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费一上午终于写完一篇《离骚》后,祁僮拖着疲惫的身躯前往饭堂。
格外奇怪的是,祁僮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同桌的人不约而同地起身换座。
“???”
懵逼是挺懵逼的,但一人独享饭菜的滋味着实美妙。
难得吃撑了的祁僮乐滋滋地回到了书房,发现冯骁凌和满福也搬着东西来到了离她最远位置。
这俩人还刻意躲避着她的目光,像是怕被注意到。
“哈。”
这下祁僮可明白了,看来自己是断袖这件事已经传得阁里人尽皆知了吧?
这才半天呢……
祁僮感慨了一下流言蜚语的传播速度。
效果不错。
——
若霞翻看着祁僮今日份的作业,突然说道:“额,你那件事、不是我说出去的。”
“嗯,我相信姐姐。”祁僮点点头。
若霞闻言抬头,祁僮表情诚恳,嘴角还带着些许笑意,像是完全没受到影响。
“……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可以和我说。”
“我可是阁内唯一能叫您姐姐的人,谁敢给我委屈受啊?他们只有嫉妒的份。”
祁僮昂着脸,显得格外得意。
——“阿姐是琰琰的阿姐,他们肯定都嫉妒死了。”
若霞笑得温柔,嗔了句“小孩子心气”就摆摆手放祁僮离开。
祁僮嬉皮笑脸地走出若霞房间,正要去吃晚饭却兀地被人拦住。
一个穿着和玉竹相同服饰的姑娘叉着腰挡在祁僮面前:“你就是祁僮吧?”
“……正是。”
“我们姑娘找你,跟我走一趟吧。”
她一骨碌说完没等祁僮回答便上手拽。
祁僮想着反正都是锦绣阁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去便去吧。
于是十分顺从地被拽走了。
来到锦绣阁三楼,这里是杂役不能涉足的地方,祁僮走得心惊胆战,生怕是钓鱼执法。
好在一路平安地来到了目的地。
这姑娘的性子和玉竹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一个地。
到了门口直接将祁僮推了进去:“姑娘,我把人逮过来啦!”
“翠枝干得漂亮!”清雅的嗓音在屋内响起。
祁僮站直身子,正正衣冠,没有东张西望,只是自顾自地盯着地面看。
一个身着嫩柳色齐胸襦裙的女子快步走出,每一步都透着春日的明媚与生机。
祁僮余光瞥见柳云依托着下巴,从上到下、由左至右、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那仿佛在挑选猪肉一般的眼神看得祁僮心里发毛。
许久之后,柳云依终于开了尊口:“就你,称呼妈妈为姐姐?”
“嗯。”怎的,就是我!
“也不知道你给妈妈灌了什么**汤了。”柳云依满脸不屑。
“主要是姐姐善良,不嫌弃在下。”嫉妒去吧。
“她当然善良!当初……”柳云依说着说着声音低沉下去。
她来回踱步,抬头想说什么,可终究没出声,便又埋头继续踱步。
祁僮表示看不懂。
柳云依行至窗边,看着天边的晚霞,喃喃道:“她当初可是有名的才女啊……怎么就这么被……”蹉跎了九年。
被什么?祁僮竖起耳朵努力往柳云依那边凑,试图听清。
柳云依却突然转身回来瞪着她。
祁僮:“?”莫名其妙,笑一下蒜了。
“她让你叫她姐姐,又给了你那么多特殊照顾,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我怎么了?”而且叫个姐姐也不是什么很了不起的事吧?这人是若霞毒唯吗?
“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了?哈。”
“我怎么不好意思,我又没做什么亏心事。”
“这还不叫亏心事?”
“是那天进姐姐房里的贼人吗?玉竹姑娘都指认是吴川干的了,跟我没关系!”
“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柳云依怒瞪祁僮。
“……”祁僮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翠枝左看看右看看,实在受不了两人没营养的争执,悄咪咪开门溜出去了。
柳云依平复心情后,直截了当:“我是说你断袖这事!”
祁僮不可置信居然是这档子事:“我是断袖招谁惹谁了?”
“你喜欢男子诶!”
“你不喜欢男子吗?”
“谁说我喜欢男子了。”
“……”祁僮懵上加懵。
“……”柳云依发现自己说漏嘴立马住口了。
祁僮:我是谁?我在哪儿?
祁僮环顾四周,轻纱帘子、香炉、漂亮姑娘、绣着仕女图的屏风……
她不是在青楼吗?原来青楼还负责这方面的业务啊。
“你、你可别说出去。”
不能说出去,那就是没有这项业务啊。这才符合她对青楼的刻板印象嘛,又不是小倌馆。
“你听到没有!!”
