物颇有风范与教养，反倒是静默之河的欧葛，年轻狂妄，自以为是，一心想着攀附自家领主，甚至觊觎茉伊拉公主，那眼珠子都快粘上去了，哪里是不懂事，分明是自以为是。

再者，论年轻，一百五十岁的神圣一族已经算是刚刚结束少年时期，正要步入成年了，与二十岁的人类相差无几，怎么好意思说自己比年纪相仿的人类不懂事的？

多洛莉丝自以为算计得很清楚，私下许诺欧葛，若有机会赢得比试，挑战艾兰赫斯，便给他机会，去茉伊拉公主的身边做护卫统领，届时，近水楼台先得月，攀附静默之河领主的机会，手到擒来。

茉伊拉在宴会上出奇的不自在，那僵硬的神色，连宋为妍和其他人类魔法师都有所察觉。

雷吉诺德还在这里用言辞粉饰太平，他要不是真的愚蠢，那就是真的生出了二心。

艾兰赫斯嘴角微微一动，露出点玩味的笑：“雷吉诺德，你是不是忘了，静默之河是谁的领地？”

“这位雷吉诺德领主，该不会真的以为，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新人魔法师，就能挑战艾兰赫斯的王权了吧？”几天前，提前来到神圣之都的宋为妍和克洛斯说道。

大魔法师不知道是不是对这位领主也颇有意见，冷淡地评价道：“几十年前，雷吉诺德就有意将自己的女儿茉伊拉公主献给殿下，但是殿下对于王后人选，一向毫无表示。雷吉诺德这是心急了。”

艾兰赫斯推门进来，分明听见了克洛斯的话，却没接，只是看了看宋为妍的脸色。

结果发现，宋为妍在喜怒不形于色这方面，完全不逊色于他。

只要她愿意，谁也看不透她在想什么。

艾兰赫斯难得感觉自己的得力下属话太多，迁怒道：“克洛斯，你觉得我需要靠娶一个王后巩固王权？”

“属下失言，殿下恕罪。”克洛斯立刻低下头。

宋为妍却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谈正事：“风雾之城那边，我也挑了个新人，到时候看看，那位多洛莉丝副领主到底糊涂到了什么程度。”

事实证明，多洛莉丝还不至于当众昏了头，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静默之河领主要是不得用，完全可以换一个吧？”宋为妍毫无忌讳地表示。

克洛斯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敢这么直言不讳的，也就只有宋为妍。

而艾兰赫斯看上去，已经想直接把静默之河领主换掉了。

宋为妍若无其事地和克洛斯商议着魔法师协会聚会的细节。

艾兰赫斯等正事谈得差不多了，才见缝插针问道：“阿妍，你没有其他想问的吗？”

克洛斯安静地站在一旁，思考着有什么魔法可以让自己无声无息地退出这个房间。他偶尔会从艾兰赫斯口中听到这个名字，这是宋为妍的真名，并且不是全名，而是更亲近的昵称。在另一个世界里，艾兰赫斯殿下就是这样称呼她的，只要没有外人在，他就会那样熟稔地称呼她，而不是故意客套的“魔法师”。

宋为妍抬头：“什么？”

艾兰赫斯看了一眼还站在旁边的克洛斯。

大魔法师也不知道是故意的，还是真的会错意，生硬地转了话题：“静默之河领主这些年确实糊涂，但是茉伊拉公主的想法似乎有所不同。”

宋为妍连眉毛丝都没动一下：“你是说，茉伊拉公主其实并不想当艾兰赫斯殿下的王后？”

艾兰赫斯心里一“咯噔”，感觉宋为妍的语气过于和颜悦色。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克洛斯对茉伊拉还有这样的关注。

大魔法师敏锐地察觉到了艾兰赫斯的冷眼，试图找补：“事实上，殿下的王后人选一直都没有合适的。”

宋为妍居然还求证道：“是吗？你们神圣一族一般几百岁才成婚来着？”

仿佛纯属觉得新奇有趣。

艾兰赫斯忍无可忍：“克洛斯，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宋为妍打断道：“不能问吗？”

艾兰赫斯仿佛哑了火的礼炮，改口道：“没什么，你有什么好奇的，随便问。”

结果宋为妍的关注点居然还在正事上：“静默之河领主不得用，换了他容易，但是这继任者可不好挑，多洛莉丝和普雷狄特都不行，还有谁能服众呢？而且这个人，还得对艾兰赫斯绝对忠诚，否则，将来万一真有战事，非但派不上用场，还会拖后腿。”

克洛斯谨慎地开口：“正是因为如此，静默之河的问题才到如今还悬而未决。”

“我记得，当初路过蝴蝶湿地的时候，见过这位茉伊拉公主一面，大魔法师对她可有了解？”宋为妍回忆起来。

克洛斯犹豫：“这……”

“雷吉诺德一心献女不成，多洛莉丝这个亲姑姑，又利用她笼络人心，似乎从来没有人问过，这位茉伊拉公主自己是怎么想的。”宋为妍琢磨着，冰雪一般的神情终于有所松动。

她抬眼，目光如刃：“若是茉伊拉公主有本事，取其父而代之，并且，能够效忠殿下，那么，静默之河，便可尽在掌握之中。”

艾兰赫斯看着她，眼神触动，心里眼里都是毫不掩饰的心动，就连克洛斯都深感震撼。

“阿妍，”艾兰赫斯突然说了看似毫不相干的话，“若是将来有一天，我真的会有自己的王后，那她大概会出身穆莱家族。”

“她的名字，是希尔芙·穆莱。”艾兰赫斯毫不犹豫地说道。

克洛斯一脸疑惑与震惊：“穆莱家族没有叫做希尔芙·穆莱的人，殿下记错了吧？”

而宋为妍一直平静的神色也终于破开涟漪：“一个不存在的人，殿下何必说笑。”

艾兰赫斯仿佛真的在说笑，眼神不错地盯着她：“是啊，一个不存在的人。”

克洛斯依旧茫然，心想殿下还有这种幽默？他的意思是，他不会有王后吗？但是宋为妍又是什么意思？

很久以后，神圣一族的大魔法师偶然间到猎熊一族的领地，故地重游之时，从已经成为女王的荆棘之霜之女——荼蘼之泪口中得知，很多年前，艾兰赫斯殿下曾经带着人类的魔法师来到猎熊一族的领地，自称是穆莱家族驻守迷思山脉的守卫者，向荆棘之霜告知坠夜之城陷落于黑暗之中的消息。

那个时候，艾兰赫斯自称西瑞尔·穆莱，而在他身边的，是他的妹妹，希尔芙·穆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