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了。”魏玹侧过身,透过窗户不知在看什么:“她要去便让她去吧,南巷太过安静了。”
若是长久待在那里便永远都不会成长。
廉进顺着魏玹的目光望去才知道他看的是院中的那棵杏树。
待来年开春粉嫩的花瓣结满枝头,之后不久就该挂杏儿了。
“主子?”廉进唤了一声,魏玹方才回神,淡淡开口:“下去打点吧。”
至于打点什么魏玹并未明说,但廉进心中已然知晓,领命后便恭敬的退下了。
翌日。
魏玹昨夜搜来的盒子便放到了永和帝的案首。
永和帝今日早朝又被几个大臣反对修建道观本就气得不轻,如今再看到这两样东西差点急火攻心当场晕厥。
身后的小太监眼疾手快让永和帝服下一颗‘仙丹’才缓过神来。
“当真是从慈安宫出来的?”永和帝脸色阴沉。
“是,太后似乎是为了寻找淮序太子踪迹。”魏玹淡淡说道。
听闻魏玹提到前朝太子,永和帝脸色愈发难看,这个名字就宛若一根刺,让他如鲠在喉。
当年他杀了自己的皇兄建文帝时下令封锁皇宫,宫中妃嫔皇子一个不留。
可谁知还是让萧氏钻了空子,用了一记狸猫换太子将太子沈淮序送了出去,待到发现是沈淮序已被人护送出上京。
最后派出去的追兵只带回了一具少年人的尸体,经验证正是沈淮序,他提起的心才慢慢放下。
当时的贵妃也就是现在的太后也认为那尸体是沈淮序,怎的如今就突然反尔?
其中必定别有图谋!
永和帝心烦意乱,最后只得了个念头:
沈淮序永远都只能是个死人!
他皇兄建文帝中庸,政绩上并不出彩,可偏偏生了个惊才绝艳的儿子。
朝中不少老臣总是将他与沈淮序比较,他在众人心中,往往比不过那个才华横溢的少年储君。
故此,永和帝恨透了这个名字。
“若是淮序太子当真活着,太后不会是想将他接回吧?”
伺候永和帝的小太监适时疑惑的开口,仿佛一根导火索,彻底点燃了惊疑不定的永和帝。
“她敢!”永和帝怒极拍桌,眼底尽是阴鸷之色:“可别忘了是谁给了她太后的尊荣!”
若不是他,她还是一个守着冷宫的先帝妃嫔,哪怕逃过殉葬也要一辈子老死在冷宫之中!
天子震怒,乾清宫伺候的宫人跪满一地,只余魏玹独立。
为表示对魏玹的恩宠,永和帝曾下令免去了他的跪礼。
永和帝虽怒极却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如今他与太后明面上还是母子关系,而广安王已在回京的路上,不可在此时打草惊蛇。
想到他那个“好弟弟”永和帝心里便止不住的冷笑,当年宫变,广安王出了不少力,若非他先一步找到玉玺登基,两人怕是还要再较量一番。
而太后虽不是他的生母,却是广安王的亲姨母,关系自然比他亲厚。
永和帝不蠢,不然也不会有胆子筹谋数年发起宫变。
但也聪明不到哪儿去,正如现在他费尽脑汁也想不出太后寻淮序太子有何意,只能暗中提防着。
不过没关系,永和帝既猜不出,那么魏玹便把一个现成的理由放到他面前。
只是不是现在。
慈安宫。
宋纯熙拿着牌子找到了柳叶的姑姑柳嬷嬷。
柳嬷嬷人看上去不苟言笑,只淡淡的看了她一眼,“进了慈安宫往后便是慈安宫的人,最好守好本分,莫要起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进来新来慈安宫的不止宋纯熙一人,柳嬷嬷这话不仅是对宋纯熙说,也是对其余宫人的警告。
“谨遵嬷嬷教诲。”
宋纯熙与其他宫女一同福礼。
之后柳嬷嬷便离开了,换了一个年轻的宫女来安排她们的去处。
柳嬷嬷是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自然不可能操劳这些小事。
不过来的也是慈安宫的大宫女,十分倨傲的看着眼前这些新来的宫女,最后目光落在了宋纯熙身上,语气带着讽刺:
“我们这慈安宫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了,不过进来了都给我夹着尾巴做人,可别被我逮着错处,我妙竹可不会讲情面!”
