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 第108章 第106章

神圣之都，神圣一族的王族历代居所里，历尽沧桑的古树静静伫立，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穿过水晶般璀璨的雕花门窗。

宛若梦幻之境。

宋为妍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像一颗珍珠。

她原本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接受现实，接受荆同风已经永远不在这件事。

艾兰赫斯虽然是拥有相同灵魂的他，但始终没有相同的记忆。

但现在，艾兰赫斯就在她面前，亲口告诉她，他曾经是荆同风。

他记得所有的一切。

“你……你是……”宋为妍的视线被泪水模糊，心里紧绷的一根弦彻底断裂、崩溃。

艾兰赫斯放开她的手，转而揽住她的肩膀和后背，将她整个人圈进怀里。

隔着漫长的岁月与记忆，他终于再次拥抱真实的她。

“阿妍，是我。”艾兰赫斯紧紧地抱着她，安抚道。

宋为妍忘记了所有的克制与冷静，反手抱住他的腰，在他面前，毫无顾忌地落泪。

就这样放纵自己一次吧，宋为妍不能自已地颤抖起来。

因为这个人，是她曾经望而却步、失去，又失而复得的人。

隔世重逢，恍若梦中。

记忆水晶的力量爆发时，宋为妍被波及，等宋为妍弄明白这个原因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难怪她以为自己是做了关于过去的梦。

那是荆同风的记忆，也就相当于她的记忆，他们的过去本来就大量重合在一起。

艾兰赫斯想起了过去的记忆，但是时间的刻度并不会因此被抹平，现在的他，仍然是神圣一族的艾兰赫斯。

当艾兰赫斯问起，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宋为妍看着他，还是决定告诉他实情。

“哥，”宋为妍换了称呼，“对你来说，这个世界已经两百多年过去了，但是对我来说，在现实世界里，才过去一年。你出意外之后的一年，我出了车祸，醒来就在这里了。”

艾兰赫斯：“车祸？也是意外？”

在这个世界的这几年里，宋为妍早就反复想过这件事很多次，她说着自己的猜测：“一开始，我确实以为是意外，但是，后来想想，我当时，正好在查公司的账务。”

艾兰赫斯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你是说，公司的账务有问题，幕后之人不惜买凶杀人？”

“董事会那帮人，也许都有嫌疑，现在我躺在重症病房里，要真是有这么一个幕后黑手，那他大概会想尽办法，再一次动手吧。”宋为妍看上去反倒更轻松一点，一直以来，这些事情，她都只能自己推断，现在难得有个人能说一说。

艾兰赫斯听她说起现实世界里的事，瞬间感觉到了时间在他们身上流逝过的不同距离。

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不一样的，现实里的宋为妍还活着，只是因为车祸而沉睡。

那么，他眼前的宋为妍呢？

艾兰赫斯想明白了这一点，本来就严肃的神情居然变得有点苍白。

“阿妍，你现在……”他斟酌了半晌用词，“你还活着？在现实世界里？那这个世界的你呢？这里难道不是现实吗？”

比起刚刚想起关于过去的记忆的艾兰赫斯，宋为妍早就反复想过很多次，关于眼前的这个世界，与过去的现实世界。

她平静地说出对艾兰赫斯来说也许不亚于打击的话：“哥，这里是你的现实世界，不是我的。你还不明白吗？对你来说成为荆同风的那几年，就像我成为魔法师的这几年，大梦一场，迟早要醒，醒来，就必然会回到现实世界。”

艾兰赫斯看上去确实很受打击：“不可能，怎么会是这样？也许是你想错了，阿妍，在风雾之城，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虽然我没有想起来，也没有认出你是谁，但是我当时就看见了，我们之间的未来。”

艾兰赫斯看上去像是要说服她，又或者，只是想说服自己：“阿妍，你难道不是就在这里，就站在我面前吗？我早就看见过了，不止一次，我们还会像以前一样在一起的……”

宋为妍原本平静的眼神流露出悲伤，她静静地看着他，艾兰赫斯在说出那句“像以前一样”的时候，原本还没说完的话瞬间停了下来，也意识到了什么。

宋为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你已经想起来过去的事了，我想，你在我身上看见的，大概不是未来……”

“是过去。”他和她的声音同时出现，重叠在一起。

艾兰赫斯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开始出现具象化的疼痛，忍不住捂住心口，倒退了一步。

他一直坚定地相信，他看见了他和她之间的未来，他一直那样确信，他可以留下她，结果发现，原来，他看见的，都是过去的回忆。

以为是未来，其实是过去。

“哥。”宋为妍担忧地伸出手，想扶他一把。

艾兰赫斯说话的声音居然有点颤抖：“你别这么叫我，我根本没有把你当成单纯的妹妹，阿妍，你知不知道，我其实早就……”

他看上去那样隐忍又克制，仿佛要把自己逼到极致，才能不捅破那层脆弱的窗户纸。

宋为妍的手僵在半空：“艾兰赫斯，别说了。”

