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潼三步并两步往前冲,千钧一发之际搂在女子的腋下。
下坠的惯性差点将祁潼一起带进井里。
她的腰重重撞到水井上,疼得祁潼闷哼一声。
跳井的女子并没有因此放弃,身子不停地扭动,试图让祁潼放手。
祁潼的手死死箍在一起,就是不放。
“你放开我!别救我,与其活着被人糟蹋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呜……”
祁潼憋着一口气将女子往上抬了一点到自己能使上力的位置,缓了缓,声嘶力竭地说。
“姐,这口井的水是我每天都要喝的啊!你跳下去我以后还咋喝?”
极其务实的话反而让女子平静下来不挣扎了。
祁潼找准时机将其拽上来,两人齐齐跌坐在水井边。
“哎哟我滴天呐。”祁潼打量一番眼前绝望的女子,“你看着也不沉啊。”
祁潼喘着粗气,腰腹部隐隐作痛,她索性躺倒在地,也顾不上地面厚实的积雪。
祁潼捂住肚子的动作也让女子意识到这人受伤了。
虽然自己心存死志,但也不应该连累无辜的人。
“抱歉,是我太自私了。下次我还是自缢吧。”
皎洁的月光让祁潼看见了女子眼下的乌青,满是倦意的脸也透露出她的疲惫。
“你住哪儿?”
女子没想到祁潼会问出这个问题,沉思片刻后含糊到:“就在三楼。”
“那可不行。”祁潼果断道。
“这是为何?”女子觉得眼前的人莫名其妙,管得真宽,“跳井会影响你喝水也就罢了,我自缢在自己房里又干你何事?”
“你是想离开这里,还是单纯想死?”
“我……”如果可以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谁会想死呢?
女子的沉默足以说明她的想法。
“锦绣阁建楼的时候啊,为了节约成本,很多地方偷工减料。”祁潼编瞎话不打草稿。
“你要是住在后院也就罢了,但你偏偏住在三楼。你要是在房里上吊,那房梁可不一定能承受得住呢。”
祁潼看了看女子的表情,很好,已经开始犹豫了。
“到时候啊,你可能死不成,你楼下的人肯定是活不了。”
虽然一二楼不住人,但难免有人走动,这一点无需祁潼专门说明女子也立马想到了。
“那我绝食。”
祁潼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哑然失笑:“哈哈,你觉得管事的会眼睁睁看着你把自己饿死却不做出任何行动?”
“那我便一头撞死在——”
“撞?你要往哪儿撞?都说了这些房子偷工减料……”
……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真的要她……
“怎么想安安静静的死都这么难……”
女子咬住下唇,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现实。
祁潼躺得悠哉,看女子都要哭出来了便忍不住开口:“办法嘛,我倒是有一个,只不过嘛……”
言语未尽,祁潼撇了她一眼,故作为难。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最近手头有点紧……”祁潼搓搓手指,未尽之意很好理解。
女子看着吊儿郎当的人,反正自己也不想活了:“我房里还有碎银几两,你若是想要,待我死后便自行去取吧。”
“姑娘的房间那是我这种低贱的下人能进去的。”
女子兀自起身,摇摇晃晃地往回走。
“低贱,到底谁才是真正的低贱之人啊。”
祁潼快速起身追上前,在女子耳边低声说了句话。
女子闻言死沉沉的双眸瞬间焕发生机:“当真?”
可她并未来得及听到祁潼的回答。
“唤晴姑娘!你这么在这儿?可让我们好找!”激动声音在不远处炸开,随之一窝蜂涌上来三四个身材健硕的嬷嬷。
她们将唤晴团团围住,为首之人怒视祁潼。
正当她打算说什么时,灯笼照亮了祁潼的面孔,话风一转。
“你……额,找到唤晴姑娘了就好,我们赶紧回去,这天色也不早了……”
“是啊、是啊”
然后几人就簇拥着唤晴离开了。
转角处,唤晴偏过头,定定地看了祁潼一眼,似是祈求似是感谢。
祁潼抬头望着被乌云遮盖住的月亮,深深叹了一口气。
“该去睡觉了。”
——
经过那天的事,管事的对唤晴的看守更加严苛。
窗户都被封死,屋内也一直有嬷嬷守着她,避免她发生“意外”。
唤晴心绪不稳,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脑海里不停回想起祁潼说的话——
“我有办法让你离开,但代价是很可能会死。”
而另一边,祁潼不时抽空出门在洛阳城里四处转悠,看似闲逛,实则将街上的每一片风景都纳入眼底。
不知道走出多远,又穿过了多少小巷,祁潼终于找到了她的目标。
“掌柜的,有大漆卖吗?”
“有啊,你要多少?”
