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捡到DIO的头颅 第4章 捡到头的第四天

头的声音真好听呐。

即使是世界上最名贵的大提琴，也拉不出这么好听的音色。低沉、优雅，带着不容亵渎的高贵，就像神明突然降临，所赐予我的神圣梵音。

在它面前，我突然感觉有些自惭形秽。

我的漆黑狭小的卧室，墙皮皲裂的卧室，哪里是这颗头颅能待的地方呢？

它复活之前，我可以把它当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贝。可是现在它拥有了自己的意识，它会和我对话，那它肯定会知道自己在一间怎样破败的房间里。

它是一个神明。

而我是不合格的信徒。

我局促的用围布擦了擦湿手，然后小心的把它从水盆里抱出来。我不想亵渎我的神，于是我从断颈处托起了它，那些重新拥有活力的肉芽就争先恐后的攀附在我的胳膊上、手上。

它眼睛四处扫了扫，问出了第一个和我有关的问题。

“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它同我说的第四句话。

“莉莉。”我抿着唇，不安的重复着，“我的名字叫莉莉。”

“莉莉…”它低声呢喃着，似乎是在回想我的名字有没有出现到过它的记忆中。在回想无果之后，它就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莉莉，很好听。”

我愣在了原地。

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那么普通的名字，甚至会被其他女孩嘲笑土气的名字，在头的嘴里念出来竟然会这么好听。

头转了转眼睛，粉白色的舌头伸出来，漫不经心的舔了一下那两颗被我擦成了冷白色的犬牙。它蓦然压低的声音带着丝丝蛊惑：“莉莉，我的身体在哪里？”

“身、身体？”我愣住了。

对，神明复活需要身体。我想到了卧室里放的那个身材完美的白色雕塑，呼吸蓦然加重。

“身体……在我的卧室里。”

“居然在卧室里吗？”头很开心，它的尾音上扬，语气中夹杂着期待，“莉莉，好女孩，快带我去卧室看看我的身体吧。”

“好、好的。”

我乖巧点头，抱着头去了我的卧室。

头已经活过来了，是有意识的生物了，我就不可以再随意的对待它了。我内心有点小小的遗憾，可我还是压制住了，假装无事。

“神……”我小声称呼它，“我为你找的身体……你会喜欢吗？”

我把它带到了那尊雕塑面前，手指抚过雕塑身上每一处起伏的肌肉。这是我第一次感谢我那无能的爸爸，它留的这一件作品，可能就是最有价值的了。

“哼，这是米开朗基罗·博那罗蒂所雕刻的《大卫》？”头轻哼一声，悠然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很可惜，这尊仿品，连原版百分之一的神韵都没有雕刻出来。”

它只看了一眼就把视线转移了，兴致缺缺。它很看不上这尊雕塑，这个我为它找的身体。

“所以我的身体呢？”它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这、这就是我为你找的身体……它、它不好吗？”

神嫌弃我了，我无助的搓着裙边处镶嵌的蕾丝。

它眯起了眼睛，好像生气了。连肉芽蠕动的频率都快了许多，像蜿蜒的蛇，发泄着怒气。

“我是说，我的身体呢？”

我终于理解了它说的意思——它在找身体，在找它自己的身体，在找棺椁里那具腐烂萎缩的、完全配不上它的身体。

我突然感觉有些嫉妒，又有些委屈。

“不见了。”于是我向它撒了谎，“我只捡到了你，我根本就没有看到什么身体！”

我很清楚的意识到，它在压抑着内心的怒气。因为它那双像宝石一样的漂亮眼眸此刻正在眯起，很拙劣的伪装，假装平静。

“可、可是，如果你需要的话，我……我会为你找到你喜欢的身体。”我恳求它，带着哭腔，“求你了，神，你不要生气。”

它的眼睛再一次闭合。这是一种很明显的信号，它不想再和我讲话。

是因为我没有把那具身体带给它吗？

它已经开始嫌弃我了吗？觉得我没有用了吗？

我突然感觉有些惶恐。如果它不想再理我的话，那就再也没有好听的声音会温柔地叫我的名字了。它是活的，它有自己的思想。它不会再认我摆布，它就再也不能把它当成我一个人的宝藏了。

不，我不允许这样做。

这样恐怖的事情，只是稍微想一想，就会感觉到心脏紧缩，呼吸困难。

我开始害怕了。

我咬了咬唇，看向落在雕塑脚边的锤子。我曾用这把锤子砸下了雕塑的半成品球状脑袋。它很好用，即使是对于我这个很弱的女孩子来说。

如果我能把头永远固定在这尊雕塑上的话，是不是……它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如果，我对你不敬的话……”我喃喃着。

它可能再也不会理我，再也不会原谅我。

但是如果我把它做成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头，就算它不理我，那又能怎么样呢？我依旧可以每日欣赏它，它依旧会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宝藏。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闭眼咬牙，然后抱起了它，把它放到了雕塑上，使断颈和断颈贴合着。那些肉芽和它倒是不一样，它们窸窸窣窣的爬到雕塑上，想钻进去。

旁边的工作台上有钉子。

很长的铁钉。

只要我能用钉子把头固定在雕塑上，那头就再也不会离开我。我拎着锤子，举着铁钉，打算找个角度把钉子打进去。

头却又睁开了眼睛。

它看着我这幅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狼狈样子，态度突然又软了下来。它长叹了一口气：“莉莉，我没有嫌弃你。所以，你先放下钉子和锤子好吗？”

它又露出了那种旖旎灿烂的笑容，让我想到了早起阳光照耀下的玫瑰花上的晨露。

“我并没有说你帮我找的身体不好。”它眼波流转着，“所以你可以帮我盖一条毛毯来遮蔽住，嗯……我的‘身体’吗？“

“好、好的。”

对，雕塑是**的。

它需要被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