无论在他是荆同风的时候，还是现在，他作为神圣一族的艾兰赫斯，宋为妍都很清楚，她不可能永远留在他身边。

从前，他们还可以维持兄妹、家人的关系，但现在，人类与神圣一族的同盟，已经是极限了。

有些话是不能说出口的，宋为妍不想走到这一步，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完全放弃自己原本的意愿，放弃属于她的现实世界，留在这里。

即使艾兰赫斯在这里，即使，他记得所有关于过去的一切。

“对不起……”宋为妍不再看他受伤的眼神，只能结束这次谈话。

艾兰赫斯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消失不见，原本极力克制的情绪终于爆发。

星光藏书馆的顶层突然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屋顶被强大的力量波动震塌了。

片刻之后，目瞪口呆的神圣一族守卫看着艾兰赫斯从里面走出来，冷淡地吩咐他们：“去找克洛斯，让他安排人过来清理修缮。”

守卫下意识大声答道：“是！”

然后就看着艾兰赫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背影看上去居然有点失魂落魄？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接下去好几天，宋为妍都没有看见艾兰赫斯。

倒是克洛斯来找过她，打听了一下藏书馆突然塌了的事。

“你和艾兰赫斯殿下谈了什么？”克洛斯语气委婉，话却很直接，“那天，守卫说，看见星光藏书馆顶层都塌了，艾兰赫斯殿下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

宋为妍：“……没什么。”

她倒是不知道，艾兰赫斯还把藏书馆顶层给掀了。

克洛斯神色严峻地暗示她：“魔法师，我还想问问你，关于魔法师协会的构想，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实施。神圣一族已经决定，全力支持与配合。”

其实克洛斯是在问她，打算什么时候离开神圣之都。

如果没有发生记忆水晶这桩意外，宋为妍其实早就打算离开了。

“随时都可以。”宋为妍给出了答案。

克洛斯神色稍霁：“那我去请示艾兰赫斯殿下，希望能尽快安排人，送魔法师离开。”

宋为妍没有多余的话：“大魔法师慢走，不送。”

克洛斯刚走，就有人又来了。

一看见那个人，宋为妍就想起来了：“你是……”

“西瑞尔·穆莱。”来人彬彬有礼地再次自我介绍道。

“乌瑟法长老，想和魔法师见一面。”西瑞尔说明来意。

宋为妍心想，这一天到晚看见的，全是穆莱家族的人。

西瑞尔在前面引路，宋为妍跟着他，又一次来到了月光森林中的那处小院。

乌瑟法就坐在院中的紫藤花架下等她。

宋为妍还是第一次看见白发苍苍的神圣一族。

乌瑟法的头发已经全白了，前两年原本还残留着的一点浅浅的金色发丝，现在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乌瑟法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魔法师请坐，不必惊讶，神圣一族虽然寿数长久，但也不是没有尽头，我不过是大限将至而已。”

宋为妍刚坐下，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就放到了她面前。

“乌瑟法长老？”宋为妍确认道，“不知道您请我来，是为了什么？”

“前段时间，听克洛斯说，你提出了一个魔法师协会的构想，”乌瑟法说话的速度比一般人更慢，“听上去很有意思，但是有几点疑问，想和魔法师探讨一二，不知……”

宋为妍看上去耐心十足：“您但说无妨。”

乌瑟法于是就开始提出各种关于魔法师协会的设想问题，与宋为妍探讨，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提及，仿佛他真的只是对这个构想感兴趣，于是特地请她来讨论而已。

眼看日暮西山，宋为妍一点也不着急，说话时始终维持着平静自然的语调，就连喝茶的动作频率都没有变过。

她比乌瑟法还沉得住气。

最后，还是这位穆莱长老先退了一步：“今日与魔法师畅谈甚好，我年纪大了，精神不好，就让西瑞尔替我送魔法师回去吧。”

都到最后关头了，还卖关子，宋为妍知道，对方绝不可能只是来找她谈论魔法师协会的，但是既然他非要装模作样，她也可以装作一无所知。

她毫不犹豫地起身就走：“打扰穆莱长老多时，告辞了。”

西瑞尔站在原地，没有上前带路，而是看向乌瑟法。

“还有事？”宋为妍故作不知，问。

乌瑟法叹了口气：“魔法师年纪虽轻，但心性之沉稳，远胜我平生所见之人，老朽自愧不如。”

宋为妍看似谦虚道：“穆莱长老说笑了，我是个人类，可不像神圣一族，一百多岁还能当个年轻人。”

你见过几个人类？做实验还要控制变量，才能对样本进行比对分析呢，宋为妍不太客气地想。

要是对方继续这样故弄玄虚，宋为妍就打算到此为止了，她的耐心也是有限的。

穆莱长老挥了挥手，示意西瑞尔暂时离开，终于说出自己真正的来意：“魔法师是个聪明人，但其实，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