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只白色蝴蝶撞上我的左眼镜框 第107章 第105章

艾兰赫斯，是神圣一族的王之继承人，出生在神圣之都，生来就背负着神圣一族的命运，是这个传说为神造之地的世界上，最受神的宠爱一族当中，最尊贵、最特别的人。

他以这样的身份出生，却总在怀疑这一切。

他的母亲在他十岁那年发现了他的异样，于是封印了他的记忆。

“艾兰赫斯，我亲爱的孩子，那些过去的、遥远的、另一个世界的记忆，已经结束了，你不该让它们扰乱你的心。”王后的话像一张可怕的判决书。

艾兰赫斯在疑惑和痛苦之中遗忘，那些记忆被剜走时，他的心脏仿佛也被剜去了一部分。

不要记得，不要疑惑，就不会痛苦，不会迷茫。

回到他本该身处的位置上。

神圣一族的艾兰赫斯，才是真正的他。

可是他不想忘记，不愿忘记，他放不下另一个世界里的那个人。

年幼的艾兰赫斯拼命反抗，记忆却还是仿佛连着血肉筋骨被一起剥离，锥心刺骨，鲜血淋漓。

两百年时光如流水，故人如灰，不曾再入梦。

唯有潜意识里还本能地感受到那一点点空洞。

在风雾之城外，第一次见到还未完全褪去少年模样的人类魔法师时，艾兰赫斯的眼睛，第一次看见了不属于眼前画面的场景。

上一任王后有一双能够看见未来的眼睛，曾经预见过艾兰赫斯的降生。

作为她的孩子，艾兰赫斯理所当然地继承了这样一双眼睛。

两百多年来，这是艾兰赫斯第一次看见未来，在一个人类身上。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与众不同，作为神圣一族，他本该像克洛斯一样，谨慎而怀疑。

但是，那些模糊不清的画面一再出现，他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看见那些场景，并且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与对方接触。

他知道另一个世界的存在，他以为自己洞察一切。

他决定凭借感觉做决定，关于她的决定。

这个人对他来说如此特别，与这个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一样，独一无二，至关重要。

他相信，确信，他一定可以留下这个人，因为他在她身上，看见了与他有关的未来。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与她之间的未来就已呈现。

艾兰赫斯是如此笃信与坚定，也是如此富有耐心，期待着在未来的岁月里印证这个结果。

他看出她的犹豫，也感觉得出她的徘徊。

但终有一天，他会打消她所有的疑虑，把她留在身边。

艾兰赫斯相信，这一天不会太远。

然而，世事无常，造化弄人。

就算神圣一族是神的宠儿，也会有被命运愚弄的时刻。

短短数年，漫长一生，一朝梦醒。

命运的轨迹，悄然裂开。

再次醒来的时候，宋为妍总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中时光匆匆，将她过去的人生经历一一数过一遍，像一场走马灯似的回忆。

她的记忆，与荆同风的记忆大量重叠，以至于她几乎分不清，那是谁的梦，又是谁的回忆。

她在晨光熹微里醒来，眼前是尚未散尽的旧梦，还有梦里那个最熟悉的人。

让她一瞬间分不清梦与现实，分不清过去的记忆，与现在的真实。

“艾兰赫斯？”宋为妍发现自己的手被牢牢握住。

她躺在床上，身下是柔软洁白的床单，轻盈蓬松的被子和枕头让她感觉像陷在云层里，艾兰赫斯对着床侧身坐在地上，一只手紧紧地将她的右手扣在掌心，人却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看上去像是直接伏在床边睡着了，碎金般璀璨的长发铺了一地，还有不少垂落在床上。

宋为妍轻轻一动，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艾兰赫斯就立刻被惊醒了。

冰蓝色的瞳孔锁定了她，倒映出她的身影。

“你醒了？”艾兰赫斯抬起头，自然而然地伸手去摸她的额头。

宋为妍没来得及躲，她发现自己浑身滚烫，没有力气，大概是在发烧。

“这是怎么回事？”宋为妍有一堆疑问想要问他。

艾兰赫斯却反常地摸了摸她的脸：“再睡会儿吧，阿妍。等你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宋为妍原本陷在迷蒙状态中的神志清醒了过来，她呼吸急促起来，挣扎起身：“你叫我什么？你是谁？”

艾兰赫斯原本温柔而落寞的眼神一亮，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喜，但是又近乡情怯，不敢承认：“你是不是听错了？”

宋为妍抓住他松开的手：“我没听错，你刚刚叫我什么？我是谁？”

艾兰赫斯的神色变得更加复杂起来，像是期待，又像是害怕，他觉得自己像一个等待判决的被告人：“那么，你要告诉我，你是谁吗？魔法师。”

最后这个称呼让宋为妍觉得像一盆冷水浇在头上：“对不起，是我睡糊涂了，听错了。”