柳云依见祁僮跑神了就凑到她耳边喊了一遍。
“听到了听到了。”祁僮揉了揉发麻的耳朵。
柳云依满意落座,端起茶杯打算喝口水却突然听见祁僮说。
“我是断袖这事只和姐姐说过,现在依旧传得人尽皆知。”
“噗,咳咳咳……”
祁僮耸耸肩:“就算我不说也没用,指不定有听墙角的呢。”
柳云依颇显心虚地说:“这次、肯定没其他人知道……”
祁僮看她那表情瞬间心领神会:“就是你传出去的吧。”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柳云依缩了缩脖子躲避祁僮的目光,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唉……”这姑娘到底几岁啊?小孩气比她还严重。
祁僮很是无奈。
“既然如此,那我便先走了,再晚剩菜剩饭都吃不上了。”
听着祁僮告辞的话,柳云依低垂着头看不清表情,并没有说什么。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祁僮毫不犹豫地转身欲走。
“抱歉。”
“?”祁僮疑惑地回头。
柳云依的头并未抬起来,只是继续说着:“真的很抱歉……”
“额,无妨,我并不……”
祁僮话说到一半便被打断。
“我明明,明明知道若霞姐姐将你当弟弟看,却还是……嫉妒。”
“你也不必——”
祁僮的声音戛然而止。
那是,眼泪?
豆大的眼泪从柳云依眼里滴落,砸到紧紧抓住衣裙的手上,又从指缝间渗透进去,浸染衣裙。
“我好嫉妒你啊,你一来若霞姐姐的表情都丰富了好多,会哭会笑会生气……而我,只能给她带来苦难……”
“一直,受着她的庇护却没有能力保护她。”
——
“哟,这个小美人叫什么名字啊?给爷笑一个。”
“这位爷怎么看上了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是若霞不够美吗?嗯~”
“哈哈哈,若霞当然是最美的,快来给爷香一个!”
“这么多人呢~”
……
“若霞姐……”
“别叫我姐,别叫我姐……小琰会生气的,我只有他这么一个弟弟,他会生气的……”
——
一想到曾经的日子,柳云依的眼泪更是泄洪般地往外涌。
“真的,好嫉妒你啊……如果我是个男子该有多好……”
如果她是男子,就可以跟爹爹一起流放,起码能有尊严地死去,而不是毫无尊严地活着,也不至于总是依赖若霞姐姐……
祁·女扮男装·僮:……看来自己伪装得确实不错。
柳云依哭得一抽一抽的,好不可怜。
祁僮:怎么安慰人,在线等,挺急的……诶不对,我不是有浮光吗?
‘浮光,一个人因为自己不是男生而哭泣该怎么安慰啊?’
【心疼你这么难过,肯定是碰上什么事让你觉得做男生会更好吧?其实性别从来不是限制你的理由,女生也能勇敢追梦,也能在职场、生活里独当一面。】
柳云依的职场……
祁僮觉得还是沉默比较好。
等柳云依停止抽噎,太阳已经彻底落山,祁僮也知道自己今天绝对吃不上饭了。
“抱歉,耽误你吃饭了。”
柳云依终于抬起头,红红的眼眶昭示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她腹诽的时候说出声了?
“翠枝。”
“来啦!”
翠枝提着三层木质食盒推门进来,一眼便看见了柳云依哭过的眼眶,下意识瞪向祁僮。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
翠枝摆好餐食,点上油灯,便在柳云依的指示下离开房间。
“你,过来,吃饭。”
祁僮有些讶异。
“看我干什么?你不饿吗?”语气中带着些许羞恼。
祁僮瞥了瞥桌上明显只有一个人分量的饭菜:“你不吃吗?”
“我没胃口。”说着柳云依还抬手擦了下眼角残留的泪,看祁僮仍旧站在原地,有些生气,“你吃不吃,不吃我让翠枝撤走了!”
“吃吃吃!”不吃白不吃。
祁僮大步上前,拿起碗筷,也不跟柳云依客气,第一筷子就把菜里最大的那块肉夹走了。
“你……”柳云依气竭。
“唔肿无哦?”祁僮塞了满满一嘴,说话含糊。
“算了,懒得理你。”柳云依起身向屏风后走去。
隔了一会,又遥遥传来句:“你吃完了就赶快滚。”
“好好好。”吃人嘴短。
没多会儿祁僮便将饭菜吃得一干二净。
不得不说,姑娘们的伙食是比杂役好,但这分量确实少了不少。
算了,晚饭少吃点对肠胃好。
祁僮满意地抹嘴走人。
来到后院,祁僮本打算直接回房,但想着现在直接去洗脸漱口等下就不用再出门了,于是直接拐弯去水井处。
天色已经完全黑沉,路上也没遇到什么同事。
黑黝黝的小路走得还怪瘆人的。
而更瘆人的是,水井上站了个身材纤细的白衣女子屈膝正欲往下跳。
“靠!别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