祁潼左手一串糖葫芦,右手一串糖人,怀里揣着花了巨资买下的一小瓶大漆回了锦绣阁,正巧赶上吃午饭。
断袖这件事发酵了这么多天,满福倒是没了刚知晓此事时的抵触,而是回归了以前的不屑。
“哼,男子汉大丈夫居然馋这些小玩意儿,真是给妈妈丢人。”
“这是我给姐姐带的。”祁潼一脸无辜。
“……哼!”满福撇过头眼不见为净。
祁潼就这么笑眯眯地盯着他。
这别扭劲儿,再怎么哼唧不也是稳稳坐着,也没见和其他人一样换个位置啥的。
“笑什么笑啊?真恶心”满福皱眉。
祁潼:……傲娇已经不吃香了兄嘚。
“唉,谁让姐姐就喜欢看我笑呢。”祁潼摇摇头,一副“真拿她没办法”的欠揍模样。
“……”
“姐姐,我特意给您带了糖葫芦还有糖人,您快尝尝!”
若霞翻阅着书籍,眼神从糖葫芦上扫过。
——“琰琰的糖葫芦送给阿姐,这样阿姐也有糖葫芦了。”
“无事献殷勤。”
祁潼灿烂的笑容霎时间僵在脸上,举着糖葫芦和糖人的手也渐渐下垂。
大漆太贵了,小小一瓶就差不多快花完了她的全部积蓄,剩下的只够买一个糖葫芦和一个简陋的糖人。
她早该知道的,坐到了若霞这个位置上,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没等她的手完全垂下,一只柔软细腻的手接过了祁潼手里的糖葫芦。
“说吧,有什么事要求我。”
祁潼扭扭捏捏:“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
她凑到若霞耳边低语。
若霞细细打量着手里的糖葫芦,这和她记忆中的似乎无甚区别。
“就凭它,你就想从这里弄走一个人?”若霞面无表情。
“我……”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
“我……”
“我看起来很像一个良善之人吗?”
“不像。”
“那你还——”
“因为你就是!”
若霞瞪圆了眼,震惊地看着严肃又认真的祁潼。
“你凭——”
“就凭柳云依在倚春阁待了五年还是完璧之身!”
若霞更觉讶异:“你怎么会知道?”
祁潼:“上次无意中听到了管事和东家的谈话,他们说在开张那天会给柳云依姑娘办梳拢仪式。”
祁潼还是在问过浮光后才知道梳拢的意思。
【“梳拢”在古代指的是青楼女子第一次接客伴宿的行为。】[1]
祁潼再结合自身看过的影视剧和小说,很容易猜出这个所谓的仪式纯粹就是少女初、夜的拍卖会。
作为高级杂役,他们每个人必须熟悉各个姑娘的特长、身姿体态等,以便给客人推荐。
本来其他的事情他们都不配知道,但是这锦绣阁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该传的不该传的都传了个遍。
所以祁潼也知道柳云依和若霞都是来自这洛阳城的老牌青楼——倚春阁。
联系上前几天柳云依痛哭时透露出的信息。
祁潼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们两人在倚春阁的那段时间里发生了啥。
说实话,如果让她处在若霞的位置上,她绝对做不出同样的事,她可以替人挡刀但不能替人挡炮。
若霞的手紧紧攥住那串糖葫芦。
良久,终是下定决心:“好。”
“多——”
“但是,”若霞目光如炬,“带上云依。”
“……我知道了。”
若霞长叹一口气,精气神也随着这口气消失了些许。
祁潼犹豫一瞬,还是问道:“姐姐……要和她们一起吗?”
“哈,不了。”若霞咬下一颗糖葫芦,“我要是走了,谁给你保驾护航?你这小子,进来第一天就得罪人,没有我你活得过几天?”
这话说得倒是让祁潼有些不知所措。
“我,刚进来就得罪人?我吗?”祁潼并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得罪人的事。
就算有人对她不满也应该是从遇见若霞那天开始啊?
“你居然还不知道?”若霞挑眉。
“我……应该知道什么?”姐,亲姐,可别卖关子了好吗?
许是祁潼求知若渴的表情取悦了若霞,她也没吊人胃口。
“王安勇的兄长王安喜,在你进入锦绣阁当天失踪了。”
王安喜?谁啊?祁潼皱着眉仔细回忆。
她进来当天……
“那个壮汉?!”
若霞不可置否地挑眉,细细品鉴着嘴里的糖葫芦:好酸。
祁潼这下可就不淡定了。
怪不得她这么久再也没见过那个人,祁潼原本以为这人只是被开除了,没想到……
但……真的只是失踪吗?
祁潼不敢细想。
[1] “梳拢”在古代指的是青楼女子第一次接客伴宿的行为。参考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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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