宋为妍刚刚莫名积攒起来的力气用完了，筋疲力尽地重新躺下，背对着他。

又是一个多重嵌套的梦，她闭上眼睛想。

艾兰赫斯看见她失望的表情，顿时后悔，犹豫了一会儿之后，他又不甘心地开口：“魔法师，在你眼里，我是谁？”

宋为妍刚生出的一点睡意又没了，她忍无可忍地翻身起来，因为起太猛了一阵头晕，眼前一黑。

“你……你能不能不要在梦里也这么磨人？”宋为妍捂着头晕眼花的脑袋抱怨。

艾兰赫斯眼神一动：“哦，你梦见我了。”

也有可能是梦见另一个人，或者说，是过去的他。艾兰赫斯不满地想，一模一样的脸。她在看着他的时候，会想什么？

“你觉得我是谁？你又是谁呢？”梦里的人喋喋不休地问着哲学辩论一样的问题。

宋为妍彻底没了防备，理智告诉她，只有梦里的艾兰赫斯才会这么不讲道理，既像荆同风，又不是他。

“他们叫我娜希娅，但我一直都是宋为妍。哥，”宋为妍对着那张熟悉的脸，叹气似的，“只有你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知道，我一直都是我自己。”

她一直都是宋为妍。

这句话像炸开的烟花，又或是闪电，在艾兰赫斯耳中不断回响。

穿过两百年浩瀚的时光，穿过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她依然还是她，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是他的阿妍。

只有他自己面目全非，已经成为另一个人。

宋为妍开始反问他：“你问我是谁？那你又是谁？”

她没指望梦里的人能给出什么漂亮的答案，自己先否决道：“我看你也不知道。这梦怎么好像有点怪？”

宋为妍再次开始怀疑起来，甚至想伸出手指戳一戳眼前这个人的脸。

艾兰赫斯重新抓住她的手，把她两只手都拢在手心里，像抓住一只随时会飞走的蝴蝶：“这不是梦。”

“阿妍，你醒了，这不是梦。我曾经是荆同风，但现在，我是艾兰赫斯。”

荆同风，他说，他曾经是荆同风。

虽然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但是当这句话从艾兰赫斯口中说出来时，一切还是完全不一样了。

“阿妍，是我。”艾兰赫斯看着她，重复道。

宋为妍难以置信地看着他，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就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脸。

艾兰赫斯几乎以为她走神了，有点不安地叫她：“阿妍？”

如此熟悉的称呼，除了她父亲，就只有荆同风会这样叫她，但是现在，她眼前的人分明还是艾兰赫斯，这里也分明还是神圣之都。

宋为妍终于眨了下眼睛，她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我爸妈叫什么名字？”

艾兰赫斯愣了不到一秒，神色温柔起来：“父亲叫宋行章，母亲叫纪兰书。”

“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你在什么地方？”

“在我家，国外的那个，那时候我亲生父母还在。”

“我中学是在哪里读的？”

“市一中，我比你大三届，在我毕业之前，我们每天都是一起去学校的。”

“大学呢？”

“帝都，后来你又出国了，三年才回来。”

“我爸……去世是哪一年？”连续问出三个问题后，宋为妍停顿了片刻，又问道，眼眶微红。

“你毕业回国那一年。”艾兰赫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同时看见她眼角的泪光，努力遏制住自己抬手替她擦去的冲动。

那一年对他和宋为妍来说都太过沉重，也是他们之间唯一一次出现嫌隙。

宋行章将公司和女儿托付给他。

而宋为妍没有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你……”宋为妍的声音哽咽了一下，“你那一天……最后戴的是哪一只手表？”

最后一个问题语义含糊，但是艾兰赫斯听懂了。

也只有当他是荆同风的时候，他才明白那一天是哪一天。

对宋为妍来说，母亲离世太早，她对生死还太懵懂，除了宋行章离世的那一年，她这一生所有关于死亡的痛苦与阴霾，都在那一天。

那是荆同风的飞机航班失事的那一天。

那天早上，他起得很早，从家里出发。

宋为妍听见动静，穿着睡衣，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长发，推开自己房门，就看见荆同风也刚从自己房间出来。

他的行李箱已经送到楼下，正在犹豫是否要把她从睡梦中叫醒，和她告别。

“哥？你这么早？怎么不叫我？”宋为妍迷迷糊糊的，眯着眼睛看他，靠着门问。

“你可以再睡一会，上班没必要这么早，公司这几天的审批流程需要你负责，我把方助理留给你，有什么事可以让他办。”荆同风嘱咐道。

宋为妍困得头都往下垂：“知道了。”

荆同风笑着想：“像只猫，炸毛的那种。”

“我走了。”他拉开房门。

宋为妍又醒了：“等等，你手表带了吗？戴的哪一只？”

荆同风工作的时候表不离手，从他十七岁起，他戴的手表都是同一个牌子，是一个小众的原创设计师品牌。

“戴的是云山1893复刻款，名称，往事重现。”

记忆里荆同风的声音响起，和眼前艾兰赫斯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往事重现。

手表品牌名称是我编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7章 第10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