话音一落,新来的宫女们皆窃窃私语。
明眼人都能听出妙竹这话是对她们其中一人说的,只是却不知具体是谁。
宋纯熙微微抿唇,她不知自己是如何招惹了这人,今后怕是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妙竹见宋纯熙听了她的话依旧神色如常,不见半分羞愧,眉头狠狠蹙起。
宋纯熙的牌子是私下给柳嬷嬷的,别人不知晓但妙竹却是瞧见了的。
她最是不喜这些靠关系打点进来的人,今日见了宋纯熙自然没有好脸色。
更何况柳嬷嬷将人领进来便不再管,想来也是不看重的。
于是妙竹就更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不过好歹是柳嬷嬷送进来的人,妙竹也没想在第一天就让宋纯熙吃落挂,给了个下马威后便给新来的宫女们安排差事。
只是宋纯熙得到的差事却是最差的,是在门外值守。
今日这天还下着雪,寒风瑟瑟,一站便是一天,再加上宋纯熙身上穿的冬衣不算是最厚,这一天下来怕是要遭不少罪。
心思细腻的人也都意识到了妙竹对宋纯熙的不喜,心中猜测妙竹方才敲打的应当就是这人。
数道隐晦的目光落到宋纯熙身上,有打量,亦有幸灾乐祸。
这宫中乐见人是痛快的不在少数,只有几个朝宋纯熙投去了同情的目光。
宋纯熙神色平静,似是没有察觉到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
见宋纯熙还算识相没有闹起来,妙竹冷哼一声带人走了。
妙竹走后众人便都去忙自己分到的差事。
宋纯熙也本分的站在慈安宫门外值守,任意雪花飘落在自己身上,与她一起值守是慈安宫的一个老人儿。
像值守宫门这些本是太监侍卫的差事,可奈何妙竹故意刁难,平日里也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些琐事。
立于风雪之中,宋纯熙的身体早已冻得麻木,脸色苍白无血色,好似那雪人儿。
“你是今日才到的宫女,怎的就惹上了妙竹?”与她一同值守的宫女突然开口。
“我也不知。”宋纯熙苦笑,她今日也是第一次见着妙竹。
“那你可真倒霉。”王小花瘪嘴,冷冽的寒风吹在身上,忍不住搓了搓手。
宋纯熙的目光暗暗的打量了王小花一番,像是早知自己会来值守。
身上的冬衣夹了两层棉,就连棉鞋也是防水的,接着衣袖的遮挡,里面还塞了一个小小的汤婆子。
倒是准备齐全。
王小花在这慈安宫也没少被妙竹刁难,被刁难得多了,应付起来便得心顺手了。
一来慈安宫别被人使绊子是宋纯熙始料未及的,故此这罪也便只能深深受着。
所幸昨日在东临小院吃了些防风寒的汤药,站了一个时辰倒也还扛得住。
她与王小花两人守的是慈安宫的侧门,很少有人会经过。
熬过了妙竹派人盯梢的时间就好过了。
只见王小花轻车熟路的张望了一番,然后悄悄从侧门进去。
走时侧目看了眼还傻站着的宋纯熙,蹙眉:“还不跟上?真想在外面站一天?”
说罢便不再理会,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反正她话放那里,来不来就看她自己有没有那个胆子了。
值守偷闲被逮住可是要吃板子的。
不过王小花既然敢偷闲定是有所把握不被发现。
宋纯熙心中斟酌片刻便也跟了上去。
外面天寒地冻,要是真站一日怕是人也废了。
从侧门进去向右转有一个小小的耳房,往日王小花被刁难派来值守都是在这里面偷闲的。
里面东西准备俱全,不大的炕上放着一床棉被,上面有许多补丁,像是东拼西凑而来的,但很是干净。
宋纯熙竟还从角落发现了一小堆黑炭,虽只是平日厨房烧火用的,但还是十分的少见。
王小花珍惜的在炉中烧了少许炭,耳房慢慢起了些暖意。
“过来烤火!”王小花招呼宋纯熙过来,待宋纯熙与她坐在一起才开口问:“我叫王小花,你叫啥名儿?”
王小花看起来十分豪爽,但宋纯熙也不敢放松警惕,云绣的事已经让她暂时无法相信身边的人。
“我叫宋纯熙。”
“这名儿可真好听。”王小花喃喃了一句。
她是农户出身,乡下人都认为贱名好养活,粗胳膊粗腿的,与宋纯熙这种一看从前就养的精细的人不同。
那年村里大旱,她家中又有五个兄妹,难养活,阿爹就做主将她买到了皇宫为婢,机缘巧合之下又进了这慈安宫。
因着性子和出身,在慈安宫中也不受待见,只能当个粗使宫女。
“我们在此偷闲,不会被人发现吗?”宋纯熙突然问。
“不会,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这地儿偏,是我发现收拾出来的,而且东侧门平日里不会有人经过的。”
王小花自信满满的拍着胸脯,这都是她在慈安宫多年得出的经验。
至于为何会少有人经过,自然是慈安宫的东侧门靠近坤宁宫,而坤宁宫又被盛传闹鬼。
荒废多年,谁会喜欢过来讨晦气?
“若非看你生的乖巧,我才不会将你带到此处。”王小花一副‘你走大运了’的模样。
宋纯熙一噎,却只能失笑:“那便多谢小花姐照拂了。”
原是王小花想讨宋纯熙的谢,但当宋纯熙真的言谢她自己倒是先不好意思起来。
王小花揽过一旁的棉被想盖在二人的身上,却是从上面闻到一股怪味。
“咦!这是什么骚味儿!?”王小花眉头紧皱,脸上尽是嫌弃。
她不过是半月没来值守,这被子就被老鼠霸占了?还撒了泡尿!
王小花想不出门道,倒是眼尖的宋纯熙发现了异样,抬手指道:“小花姐,你看那是什么?”
目光顺着宋纯熙手指的方向望去,王小花发现一个白色的物什,抓过来一看,竟是一条男子的亵裤!
“呀!”王小花宛若烫到手一般将亵裤仍远,脸色爆红骂道:“这是哪个臭男人东西!”
王小花虽二十有八,但也还是个黄花大姑娘,哪接触过男子的贴身之物。
只是王小花还来不及思索哪来的亵裤外面便传来一道呵斥声:
“王小花,你给我出来!”